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瞧了薛雲珠一眼,看清她臉上的神色,心裏提著的擔憂便落了下去,她欣喜的站起身道,“我去瞧瞧招待他們,你且在屋裏等著。”


    像這種場合是不需要大姑娘出麵的,薛雲珠難得有了點羞澀的意思,坐在那兒點了點頭沒吭聲。眼睛卻一直盯著窗戶的位置,聽著外頭的腳步聲,開始辨別哪一道是穆唯昭的。


    徐氏母子到了外頭,穆家連同媒人也到了門前。


    穆太太疾走幾步到了近前拉住徐氏的手就叫起了弟妹,態度親熱,語氣和善,讓徐氏受寵若驚。


    同時見穆家二老也來了,徐氏心裏很是妥帖,這說明人家重視雲珠。心中的那抹子不安也終究被穆家人的態度所抹平。


    一行人入了屋內,薛雲錄趕緊去將灶上燒好的火沏茶端了進來,穆太太笑道,“真是個勤快的孩子。”


    一瞥眼就瞧見穆唯昭正四處梭巡,穆太太拽著他的手一刻不敢鬆懈,“昭昭,還不趕緊給你薛嬸兒行個禮?不然她可不將雲珠嫁給你了。”


    一聽這話,穆唯昭的眼睛嗖的一下轉回來了,他瞧著徐氏眨眼道,“嬸兒,漂亮姐姐呢?”


    徐氏瞧了穆太太一眼,穆太太略帶尷尬的解釋,“今日咱們來提親,大姑娘是不用出來的。”


    穆唯昭低頭噘嘴,“可昭昭想漂亮姐姐了。”


    那委屈巴巴的模樣令徐氏心中一軟,可如今家裏出了兩家人還有媒人,自然不好讓他們相見,於是徐氏便對薛雲錄道,“你帶穆少爺去院子裏逛逛。”


    薛雲錄懂事的點頭,然後過來拉穆唯昭的手,“昭昭哥哥,我們出去玩吧。”


    兩人身高差了許多,但心智卻相差無幾,穆唯昭似乎忘記薛雲珠高高興興的出去了。


    穆太太無奈的搖頭,“給你們添麻煩了。”


    徐氏搖頭,“這有什麽好麻煩的。”


    兩家人在媒人的摻和下相互誇了對方許久,最後兩家交換庚帖,然後定下定親的日子,至於婚期,也按照薛雲珠所說定在明年二月,那時候也守了一年的孝,再加上朝廷律法誰也說不出薛雲珠一個不字來了。


    屋內和諧無比,屋外穆唯昭噘嘴不高興,薛雲錄雖小,卻懂得看人眼色,他覷著穆唯昭的表情擔心道,“昭昭少爺,你怎麽了?”


    穆唯昭委屈的抬頭看他一眼,“昭昭想漂亮姐姐了,你帶昭昭去找漂亮姐姐好不好?”


    小院兒就這麽大,穆唯昭搖頭晃腦開始挨個屋子瞧,薛雲錄有些不忍心了,“要不……我叫姐姐出來你跟她說說話?”


    “可以嗎?”穆唯昭雙眼晶亮,滿是期待的看著薛雲錄,“昭昭想漂亮姐姐了。”


    不等薛雲錄搭話,東邊廂房的窗戶突然被人推開,穆唯昭眼前一亮,喊了聲,“漂亮姐姐!”


    薛雲珠唇角含笑應了聲,然後衝他招招手,“過來。”


    穆唯昭立即顛顛兒的過去,乖巧的站在窗前笑眯眯的喊,“漂亮姐姐,昭昭好想你啊。”


    薛雲珠忍不住發笑,“昨日不才見過。”


    “那也想了。”穆唯昭看著薛雲珠突然道,“漂亮姐姐,你真好看。”


    薛雲珠扶了扶頭發,摸了摸臉,“我也這樣認為。”


    “嗯嗯。”穆唯昭興奮極了,“我把好東西都帶來了。”


    薛雲珠這才看到院中堆積了不少的東西,一抬抬的看著就不少。


    穆唯昭繼續道,“娘說了有好東西要送給媳婦兒,昭昭的好東西都給漂亮姐姐。”


    聽他這樣說,薛雲珠心裏很熨帖,她笑著點點頭說,“好。”


    接著薛雲珠看著他問,“姐姐做你媳婦好不好。”


    穆唯昭頓時笑眯了眼,“好的呀,昭昭要和姐姐睡一張床,生個小寶寶。”


    薛雲珠的臉頓時紅透了,好在穆家帶來的下人將東西抬進來後就到了外頭,這會兒隻有薛雲錄站在院子裏。


    饒是這樣也把薛雲珠臊得不輕,忙換了話題不再說這個了。


    屋內的長輩相談甚歡,他們不時就能聽見歡聲笑語,薛雲珠攆他去樹下坐坐,穆唯昭哪肯離開,執拗的站在窗前,“不要,昭昭要陪著漂亮姐姐。”


    薛雲珠虎著臉道,“不行,讓人瞧見不好。”


    穆唯昭微微垂眸,不吭聲也不肯離開。


    薛雲珠直接把窗戶關上,“那我們這樣說話吧。”


    隔著窗戶看不到薛雲珠的臉,穆唯昭有些不高興,但能說話總比說不上要強,便甕聲甕氣道,“那好吧。”


    薛雲珠雖沒談過戀愛,但是哄個孩子還是可以的,於是她引著穆唯昭說了許多話,將穆唯昭有多少小金庫都套出來了。


    不多時堂屋門開了,兩家長輩出來了,薛雲珠迅速道,“你去吧,我們改日再說。”


    於是穆太太夫妻剛出堂屋便接收到兒子幽怨的眼神,穆太太沒明白兒子埋怨的理由,徐氏瞧了眼廂房的門卻隱隱有了猜測。


    在這時候,高門大戶兩家結親講究三書六禮,但他們這些小門小戶經過一個下聘下次也就是迎親了。


    親事商議定了,兩家又看了聘禮,徐氏便馬不停蹄的去準備午膳了。隻是薛家沒有下人做起來總歸要慢,穆太太覺得喚下人進來幫忙也不是個事兒,於是便擼了袖子跟著徐氏一起進了灶房。


    徐氏驚訝的看她,忙推拒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穆太太溫聲道,“不打緊,這樣的日子這輩子估計也就這麽幾回,咱們一起做。”


    兩位母親整治了一桌子飯菜,徐氏特意給薛雲珠準備了一托盤,剛要喚薛雲錄過來就瞧見穆唯昭眼巴巴的站在灶房門口,“嬸兒,漂亮姐姐還沒的吃。”


    徐氏噗嗤笑了起來,索性直接將托盤給了他,“那你替嬸兒給她送去吧。”


    有薛雲錄跟著,又是在自家,旁人也說不出什麽的。


    一聽這話穆唯昭頓時歡喜,端著托盤就去了東廂房。


    門開了,薛雲珠自然不可能將人讓進去,接了托盤囑咐他兩句便攆著他進屋用膳去。


    穆唯昭依依不舍,薛雲珠揮揮手,“去吧。”


    用了午膳,穆家三口這才準備離去,離去前穆唯昭依依不舍,扒在東廂房的窗戶邊上問,“漂亮姐姐,你什麽時候嫁給昭昭做媳婦呀。”


    薛雲珠紅著臉回答道,“明年二月的時候。”


    穆唯昭哦了一聲,又問,“漂亮姐姐,我明天還能來找你玩嗎?”


    薛雲珠直接拒絕,“不能。”


    穆唯昭癟癟嘴,“好吧。”


    薛雲珠忍不住發笑,這就委屈上了,她有些心軟,安撫道,“我們定了親沒有其他情況是不能隨便見麵的。”


    “可是&……可是昭昭會想姐姐的。”


    薛雲珠知道這會兒兩家長輩都在院子裏,卻還是安慰道,“那以後每隔五天你來一趟送我去繡鋪好不好?”


    一聽這話穆唯昭好歹高興了一次,忙不迭的說好。


    穆家人離去了,徐氏歡喜的將聘禮單子給送了過來,“咱們薛家窮娘再準備嫁妝也比不得穆家富貴,這些聘禮除卻一些吃的咱們都留下,布料拿出一些做衣裳,其他的大件兒啥的你都作為嫁妝帶過去。”


    見薛雲珠要反駁,徐氏忙阻攔道,“女人嫁人不比在家裏頭,手裏有錢心裏不慌,現在我那小攤子每天都有錢入賬,供雲錄也夠了。”


    薛雲珠便沒堅持,等她嫁人的時候再說。


    傍晚的時候徐氏又要忙活買肉買料了,薛雲錄因為沒去書院便留在家中,趁著徐氏出門的時候跑來問她,“姐姐,你嫁人後還會回來嗎?”


    看著他期待的眼神,薛雲珠摸摸他腦袋說,“當然回來,嫁了人這裏也是我的娘家,除非……”她故意道,“除非你不讓我回來了。”


    “不會的,不會的。”薛雲錄忙擺手,“這是姐姐的家,姐姐想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


    薛雲珠忍不住笑了起來,“姐姐明年才嫁人呢,離別的話明年再說。”


    薛雲錄嘿嘿笑了起來,接著他又道,“我知道了。”


    薛雲錄在家休了一日,第二日照常去讀書了,剛到書院門口,就被顧長卿攔住,“雲錄。”


    “顧大哥,你有事嗎?”薛雲錄對顧長卿算是熟悉了,對姐姐和顧長卿的事兒有些了解。


    而且薛雲錄好歹也是讀書識字的,對讀書人尤其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欽佩又羨慕,所以他打心底是認同顧長卿做他的姐夫的。所以那時候他看到穆唯昭整日往他們家門口跑,他生氣憤怒,不願穆唯昭接近姐姐。


    但現在姐姐還是和穆唯昭定親了,他覺得他也該和顧長卿保持距離才是。


    顧長卿幾乎一夜未睡,眼底青黑一片,眼球上布滿血絲,他微微頷首道,“雲錄,你告訴我,你姐姐真的和那個傻子定親了嗎?”


    “是的。”薛雲錄與他拉開一段距離,然後道,“顧大哥,我去上課了。”


    “雲錄……”


    不等顧長卿再說什麽,薛雲錄飛快的跑走了。


    顧長卿站在原地,神色黯然,從未有過的不安和不甘。


    他自認與薛雲珠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卻從未想過一日薛雲珠會棄他而去,轉而要嫁給一個裝傻之人。


    上課時顧長卿心不在焉,被夫子訓斥了兩次這才好了一些,好容易熬到中午,顧長卿越想越不甘心,索性找夫子請了半日的假期,直接奔著穆家去了。


    讓他放棄他是不甘心的,那個傻子若是不願放棄,那他也隻能去薛雲珠跟前揭穿傻子的真麵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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