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放學,許願和原曜被“押送”著去了校廣播站。


    他們一進廣播站裏去,好多下課了該休息的同學都不休息了,圍在班級廣播器下等著聽。


    高三的優等生念檢討,可以說是百年難遇。


    白條更損,領了一撥遊泳隊裏高一高二的小學弟到廣播站門口守著,年級組長怎麽罵都罵不走他們。


    年級組長還是有點犯怵,畢竟這群小崽子也日益長大,個個都比他還高了,不能太得罪,高考完領畢業證那天打老師的新聞多得是,做事做得太過,保不齊這種事哪天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咳。”


    原曜天生自帶一種沉穩的氣質,半點不怯場。他清了清嗓子,調試了下話筒,流利地把檢討書念了一遍。


    他從翻牆的前景講起,再講到翻牆的地點,最後講到領了一袋子廣西特產回學校,為了湊字數,他還把什麽特產都說得清清楚楚,跟報菜名兒似的,惹得圍在門口的學弟們陣陣發笑。


    那些笑都是憋在嗓子囔渢眼的,卡雞毛了。


    白條見年級組長轉身過來要收拾他們了,於是先發製人,怒斥道:“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注意素質!”


    許願半掩著嘴,憋笑憋得很辛苦。


    原曜表麵仍舊維持著鎮定,並與許願繼續保持兄友弟恭的友好狀態,念完後挪開凳子,對許願做了個請的手勢。


    手上的稿子是原曜改過的,理由編得很牽強:因為原曜跑下樓的時候踩到了許願一腳,所以許願追著要去幹架。


    昨晚兩個人想出這個理由之後,許願問,那學校不會再給我追個尋釁滋事嗎?原曜哼一聲,說又沒打起來。


    況且,你打得過我嗎?


    說完他還故意逗許願,朝人晃筆。許願抬手抄起沙發上的抱枕,要和原曜決一死戰。


    “我一定好好改正,下次絕不再犯。檢討人,許願。”許願深呼吸一口氣,堅定宣誓,整個校園都回蕩著他清脆的嗓音。


    他念完,在旁邊監督的主任們散開,說許願原曜你倆把檢討貼到年級公示欄上去。原曜沒鳥他們,抬手接過許願的檢討書,準備一塊兒貼了。


    白條還在門口喊,“臥槽真貼?那你得找個好位置,這檢討書一貼要貼一年的,明年你的喜報也可以貼在旁邊!”


    廣播站站長是高二的學弟,長得挺好看,戴個槍色眼鏡斯斯文文的,學校裏不少人認識他。


    一見那些什麽主任啊老師的都走了,許願抱著胳膊,走到站長學弟旁邊,問他,能讓我加入嗎?小學弟臉一紅,點頭答應下來。


    於是,許願就靠著念檢討的那一口流暢、標準的普通話,“走後門”進了廣播站。


    為此邱寧還專門來了趟一班笑話他,說有些人打臉真是快啊,才說了沒什麽勁兒,轉頭就加入組織了,怎麽,不想帶我玩?


    許願說沒有,就是覺得廣播挺好玩的。想要說什麽,都聽得到。


    一整天,許願都不太能控製得住自己的思維。


    他在回想昨晚自己琢磨出來的驚悚結論。


    我喜歡原曜?


    我有病吧我喜歡他。


    我喜歡誰不好啊我喜歡他?


    再扒著腦袋思考一會兒,許願又覺得。


    對,我就是有病。


    要怪就怪,


    年少的喜歡來得太快。


    雨水打落院裏的芭蕉,再大的葉片都接不住傾盆的雨,羞得許願抬不起頭來。他在懵懵懂懂間總算明白,邱寧說的“開竅”原來是這種感覺。


    一個人的神思、情緒,連帶記憶,都被另外一個人所牽動。


    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事情。


    以前顧遠航總愛那他初中跟著一大群男生追的那個女生開他玩笑,但事實是許願連那個女生的名字都記不起來。她宛如一個美好的符號,是某種象征,一直留在他們共同的青蔥歲月裏。


    要不要下個小藍交友軟件了解了解?


    許願的手指在ap*p商店猶豫不決,還是下不去手,了解什麽啊搜出來那些人也不是原曜。他的第二反應是開始在草稿本製定計劃,畫了個潦草的思維導圖。


    一,向原曜出櫃。


    出櫃這一欄又分支出兩個結果,要麽收獲一句“哦”,要麽和原曜當姐妹。


    當姐妹的這個推斷,來自原曜說喜歡壯實型。


    許願腰身勁瘦,該有的都有,但肌肉都是薄薄的一層,剛好適中,膚色又偏白,絕對不是原曜形容的那種鋼鐵猛男。


    許願愁死了,心想要不然去健身房練練吧,唉,不行不行,哪有高三跑去辦健身卡的,要是真拿課餘時間去健身了,許衛東都得從局裏趕回來抽他個底朝天。


    二,喜歡就要衝,要向原曜表白。


    想了想原曜一麵對自己就高冷司馬臉的情況,許願就快把明年的氣都給歎完了,表個屁啊。


    他決定還是先把這個想法給按回繈褓裏去。


    這時候的許願根本沒想過,自己是個臉色藏不住事的人。


    風吹過天台,初冬的落葉紛紛揚揚。


    落日的餘暉灑下來了,家屬區天台上隻有兩個金色的銅像在欄杆邊蹲著。


    銅像之一的許願仰著漂亮臉蛋,唉聲歎氣,臉頰被夕陽映射出酡紅。


    這天台是顧家樓頂的,視野比自家那一棟還要好得多,往外望能看到穿梭在後麵小巷子裏的車輛,還有路邊隨風傾倒的野草。


    今天周五,為了減負,高三晚自習取消了,五點一下課就讓他們該滾蛋滾蛋去。


    冬天的天黑得早,這會兒才不到六點,城北的太陽已經開始自天空降落。


    落到家屬區西邊的鳳凰山上。


    顧遠航一聽許願有喜歡的人了,連說好幾聲終於終於,站起來說要先冷靜,許願問你冷靜多久,顧遠航比了個七。


    許願問:“七天?”


    顧遠航答:“七七四十九天。”


    “你練絕交丹呢,不行。”許願懨懨地。


    “你喜歡誰?你們六中的校花?”顧遠航一點都不驚訝,手上還拿著手機,趁著這個談心的時間打了把遊戲。


    許願愣住:“我們學校還有校花?”


    裝好銘文,顧遠航逗他:“你們學校校花不是你嗎?”


    “我咒你拿不到一血。”許願氣了,“我說真的,我好像真有喜歡的人了。”


    “你不是初中開始就跟風喜歡全校最漂亮的那個嗎,我這麽說沒毛病啊,”顧遠航開始糊弄學,道,“行了,說吧,誰家姑娘這麽有福氣?”


    許願腹誹,我家!


    對的對的,我家一米八七的大姑娘,原曜。


    顧遠航在專心打遊戲,看許願這墜入情網的樣子有點自責,想草草打完了事,結果對麵上路實在走位太秀,他單殺不了對方。


    見他不理自己,許願咬咬牙,拋出更多的信息吸引顧遠航的注意力,說:“那個人,你認識。”


    “firstblood!”


    顧遠航的手機叫了一聲。


    緊接著屏幕變暗,頂端在顯示被擊殺後的複活時間。


    許願:“……”


    顧遠航:“……”


    “你自己菜,別怪我。”許願火上澆油。


    “我*操!我就是被你嚇得手抖了一下,大招都沒按出來!”


    顧遠航撐著下巴,繞著許願走了一圈,開始掰著手指數家屬院裏的女人名字,一邊數一邊樂,“你看啊,我和你都認識的有飯館的老板娘、我樓下的怡姐、安叔家的安亭、還有沙盤家……”


    許願跳起來捂住他的嘴,“你別亂猜!”


    顧遠航閉目養神,道:“我還沒說完,你爸單位門口那隻大橘也是女的。”


    許願抬手給了顧遠航後腦勺一下:“你他媽的。”


    “你愁什麽,有喜歡的人是很好的事。她成績怎麽樣,能成為你的前進動力不?”顧遠航總算正經了一點,抓住重點問。


    “能,但是差距太遠了,成績我追不上。”許願托腮。


    顧遠航抓著他胳膊追問:“不行,我太好奇了。我們是不是兄弟?”


    許願是賣隊友賣得最快的,立刻回答:“不是。”


    顧遠航歎氣,拿著手機重新出泉水,道:“你說說,她有什麽特征?再讓我猜猜。”


    好狡猾!


    原曜這人特征明顯,如果自己多說幾個字,以顧遠航活絡的思維保準能才到。不過顧遠航沒問是男是女,許願就還不打算說。


    想了想,許願說了兩個偏大眾化的tag,“他啊,他長得好看,要抽煙。”


    “抽煙的?這女孩兒應該比較有個性?”顧遠航摸摸下巴,“這樣,你追不上就介紹給我。”


    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許願一巴掌拍到顧遠航後腦勺上:“我把大橘介紹給你!”


    兩個人拉扯間,對麵樓的天台晃出一個高瘦的人影。


    問題是這個人影嘴上還叼著一根煙。


    一邊天台一個人,另一邊天台兩個人。


    三個人對瞪,空氣凝固。


    他在幹什麽?


    他們在幹什麽?


    落葉繼續瑣瑣屑屑地回蕩在樓房的間距裏,空氣中漂浮著各家飯菜的香氣。


    原曜才換了校服,身上套了一件灰色長袖底衫,像沒看見他們似的,隻加快了速度,沒兩下就把煙吸了半截,然後搓在掌心裏滅了,準備下樓。


    臨走前,原曜衝對樓上呆住的倆木頭人做了個口型:


    你們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


    阿航:怎麽感覺哪裏有點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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