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完自己要回去的想法後又追問句︰“沉書魚,你怎麽回去?”


    沉書魚輕聲回答︰“我等下讓司機來接我。


    她囫圇把試卷和筆袋往書包裏塞,跟著溫言回起走出(奶nai)茶店。


    眼看著人就要走了,可自己的任務卻沒完成。她有些著急。


    “我請你吃飯吧,耽誤了你下午,怪不好意思。”她開始找蹩腳的借口拖住他。


    溫言回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玩味了。有生之年居然還能從沉小姐的嘴裏聽到不好意思這個詞,他的震驚簡直不是點點。


    這姑娘求人都跟個大爺似的,就好像別人欠了她好幾百萬樣。她突然之間變得這麽客氣,他能不震撼嗎?


    “不用了,我回家吃,外婆有燒晚飯。”他拒絕的那叫個(幹gan)脆利落。


    沉書魚︰“……”


    他坐在自行車上看她,“你家司機什麽時候到?”


    沉書魚的手指無意識地(摸mo)著門襟處的那排羊角扣,心不在焉地回答︰“馬上……馬上就到了。”


    考慮到她個女孩子在外麵不安全,溫言回決定陪她起等司機。等司機到了,他再回去。


    他不知道,沉書魚壓根兒就沒通知她家司機過來接她。


    溫言回陪著沉書魚等了半天也不見司機過來。


    “你家司機還來不來了?”他越等越覺得奇怪。


    “我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兒了。”沉書魚裝模作樣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電話。


    怕他看出破綻,她避開他,退到旁。


    從溫言回的角度看過去,隻看到個瘦弱的背影。大衣明亮,是很炙熱的大紅(色)。深(色)牛仔褲包裹住細細的兩條腿,腳上雙低幫馬丁靴。這身裝束很日常,規矩,點都不惹眼。


    他發現這姑娘不穿那些奇裝異服也能顯得特別乖巧,很有小家碧玉的感覺。


    他還是喜歡看她這樣穿,有學生氣。


    他有點自欺欺人地想,好像隻有這樣他才能離她近點。


    她把手機貼到耳旁,另外隻手在漫無目的地拉扯大衣的衣擺。扯扯衣擺不算,又去扒拉兩下頭發,小動作不斷。


    這些小動作落在溫言回眼,他隻覺得她特別孩子氣。過後又猛然想起自己跟她同歲,也隻有十七歲。這個年紀本就是孩子。他怎麽還笑話她孩子氣。


    同樣隻有十七歲,隻是他早熟,這個年紀早已飽嚐人世艱辛,閱盡滄桑,早就沒了那份少年人還有的孩子氣。


    片刻後沉書魚打完電話回來。


    她輕聲說︰“司機說他在路上了,路上堵車,可能還要再等會兒。”


    說謊倒是臉不紅心不跳。


    少年深信不疑,隻說︰那我陪你再等會兒。”


    兩人也是傻冒得不行。這麽冷的天也不知道進(奶nai)茶店裏等,光顧著傻站在路邊吹風。


    冷風吹過梧桐樹空蕩的枝椏,簌簌地發響,清鈴鈴的聲響,仿佛有人在耳旁低低吟唱。


    沉書魚覺得自己太沒用了。向膽大的她之前還嘲笑韓婷婷不敢親自把情書拿給溫言回,還要找她代勞。她總說等以後自己有了喜歡的人,她定要親口告訴他。沒想到現在連開口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腦子裏想的和現實做的特麽完全是兩回事兒。


    沉書魚沒給她家司機打電話,可司機卻突然出現了。


    輛黑(色)的賓利穩穩當當停在她腳邊,後車窗玻璃搖下來,個長得英氣十足的年男人探出頭,“閨女,還不回家?”


    沉書魚︰“…………”


    沉書魚看到她爹那張臉,頓時被嚇了大跳。


    她掐了把自己的臉,直接被震驚哭了,


    “爸,您怎麽來了?”驚嚇不止點點。


    沉威看看自家閨女,又看看閨女身邊站著的瘦削的少年,悠悠道︰“來接你回家啊!”


    沉書魚︰“……”


    “這你同學啊?”他虛抬了抬眼,視線悄無聲息地往少年身上飄,隔著車窗細細打量他。


    隻兩眼就將人家給打量了個遍。


    高高瘦瘦,麵容清俊,身上卻有股少年人難得的沉穩。


    最是張揚衝動,心浮氣躁的年紀,這份沉穩少之又少,自然也就顯得難能可貴。


    環境造人,想必也是個從小多磨難的孩子。


    沉威同誌在生意場上浸染多年,自然有他看人的獨到眼光。


    少年老成,他欣賞這份沉穩。


    沉書魚把書包肩帶往肩上提了提,衝老父親輕輕“嗯”了聲,欲蓋彌彰解釋通︰“我找他給我講試卷。”


    沉威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閨女這段時間會有這麽多反常的的表現,突然之間變得這麽勤奮,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叔叔好。”溫言回股腦從自行車上跳下來,手扶住車把,規規矩矩給沉威問好。


    沉威沒下車,他衝少年點點頭,“孩子,謝謝你給我們家小魚講解試卷,有空去家裏玩。”


    溫言回︰“叔叔您言重了,同學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我沒做什麽。”


    態度恭敬,禮貌謙和,不邀功,也不刻意討好,沉威對少年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他看向自家女兒,“還不回去?”


    沉書魚急得想哭,她沒時間了,正事都還沒辦。


    看她副糾結的樣子,老父親微微挑眉問︰“還有事兒沒辦好?”


    沉書魚點點頭,“爸,您等我下。”


    她吸了口氣,索(性xing)豁出去了,“溫言回你過來!”


    溫言回不明所以,忙拉著自行車跟上她。


    她把他拉到角落裏,離父親的車有段距離才停下。


    少年抬了抬眼皮,眼神疑惑,“還有事兒?”


    “上次咱倆打賭你輸了,我讓你答應我個要求,還作數嗎?”


    溫言回有些意外,沒想到她突然之間提起這件事了。


    “自然作數。”他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反悔。


    她內心忐忑,不斷掰扯著自己的手指,慢騰騰地說︰“我現在要兌現它了。”


    “好。”他居高臨下看她,“你要讓我替你做什麽?”


    “我要讓你做我男朋友。”她口氣說完︰“溫言回,我喜歡你。”


    溫言回︰“…………”


    少年大受震撼,臉上瞬間爬滿紅暈。


    “我高不想談戀愛。”過了半天他才憋出這麽句話來。


    “沒(關guan)係啊,我可以等到畢業。”


    溫言回︰“……”


    “話我說完了,怎麽想隨你,想好了就告訴我聲。”她扔下話直接跑了。


    溫言回︰“……”


    口氣坐進車裏,沉書魚氣喘籲籲,“王叔,走吧!”


    王叔點頭說好。


    車子啟動,揚長而去。


    少年清瘦的身形在後視鏡裏越來越小,最後終於不見了。


    沉書魚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


    沉威扭頭覷覷眼,“你跟人家說什麽了?”


    沉書魚倒是全然沒回避老父親,直接說︰“我跟他表白了。”


    沉威︰“……”


    “人男孩子肯定被你嚇到了。”


    沉書魚︰“……”


    “爸,您覺得他怎麽樣?”


    沉威略作思考,慢騰騰地說︰“少年老成,不卑不亢,非池之物。”


    沉書魚笑了,“您對他評價還挺高。”


    沉威︰“小夥子是不錯,隻怕看不上你。”


    沉書魚︰“……”


    沉姑娘覺得這真不是親爹!


    “爸爸不反對你早戀,小打小鬧可以,但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做。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明白嗎?”


    沉書魚聽出父親指的是什麽,她耳根紅,低聲道︰“爸,您想到哪裏去了。字都還沒撇呢!”


    ——


    剛過完年,大街小巷還洋溢著年味兒。


    溫言回騎車穿梭在街道上,沒覺得冷,心隻覺得震撼。


    他從來沒想過沉書魚能看得上自己。他要什麽沒什麽,除了會死讀書,無是處。


    而她呢?沈氏集團的千金,天之驕女,是無數人羨慕的對象。別人奮鬥輩子都不見得能得到的東西,她出生就擁有了。他的父親隨手就能給捐棟樓。


    即便拋開厚實的家底不談,她自身的條件也不賴。她長相出眾,身材姣好,(性xing)格開朗,活得肆意而張揚。別人不知道,他卻很清楚她的腦子特別好使兒,別人埋頭苦學都抵不上她三天打魚兩天曬。她這樣的人隻要肯用功,名校唾手可得。


    她總是很快樂,無拘無束,沒有任何煩惱。


    她究竟看上他什麽了?


    還是隻是時的鬼迷心竅?


    冷風吹了路,他狂熱的心漸漸冷卻。


    在院子裏停好車。他推開房門進屋。


    外婆正在廚房裏燒菜,股濃鬱的辛辣味兒撲鼻而來,濃煙滾滾,嗆得人直掉眼淚。


    他悄悄走到廚房外,隔著扇玻璃門往裏麵看。昏黃的白熾燈下,外婆身形佝僂,整個人被油煙包裹,顯得無比蒼老。邊翻炒鍋裏的菜,邊劇烈地咳嗽。


    家裏的油煙機早就壞了。外婆想省筆錢,直都舍不得買。每天炒菜都被濃煙嗆得直掉眼淚。


    這刻少年鼓噪跳躍的那顆心徹底冷卻。


    沉書魚可以任(性xing),可以義無反顧地瘋場,因為她有本錢。可是他卻不能。他無所有,沒有任(性xing)瘋狂的資本。


    這麽多年以來他和外婆相依為命。酸甜苦辣鹹,人世百態,逐嚐盡。他總是很努力很努力,走任何步都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錯。他這樣的孩子,他沒得選擇,隻能依靠自己的努力翻身。高考是他唯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他必須把握住。


    這是溫言回十七年來第次感覺到無力。因為窮而放棄了個美好的女孩。


    作者有話要說︰酸酸甜甜的高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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