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中放了國慶長假。


    前幾年學校想補課,結果被高一的學生找來電視台采訪,嚇得學校趕緊照常放假,之後直接七天放滿,自由安排。


    放假前,白條還不死心,問原曜要不要去體育公園遊泳館,原曜說,不行啊,我手還折著。


    白條發過來幾個問號:????


    國慶小長假第一天,全班都知道許願把原曜手給掰了這事,班級群裏討論得沸沸揚揚。


    許願無語,跑去敲原曜的門,讓他出來一下。


    處於休閑娛樂時間的原曜正盤腿坐在床上看電影,看昆汀的《無恥混蛋》。


    忍著想拿片名罵人的衝動,許願在門口挑釁他:“光傳謠言多沒意思?是真男人就出來單挑。”


    原曜捏嗓子說話:“可我是妹妹。”


    ???


    “看招!”


    許願拿起沙發上的軟綿小抱枕,一抱枕飛進房門,砸進原曜懷裏。


    “招”字的尾巴還拖得很長,像子彈飛了一會兒。


    還沒飛完,客廳傳來大門關閉的聲音。


    聽見熟悉的響動,許願從次臥裏退出來,望著門口換鞋的中年女人:“媽?”


    許願媽媽點頭。


    她鳳眼一眯,伸手用食指抹了一把鞋櫃表麵,“你……”


    正想發作,她卻發現幹淨得抹不出灰塵。


    於嵐貞認識許衛東是在大學軍*營裏,退伍後選擇從警,沒兒子的時候對老公嚴格,有兒子了對兒子嚴格,從個人習慣到家庭衛生,一直都把許願管得服服帖帖明明白白。


    她以為自己那麽久沒著家,家裏鞋櫃上的灰肯定都抹得出顏色了,結果才被打掃過。


    一聽許願喊媽,原曜也踩上拖鞋走出了房間。


    原曜換上年級前十的校級三好學生笑容:“嵐姨回來了。”


    “小原啊,好久不見又長高了。”


    於嵐貞一看見原曜就眉開眼笑,怎麽看怎麽喜歡,“你在這兒住一個月了,許願沒欺負你吧?”


    許願略微有點緊張地看著原曜,他不確定是不是於嵐貞聽班主任說自己把原曜的手給掰折了。


    不過應該是沒有,不然於嵐貞肯定直接就地一個擒拿把自己拿下。


    結果原曜個殺千刀的,故意沒回答,看了許願一眼,像很委屈。


    然後,他慢吞吞地說:“沒有。”


    許願聽得差點跳起來。


    什麽啊!這樣表現得很像是飽受欺淩!你能不能加一句願願怎麽可能欺負我呢阿姨願願對我那麽好還給我裹繃帶給我白花油給……


    咦,我對原曜好像還真不錯。


    趁於嵐貞轉頭脫警服的空隙,許願狠狠地瞪了原曜一眼。


    很不幸,這一眼被於嵐貞看見了。


    “許願,”


    於嵐貞用更惡狠狠的眼神瞪回去,“我眼皮子底下,你不要太過分。”


    “……”


    許願徹底成了一隻被大雨淋濕的毛絨小狗。


    晚上,於嵐貞喊兩個孩子出房間吃晚飯,她已經做了一桌子好菜。


    飯桌上,許願說起明天早上要去補課,想吃牛肉麵。原曜沒吭聲,說自己路上買點包子吃就行。


    因為補習班是原曜早就報了的,所以他們兩個人沒有在一起補課。


    最開始,許願本來想報市中心的補習班,被於嵐貞說花花世界迷人眼啊,即將高考的學子還是別去市中心吧。


    “天天吃包子怎麽行,明早我給你倆煮麵。”


    於嵐貞捋起衣袖,把水煮黑魚推到原曜麵前。


    一提到麵條,許願又想他爸了,順口提了一嘴。


    於嵐貞說:“你爸?去挺遠的地方了,沒個三四個月回不來。”


    “幹獄*警去了?”許願目瞪口呆。


    “你爸一把老骨頭了幹什麽獄警。”於嵐貞一筷子尾巴敲在許願腦門上,敲得許願一聲叫喚,捂著額頭假裝眼淚汪汪。


    他被打了也不死心:“那他幹什麽去了?”


    於嵐貞瞥他一眼,語氣嚴肅了點兒:“不該問的別問。”


    聽她這麽說,許願才罷休:“哦……”但他還是加了句:“我不配知道唄。”


    “你少在那激我。”


    於嵐貞笑了笑,給原曜夾了塊肉,“噯,小原,你多吃點兒。以前院裏都喊你爸叫小原,現在小原變成老原,小小原倒是長那麽大了。”


    原曜怔然,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隨即道:“謝謝嵐姨。”


    國慶七天假期,於嵐貞隻待了三天,十月四日早上就說要走了。


    臨走前,於嵐貞還領著許願去廚房,小聲說冰箱裏有做好的飯菜,然後又轉了一筆錢給許願,讓他帶原曜吃點好吃的。


    交代過後,於嵐貞穿好警*服,在門口穿鞋。望著她的背影,許願突然覺得他媽好酷。


    小時候,於嵐貞一邊摸許願軟軟的後腦勺,一邊說,如果願願是個女孩兒,媽媽肯定就舍不得當警察了。小男子漢要靠自己堅強地長大。


    許願為此還萌生過穿連衣裙的想法,以為穿裙裙就能變成女娃娃。


    長大了他才發現,穿裙裙的也可以是男娃娃。


    於嵐貞穿好鞋後,原曜從衛生間裏洗漱完出來。


    “我送送嵐姨。”原曜說。


    “不用了,你倆趕緊收拾好去補課吧。”於嵐貞指了指桌上煮好的麵條。


    “小原。”


    原曜忽然被叫住。


    於嵐貞看了眼準備吃麵的許願,眼神柔和,聲音很輕:“許願要麻煩你了。”


    原曜頓了頓,點頭:“您放心。”


    “走了,”於嵐貞提高音量,衝許願喊,“你別老讓人家小原做衛生。”


    門關了。


    “……”


    許願半口麵還在嘴裏,那話聽進耳朵裏,耳尖紅得厲害。不知道為什麽,那句話聽得他有點害羞。


    於嵐貞一走,許願放下碗筷,跑到客廳陽台上往外望。


    他隻看見於嵐貞手裏拎著公文包,幹練的短發取代了童年記憶裏由烏發挽起的發髻。


    於嵐貞略微低著頭,行色匆匆地朝院外走去。


    還沒走到院門口,於嵐貞忽然回了頭,站在院門口朝家這邊的陽台看了一眼。


    許願畢竟是滿了十八歲的大孩子了,平時還裝得獨立,帶著對家人依賴的眼神被長輩上,還有點不好意思。


    他慌亂地揮揮手,假裝在看院裏的風景,餘光卻還是落在於嵐貞身上。


    那一刹那,許願腦子裏開始播放bgm,好像是叫《萱草花》。


    下午,許願補完課回家。


    十月份的氣溫依舊帶著熱意,許願又是跑回家的,熱得喘氣,去按空調發現家裏空調壞了。


    沒辦法,他去洗冷水頭降溫,洗完出來,頭頂電風扇呼呼地轉。


    在等頭發幹的過程中,他發現今日的北郊迎來了難得的日落美景。


    他突然想上樓頂看看。


    打開家門,原曜站在門口,手裏握著鑰匙,看樣子是才回來。


    許願管不了那麽多了,怕晚霞離開得太快,拽著原曜的衣袖要上樓。


    原曜被他拉著走上樓梯,“怎麽了?”


    推開家屬樓天台的鐵門,許願回頭,認真道:“今天夕陽很好看。”


    天空是一片橙紅色雲藹,夕陽在緩緩下墜,月色在悄無聲息地爬上來。


    風景裏的萬物被鍍上了金身,一切都離城市中的狂噪遠遠的。


    許願是眉壓眼,眼窩深,內眼角往下,眼尾斜著稍稍上挑,比較像於嵐貞的鳳眼,但眼白少,又多了份圓潤和柔和。


    許願側過臉又往前走,在這種背光的條件下,扭頭的那一瞬間,睫毛好像在發光。


    原曜忽然覺得許願的眼睛長得很好看。


    看原曜像在想什麽事情,許願加快步伐走到天台上。


    這家屬區的天台和學校又不一樣了。


    從學校的天台望出去,背靠的是城市,是高樓大廈,是川流不息,麵前又是操場,是跑道,是在陽光下呼嘯而過的三年。


    相對學校來說,家屬區的天台就顯得落寞了。


    這邊沒什麽景點,隻有大片大片未開墾的農田、平房,還有被廢棄的空地。


    還有一處修得輝煌現代的體育公園,每當夜幕降臨,它便把北郊的天空照亮。


    許願抬頭望了眼紅色天際,眼神落在原曜身上:“原曜,你第一次上來?”


    原曜被觸動了記憶,說:“不是。”


    小時候的鳳凰山還不是這樣,也沒有修什麽體育公園,但那會兒院裏比較熱鬧,到處都是同齡的小孩子一起瘋鬧,大人總說山上有墓地,小孩子不能亂跑。


    但這麽一說,小孩子好奇心重,於是經常往山上跑,一到夏天的傍晚,他們就去山背後能爬的草坡上吃雪糕、看飛機。


    “你記得小時候有次我們跳馬嗎?”許願問他。


    原曜點頭:“記得,你摔得不輕。”


    “我膝蓋上留了好長一道疤。回家之後我爸跟我說,有疤就不能開飛機嘍。我哭了好久,把房間裏的戰機模型全部收起來送給家屬院裏其他小朋友了。”


    “怎麽沒送給我?”


    “當時都恨死你了。”


    原曜一愣,想把煙摸出來,又忍住了,雙手掌心交疊,像攏了一層橘紅的光,“長大了還想去招飛嗎?”


    “想啊,但是去不了。”


    許願一想起腿上那塊疤,就跟心裏有塊疤似的。他頓了頓,說:“不過也沒事,我不近視,能考個軍*校也好。”


    爸媽太忙,家裏經常空空的,讀個這種幾年不回家的大學或許比較適合他,父母也會驕傲的。


    原曜的評價很簡略,“你還挺有誌向。”


    許願一聽他這語氣,估計自己又被看扁了,“我在你眼裏就沒有優點?”


    “有啊。”


    “是什麽?”


    “盤靚條順。”原曜淡淡道。


    “……”


    許願抗議,“不行,換一個。”


    “怎麽不行了。”抗議無效。


    許願無語了,“沒有別的?”


    原曜想了想,表情真摯地憋出來:“全班第十名?”


    “再提成績你就出去倒垃圾!”


    “本來就是我倒。”


    許願想起於嵐貞走時說的話,反省道:“那,那明天我倒吧。”


    原曜:“既然你這麽想,我就答應你。”


    “……”


    許願覺得原曜肯定是上天派來給他的克星,果斷選擇轉移話題:“別說成績了,每次考試就沒我會的,複習過的題都不考,從小到大運氣就差,還叫什麽許願……”


    “是嗎,”原曜看他一眼,“我運氣還挺好的。”


    許願以為他在說成績,“我知道!”


    他話音剛落,看見對麵樓的天台上多出了兩個人,是小沙盤陪著他媽媽上來晾衣服。


    樓間距近,兩個人站在這一棟的天台上,能看到對麵樓的天台晾了什麽衣服。


    小沙盤崇拜許願得不得了,一看許願在,衝他又跳又招手:“願哥!來我家吃火鍋不?”


    許願眼睛一亮,笑起來:“幾……”


    他後邊那個點字還沒蹦出喉嚨,沙盤媽就捏著小沙盤的耳朵往回拽,一邊拽一邊教訓他:“你許願哥哥高三呢,哪有時間吃什麽火鍋,別影響人家!”


    沙盤媽抱著塑料盆,又朝許願笑,拉高嗓門:“願願,臨時邀請怕打亂你們學習計劃,明天中午想來我們家吃炸雞嗎?”


    許願也大聲回應:“好啊!”


    看著逐漸降臨的夜幕,許願趕緊抓住落日西沉的尾巴,在心裏念了句,許願要在下次考試多考一分。


    他一直都要得不多。


    高考成績一分就是天差地別,他要在現在就重視起來。


    天黑了,兩個人一起下了樓。


    撿起隨意甩在沙發上的書包,許願拉開拉鏈,想要拿一本習題出來做。


    “等我一下。”原曜拍拍他肩膀。


    “哦。”


    許願以為某理綜大神破天荒地要和他一起做作業,便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


    五分鍾後,原曜從臥室出來了,手裏拿著手機,像要出門的樣子。


    許願取了半邊耳機,問他:“你去哪兒?”


    “走,”


    原曜穿了一身黑,衛衣帽衫把頭頂罩住了,帽簷壓得很低,還沒戴口罩,一張介於青澀與成熟之間的臉帥得人神共憤。


    他伸出手指,指尖點了點許願的後腦勺,低聲道:“複什麽習,吃火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哈大家!


    (恰好挺應景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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