離春節不到五天了。


    從去年發布雙減政策開始,他們出去補課的次數也少了,沒地方還敢辦課外補習班。


    再加上高三也明令禁止加課占用學生休息時間,寒假正常放,但是放不到元宵節就得返校。


    許願發現剛放寒假沒幾天,自己吃得有點兒肉了。


    作為一個男朋友有八塊腹肌的男高中生,他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年少發胖的。


    於是他立下g,絕對不能再吃那麽多夜宵。原曜一直以為他是個沒什麽毅力的人,結果許願還真做到了。


    春節即將來臨,北三環上開了一家大型生鮮超市,兩個人吃完晚飯,奉命去采購這幾天的食品物資。


    許衛東說今年天冷,過年早,得吃點好的。


    一進生鮮超市,許願看見在賣的手*槍腿,完全走不動路,在旁邊看好一會兒,原曜拉都拉不走,隻得說,就聞一會兒。


    許願說好。


    原曜看不下去了,說要不然你吃一個吧。


    許願搖頭,很有原則。


    不行。


    原曜捏一把他耳朵,感覺自己像出去遛狗,自家狗狗在追著聞別的狗狗屁股,哭笑不得。


    臨走前,許願說明天我一定要來買。


    第二天早上九點,許願從床上彈起來,拉著原曜就往社區外麵衝。二進超市,又是一番血洗。


    那家超市才開張,折扣力度大,不少社區裏的熟人也在這兒采購。許願見到了沙盤一家,見到了顧遠航一家,還見到了小虎一家。


    小虎媽媽沒薑瑤高,個兒在一米六五上下,理著幹練的短發,渾身卻散發出柔和的氣質,牽著眼神殷切的兒子站在雪糕區。


    小虎抱了一大盒雪糕放進購物車,他媽媽也沒阻止。


    如果是換作成其他家庭,在這個季節吃雪糕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許願明白他媽媽為什麽允許。作為母親,長年累月不在身邊陪伴,自然於心有愧,小孩要幹什麽都會答應。


    小時候,許衛東也很少回家,一個月大概就一兩次,不過相對於院裏其他小孩,許願已經很幸運,至少他是爸媽親手帶大的。


    許願跟著原曜推超市的購物車,兩個人在偌大的空間漫無目的地張望。


    原曜駐足,遠遠地望著小虎。


    他自己似乎也很開心。


    許願爸媽像是商量好了的,兩個人輪班換,這段時間又換許衛東經常在家陪著兩個孩子,給他們兩個人做飯,原曜不再如之前那樣沉默寡言,有時候還去廚房幫著收拾碗筷,主動學著做飯。


    大年二十九這天,許衛東說,明天就是除夕夜了,是真正的除舊迎新,喏,為了祝賀你們兩個考個好成績,今天早上一人兩個雞蛋一根火腿腸,預祝你們考雙百分!


    許願笑得臉抽抽。


    他說:“爸,你知道雙百分是什麽年代的梗了麽?你當我們還在上小學啊?”


    “怎麽了,你意見那麽多?”許衛東給他們的火腿是灑孜然粉。


    “而且我們高考總分是七百五,你能不能走點心,擺七,應該買兩個手*槍腿給我們!”許願繼續挑刺。


    許衛東從鼻腔哼一聲,係圍裙準備午飯去了,還講,“完蛋,我兒子怎麽羅裏吧嗦的,愛吃不吃,不識好人心。”


    原曜一邊剝蛋,一邊樂,說:“許叔也是好心。”


    “你少調解父子矛盾。”許願拿槍斃的手勢指著他。


    吃完火腿腸,許願覺得好吃,舔舔唇角,朝廚房喊一聲,“爸你歇著吧,中午我和原曜做飯。”


    他也開始剝蛋,打算還是給點麵子,把他爸敷衍了事的“考試餐”吃完。


    許願忘了上次,隨口問:“你喜歡吃蛋黃還是蛋白?”


    “我啊,”原曜說,“我都行。”


    “我愛吃蛋黃。”許願咬一口蛋黃,說,“蛋黃嚼著糯,像吃烤蛋糕似的。”


    許願愣了,他這才回想起來得到原叔消息後的那天早晨,他隨手剝了個雞蛋,把最好吃的蛋黃留給了原曜。


    從小爸媽就說,蛋黃吃了好。


    “蛋黃吃了好,”原曜複述出他心底同樣的話,“你吃。”


    許願盯著那顆似月球般的小黃芯,鼻子酸酸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原曜都習慣了把最好的留給對方。


    許願他爸的狀態比起前段時間好多了,麵色不再蠟黃,隻是幹著急,成天魂不守舍。如果許願不知道原叔叔的情況,恐怕都要懷疑他爸得了什麽肝上的病。


    不過他也理解,幾十年前的戰*友情出生入死,那得多珍貴,和現在是不一樣的。他還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顧遠航也失蹤了,恐怕他也得有好幾天都吃不下飯。


    對了。


    他這時候才想起顧遠航來,打開微信看了一眼,這人說北郊荷花池那邊有批發的煙花賣,問他等晚飯吃過了要不要一起去買點兒回來?


    下一條消息是,哦,算了。我媽說現在城裏都不讓放煙火爆竹,抓到了要被罰的。那些個煙火攤也被取締啦。


    ——那我們除夕夜幹什麽呢?


    許願問他。


    十多年前,北郊還是北郊,是屬於城市的邊緣地帶,再往南走個幾公裏,靠近市中心一點兒,才是許願童年記憶中的繁華鬧市區。


    現在居然直接被劃進市區,還不讓過年放炮。


    許願歎口氣,心道今時不同往日,還說今年和原曜一起玩會兒,找找以前的感覺。小時候許願白淨,有一年被鞭炮炸得一臉灰,站在院兒裏哭好久。


    顧遠航說,哎,明年九月份我們就要各奔天涯了,要不在家陪陪父母吧,我們初一再約出來玩。


    許願冷笑,裝什麽,萬一你考個省內的大學呢?


    顧遠航回複,我才不會讀省內的大學!太近了,我媽得管死我。


    比起於嵐貞,顧遠航媽媽確實更嚴厲,對顧遠航要求也高,整得顧遠航從小在院兒裏大人的眼裏就是衝清華北大的料子,顧遠航沒上成學校清北班,他媽氣了好一陣,韓劇都不看了,要親自輔導他學習。


    顧遠航說,他媽也是大學本科畢業,還是重本,當年沒上成清北後悔莫及,所以現在把夢想強加到他身上。


    除夕夜當天下午,於嵐貞才從單位急忙趕回來。


    於嵐貞和許衛東的工作不一樣,一個是坐辦公室處理事情的,一個是在前線。


    現在因為要照顧家裏兩個高三生,兩個人減少了工作力度,將能空閑的時間盡可能空閑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許願總覺得他爸怪怪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盯著他倆。


    每次出門前,許衛東都得問,去哪兒啊,去多久,什麽時候回來,和什麽人見麵?


    有一回許願說要坐公交車出去買點柑橘,學校附近的那家柑橘好吃,許衛東居然一言不發地穿鞋,說要跟他一起去。


    許願聽他媽說,她除夕夜可以在家裏過,大年初一可不一定。今年疫情狀況也不好,你學習任務緊張,再加上小原還在家裏呢,就不回北方了吧。


    真好啊。


    許願才舍不得把原曜一個人留在這兒,更不可能讓爸媽帶著原曜一起回老家。


    聽原曜說,薑瑤邀請了他今年也去拜年,但因為薑瑤過年要回父母那兒,考慮到安全問題,也就沒有提除夕夜的事兒。原曜知道他媽的意思,便沒有多問。


    他想和許願一起過年。


    年夜飯大多菜品都是他們去超市買的現成,許願還知道,除夕這天得上午就把菜都買齊,下午點兒是沒有的。


    許願和原曜還一塊兒從超市搬了兩大箱飲料回來。


    那時候許願爸媽還在廚房裏忙活,於嵐貞回頭看倆孩子拎著這麽多飲料,還笑罵,說喝那麽多,不怕長不高啊?


    許願學乖了,馬上拉原曜出來擋刀,“他買的!”


    原曜盯著許願笑,於嵐貞擺擺手,“哎呀呀算了算了,你這倆小子是玩兒熟絡了。”


    等媽媽又進了廚房,許願扒在臥室門縫笑,說:“媽,外麵髒,酒精消毒噴霧在哪兒?我倆噴完了再來廚房幫忙啊。”


    於嵐貞忙著,沒工夫看他們倆在忙活什麽,睇一眼過去,嗔怪道:“那你不知道在門外噴了再進來的?”


    那就不能找借口悄悄進屋了,許願腹誹。


    他拆開一瓶蜜桃汁,擰完蓋仰頭喝一口,伏下身,慢動作似的,把門鎖輕輕上了鎖。


    他招呼著原曜靠過來,小聲講,“如果我爸媽來敲門,你就說在換衣服。”


    原曜捏他鼻子,一邊退一邊往衣櫃上靠,“你現在專門拿我當擋箭牌了是麽?”


    背脊靠上木質櫃門,撞得“砰”一聲響。


    “這叫男朋友的一百種用法之一,”許願伸脖子吻上去,“幫我吸收火力。”


    嘴唇甜滋滋的。


    現在的年和以前不一樣了,大多是一家人坐一塊兒吃頓飯,再看看春晚,到了零點便進屋睡覺。


    今年除夕,院兒裏搬遷買了新房的人不少,新房圖個熱鬧,許多人都沒回家屬院過年,安靜的社區不複從前,顯得冷冷清清。


    許願聽他爸說,北方的除夕夜都會下雪,雪積得厚重,那叫瑞雪兆豐年,第二年才更好。


    看春晚的時候,許願靠在沙發上吃薯片,自己吃完一個,順手想往原曜嘴裏喂,又怕被看出端倪,忍了,隻得換了種方式,把薯片袋子捏在手裏往原曜那邊敞開口,後者會意,也拿著吃。


    對嘛,這樣看著才像好兄弟。


    也許是因為上了年紀,於嵐貞和許衛東打算熬到零點就去睡覺。他們招呼著兩個孩子過來,一人手上一個紅包。


    看來還準備了原曜的。


    許願樂了,說:“我都成年了還有紅包啊?”


    “成年了怎麽了?成年了你也還是小孩兒,還沒上大學呢,”於嵐貞彎著眸,口紅抿得淡淡的,說,“隻要你還沒結婚,紅包每年照給。”


    “那我不結婚了。”


    許願突然收了笑,也收住尾音。


    作者有話要說:


    小原:……(默默拚命把人往櫃子裏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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