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珠的語氣再正常不過,臉上的表情也恰恰表明了她此時說的話的正確性。


    隻不過這樣的語氣和話讓顧長卿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咽不下去,險些將自己嗆死。


    原來,在薛雲珠的眼中,他隻是當初最優質的選擇,原來薛雲珠就是如此的膚淺竟以貌取人。


    顧長卿不服氣,也不肯接受,瞧著眼前的薛雲珠很難與記憶中溫和柔順的姑娘聯係在一起。那時候的薛雲珠溫柔似水,與他的感情水到渠成,也是雙方默認的。誰知轉眼間伊人變了心性,成了冷酷無情的女人。


    “雲珠,你嫁給他定是有難言之隱對不對?”哪怕顧長卿心裏已經明白薛雲珠的的確確不想嫁給他了,他還是忍不住問,心裏殘存著最後的希望,“你是因為你娘和弟弟才嫁的對不對?隻要你說,我願意說服我娘接納他們,可好?”


    “不好。”薛雲珠輕笑,“你好歹也是讀書人,是個秀才老爺了,怎的我說的那麽清楚也說了那麽多回你還是聽不懂呢?”


    說著她臉上的笑意淡了,變得有些不耐煩,“我印象中的顧長卿儒雅溫和,做事有章程,如今你這模樣實在相差太遠,也讓人失望至極。在下河村時我便說過與你無緣今後各不相幹,可過去這麽久,你竟還跑來問我這話,你當真覺得腹水能收?”


    顧長卿嘴唇抿了抿沒說話,他自己也不想這樣,但一想到薛雲珠將不再屬於他,他的心就如萬箭穿心疼痛難忍。


    “雲珠……”顧長卿心中苦澀,“真的,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薛雲珠搖頭,“不能,你就是再問一百遍一千遍我也是這個答案。你就將我想成膚淺愛慕虛榮的女人就好。而且文的確就喜歡穆唯昭的好顏色,這點我不否認。我們沒緣分,何必強求。”


    說著薛雲珠站了起來開始送客,“顧秀才,你前程遠大,說不定中進士之時便被高官榜下捉婿,從此前程似錦,何必在我這兒糾纏。回吧,好生讀書,書中自有顏如玉,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


    薛雲珠回房去了,顧長卿站在那裏愣愣的一動不動。徐氏歎了口氣道,“顧秀才,趕緊回去讀書吧。”


    顧長卿微微垂眸,走到薛雲珠門前開口道,“穆唯昭真的是欺騙你的,你要相信我,你嫁給他不會幸福。”


    屋內傳來薛雲珠的輕笑聲,她緩聲道,“他不癡傻於我而言再好不過,哪怕我日後不會幸福那也是我的選擇。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顧秀才沒必要為雲珠擔心。雲珠過的好事雲珠的命,過的不好也是雲珠的命,這些都與顧秀才無關。”


    顧長卿語氣中隱忍著怒氣,“你會後悔的。”


    薛雲珠嗯了一聲,“那且走著瞧吧。”


    見她冥頑不靈,顧長卿也深知再沒挽回的餘地,當下甩袖直接離去。


    回到書院後顧長卿對此事三緘其口,隻同窗發現顧長卿比以往更加勤奮用功,著實將書院的氛圍又帶動起來。


    顧長卿不服氣,也不甘心,他就不信,等他日他高中進士能夠封妻蔭子時薛雲珠不會後悔!


    顧長卿走後薛雲珠坐在炕上盯著窗戶在想顧長卿的話。


    她也不能判斷顧長卿說的是真話還是為了挑撥她與穆唯昭所說的假話。


    畢竟顧長卿在原書中是男主,是正派的形象,按說是不會說謊的。


    可她也不敢相信有人裝傻充愣能裝到天衣無縫的地步。


    那穆唯昭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呢?


    薛雲珠回想她與穆唯昭相識以來,種種行為,她真的沒法懷疑。


    她閉了閉眼,隨即笑了,如果是傻那是提前知道的,如果不傻,於她而言豈不是更好?


    想到這裏薛雲珠索性也不想了,拿起針線認真的做了起來。


    而穆唯昭回到家後卻輾轉反側,內心不安,他不知薛雲珠對這事兒的態度,更不知薛雲珠是否會信任顧長卿。


    過了幾日便是薛雲珠與穆唯昭約定的日子,穆唯昭早早起來穿上新衣就往薛家小院去了。


    眼瞧著自家兒子更加快活,穆太太心事也卸去大半,而在路上穆唯昭臉上的輕鬆卸去,心中不安越發的強烈。


    看來日後他得更加小心才是,萬一薛雲珠很在意欺騙這事兒,不嫁給他了怎麽辦?


    就算恢複正常也得等到成婚後了,那時候倆人成了親,就算薛雲珠知道他騙了她,應該也不會怪罪他了吧。


    雖然這樣的行為有些可恥,但比起媳婦不嫁給他這事兒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到了薛家小院,徐氏已經出門了,穆唯昭興奮的將手從背後拿出來,遞出一隻糖葫蘆,“漂亮姐姐吃,甜甜噠。”


    薛雲珠瞥了他一眼然後接過來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兒瞬間彌漫在整個口腔,薛雲珠點頭笑道,“很甜,昭昭吃了沒?”


    穆唯昭摸摸肚子嘿嘿笑了笑,然後伸出兩根手指,“兩根。”


    薛雲珠嗯了一聲將帕子包起來道,“走吧。”


    跟在薛雲珠身後,穆唯昭觀察薛雲珠認為與往常時候並沒有區別,也不知昨日顧長卿到底與她說了什麽,但提著的心好歹是鬆懈下來。


    薛雲珠一回頭就瞧見穆唯昭跟在她身後三米的距離,她問他,“離這麽遠做什麽?”


    穆唯昭頓時緊張,“娘說了,不能離漂亮姐姐太近。”


    薛雲珠招招手,“過來。”


    穆唯昭樂顛顛的湊近,“漂亮姐姐。”


    薛雲珠道,“我們定了親了,離著一米遠也沒事兒,還有,我比你小,你該叫我雲珠妹妹才是,叫姐姐把我叫老了可不行。”


    聞言穆唯昭眨眨眼,乖乖點頭,然後甜甜的喊了聲,“雲珠妹妹。”


    這個稱呼在他腦海裏盤旋了許久,終於在今日能夠叫出來了。


    薛雲珠嗯了一聲,意外的覺得欣喜,一個稱呼而已,一個美男而已,叫個名字都那樣的讓人沉迷。


    果然,美色誤人,傻子美人都如此,若是正常男人,該不會把她迷死吧。


    天氣逐漸暖和起來,轉眼間進了百花綻放的四月,清明節到了。


    依著薛雲珠與徐氏的約定,清明當天他們是要回下河村祭拜她爹薛鐵柱的。


    提早幾天徐氏便趁著空閑去買了黃紙,晚上的時候與薛雲珠姐弟倆一起疊金元寶。薛雲珠想著後世祭拜的東西也跟著徐氏用紙糊了倆紙人,還糊了一頂轎子。就連吃飯的家夥事兒也多糊了幾個,算上祭拜用的雞鴨魚肉竟擺了不少的地方。


    到了清明前一天,看著院子裏的東西徐氏犯了愁,“這麽多東西咱們要不雇輛騾車回去?”


    話音才剛落,外頭就傳來穆唯昭的聲音,“雲珠妹妹,雲珠妹妹,昭昭哥哥來了。”


    聽著他的聲音薛雲珠和徐氏頓時哭笑不得。


    自打薛雲珠讓穆唯昭喊她雲珠妹妹開始,穆唯昭便以哥哥自居,每回叫了她的名字後頭總要跟上昭昭哥哥如何如何。


    穆唯昭如同一陣風刮了進來,喜滋滋道,“雲珠妹妹,昭昭哥哥給你送好東西來了。”


    見薛雲珠沒說話,穆唯昭著急道,“雲珠妹妹你快問我什麽好東西。”


    薛雲珠故意不問,穆唯昭急了,“哎呀,真的是好東西。”


    說著他拉著薛雲珠便往外頭走,“看看,這個好吧。”


    一輛騾車正停在薛家小院的門口,後頭不是車廂而是一輛鄉下常用的排車,卻正適合她們使用。


    穆唯昭邀功的問,“雲珠妹妹喜歡嗎?”


    薛雲珠心中感動,瞧著眼前的男人點了點頭,“喜歡。”


    穆唯昭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趕騾車來的是穆家的下人,是位五十來歲的老伯,笑眯眯道,“薛姑娘,老奴姓趙,是老爺太太派過來專門給你們趕車的。另外如果回鄉下最好放個轎廂,薛太太和薛姑娘坐裏頭比較好。”


    徐氏瞧著騾車也很欣喜,沒想到穆家竟如此體貼,知道他們用車竟及時給送來了,徐氏忙道,“這麽短時間能做好?”


    趙伯點頭,“能的,若是要,老奴這邊找人打去。”


    待趙伯趕車去做轎廂了,薛雲珠道,“娘,您可知道這麽一輛騾車得多少銀子?”


    徐氏一愣,“少說也得十多兩吧,這世道有時候牲口都比人值錢。”


    “那娘去拿十五兩銀子,等昭昭回去的時候帶回去。”薛雲珠道,“畢竟女兒還沒嫁過去,不好白拿他們的東西。”


    徐氏驚訝,“穆太太的意思是將這騾車送給咱們了?”


    薛雲珠點頭肯定了此事。


    既然薛雲珠說了,徐氏便不再多說,忙去取了十五兩銀子。


    薛雲珠安撫道,“雖然一下花出去十五兩,但日後娘學會趕車可以趕著騾車去賣東西,來回也節省時間。”


    “隻能這樣了。”徐氏雖然心疼,但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好歹買了牲口也算給家裏置辦東西了。


    趕在天黑前趙伯重新趕了,騾車回來,穆唯昭賴在這邊兒玩了一下午也該回去了。


    臨走時薛雲珠將錢袋交給他,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將銀子帶回去。穆唯昭見趙伯留下住這兒了也很動心,“雲珠妹妹,昭昭哥哥陪你去好不好?”


    薛雲珠搖頭,“日後等我們成了親必定會讓你去的。”


    穆唯昭不敢惹薛雲珠生氣,委委屈屈一步三回頭的離開薛家往家裏去了。


    回去的路上穆唯昭捏著手裏的銀子,心裏琢磨著怎麽把這銀子還回去,哪怕還不回去也得給他未來媳婦攢著,當個私房錢也不錯啊。


    薛家小院,徐氏他們娘三個將明日要用的東西最後清理一遍,然後在趙伯的幫助下提前裝車,明日天一亮他們就能出發,趕在中午前也就能回來了。


    一夜過後一家三口上了騾車,趙伯牽著騾子準備回下河村去了。


    然而剛鎖上大門,就聽見一連串的‘雲珠妹妹,昭昭哥哥來了’這話。


    薛雲珠一陣頭疼,迎著朝陽朝他們跑過來的不是昨晚被她攆回去的穆唯昭還能是誰。


    “雲珠妹妹,昭昭哥哥也要去。”穆唯昭看著她神情忐忑,“娘說了,昭昭得去給老丈人磕頭。昭昭學了好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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