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大雨瓢潑而下,整個下河村都籠罩在朦朧的雨霧之中。


    村西薛家堂屋裏徐氏強撐著身子焦灼的看著屋外,半晌她扭頭對立在門口的薛雲錄道,“你二嬸和三嬸還沒離開?”


    “沒有。”薛雲錄知道他娘擔心什麽,他心裏也擔心。雖說他打記事起就生活在薛家,可自小也知道他不是他爹的親生兒子,如今他爹沒了,上無兄長,下無弟弟,薛雲錄知道他和娘在這個家裏的處境尷尬。


    至於讓他娘擔憂的二人,更是不安好心,這會兒正在姐姐房中說的什麽話,薛雲錄不用想也能猜出來,無非是勸說姐姐聯合族裏的人將他們娘倆攆出去之事。


    薛雲錄抿了抿唇有些擔心的看著徐氏,“娘,姐姐會把我們攆出去嗎?”


    徐氏收回目光疼惜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堅定道,“不會的。”


    嘴上這般強硬,可她心裏著實沒底。這些年她自認對薛雲珠掏心掏肺,盡了一個母親該盡的本份,她也堅信薛雲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否認,薛雲珠性子嬌弱,耳根子軟還沒有主見。而在那屋裏的兩位妯娌,二弟妹劉氏卻是薛雲珠親娘的堂妹,如此關係在這兒,薛雲珠往日便同劉氏親近,如今哪怕她知道劉氏和馬氏不懷好意,也不知如何勸說薛雲珠,反而更加擔心薛雲珠因此信任劉氏聽信劉氏的話將她們母子攆出去。


    一想到這些徐氏就險些落下淚來,她垂眸斂去眼中的擔憂,搖頭喃喃自語:“她不會的。”


    隻是這話不知是安慰薛雲錄還是安慰她自己了。


    一牆之隔,若是尋常日子說話堂屋也該能聽得見,然而大雨滂沱外加大風掩蓋了說話聲,使得堂屋的人聽不見隔壁的聲音。


    隔壁的屋內劉氏和馬氏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說話時除了觀察門口的位置沒有其他顧忌。


    劉氏拉著薛雲珠的手滿眼的疼惜和慈愛,“雲珠,我雖是你的嬸母,可也是你的姨母,你娘走後,姨母便把你當成我的親生骨肉了。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姨母縱是說什麽也是為了你好,你可不要誤會姨母啊。”


    說著這話,劉氏還像模像樣的拭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再抬頭眼眶通紅,儼然一副真心實意為對方著想的好姨母,“眼瞧著雲珠近日來消瘦不少,姨母心中難受啊,心疼啊。你爹若還活著,看著你這般憔悴也定是不依的。”


    薛雲珠抽了抽手沒抽回來有些惱火,臉上卻帶了悲切她點頭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你們什麽心思我都明白,想表演就盡情的表演吧。


    瞧著如此情形,一旁馬氏有些著急,大房的東西不光二房惦記,他們三房自然也惦記。眼瞧著劉氏靠著娘家的關係和薛雲珠扯的更近一些,馬氏如何能不急,她一把將薛雲珠另一隻手捉住,誠懇又急切道,“雲珠啊,三嬸往日雖然脾氣不好了些,可你也知道三嬸是沒有壞心眼的,看著你一天天瘦下去,三嬸心疼你啊。”


    薛雲珠看著兩隻被捉住的手忍不住一陣惡心。誰能想到上一刻她還在宿舍睡大覺,醒來就穿到這地方了呢?


    若穿個好的身世也就罷了,偏偏還穿到她之前才看的一本科舉文裏,成了書裏男主角早死的白月光前妻,這讓她怎麽受得了。


    當時她還痛罵作者將原身寫的淒慘用來對比女主,這下可好,她也不用痛罵了,她成了那個被自己同情的女人了。


    至於在她耳邊正聒噪的說個不休的女人,是原身的兩位嬸娘,其中二嬸還是她親娘的堂妹,兩人如此聒噪,為的就是將原身的繼母和異父異母的弟弟攆出去,而後再將原身隨便嫁出去,兩家好分她如今這家的家當。


    按理說鄉下地方也沒什麽值得算計的。但偏偏她的爹薛鐵柱是個手藝人,活著的時候不光木工做的好還能雕刻一些精巧的玩意兒,加上徐氏勤快能幹,夫妻倆這幾年陸陸續續添置了一些田地。到了如今他們家有八畝上等良田,中田也有四畝,住的院子在村裏更是獨一份兒,青磚黛瓦,寬敞明亮。


    至於她爹怎麽死的,按照穿越大神強塞的記憶可以知曉,是因徐氏覺得沒給薛鐵柱生下兒子覺得虧欠,夫妻倆商量采石頭擴大院子給薛雲珠也就是她招贅個丈夫回來。


    可誰知薛鐵柱命不好,恰好山上巨石滾落,隻來得及將徐氏推開,自己卻被砸死。


    如此薛家頂梁柱沒了,薛鐵柱又隻有一個親生女兒,可不就被薛二叔和薛三叔一家惦記上了。


    說來說去,就是薛家如今的家產糟了兩家眼饞,想要據為己有,而她和徐氏母子就是她們的絆腳石。如今兩家摒棄前嫌聯手一致對外,企圖將她們家的東西據為己有,首要的就是搬開他們這些絆腳石。就在兩天前這倆貨還明裏暗裏的給原身說小話,將原身說的生無可戀一根繩子上了吊,於是原身死了,她來了。


    嘖,薛雲珠來不及細想,隻看著兩人油膩膩的雙手就直作嘔,她奮力的甩開兩人的鉗製,不等兩人反應便拿著帕子捂住眼睛哭了起來,“侄女知道的,侄女都知道的。”


    劉氏和馬氏隻當她又想起死去的爹娘悲傷沒想其他,兩人對視一眼又飛快的挪開。顯然兩人誰都瞧不上對方,隻不過薛家大房如今的家底是她們共同的目標,所以才聯合起來一致對外罷了。


    劉氏還想去捉薛雲珠的手,可薛雲珠如何會讓她得逞。劉氏也不惱,歎了口氣道,“眼瞧著雨停了該下種子了,你家的地你可有什麽章程?”


    不等薛雲珠回答,劉氏又道,“你該不會想著讓徐氏請人來種吧。徐氏可不是咱薛家人,你可別忘了,薛雲錄不是咱薛家的種,你又是個姑娘家,萬一她心生歹念搬空家中家當,霸占了良田據為己有將你胡亂嫁了可如何是好?”


    “就是。”馬氏忙不迭的插話進來道,“我打聽過,徐氏之前嫁的男人身體強壯,誰知娶了她就倒了黴,說不定她就是個克夫的女人,是她克死了你爹。而她名聲往日也不怎麽好,到了你家後因為你爹的存在她忍辱負重,你爹沒了她還能真心誠意的待你?”


    薛雲珠挪開帕子露出通紅的眼睛,怯怯的看著她們道,“難道不是嗎?她……待我不好嗎?”


    “當然不是,往日她都是裝的!”劉氏啪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她現在如此是因為你兩位叔父和族裏的人盯著才不敢明目張膽,假以時日你家被她掌握在手裏,到時候她就露出真麵目了,說不得她就是眼饞咱家的家業才嫁過來的,你長的又俊俏,萬一被她賣了可就完了。到時候你可怎麽辦。”


    “我……我,那我該怎麽辦?”薛雲珠歎了口氣悲傷道,“可除了她我還能指望誰呢。”


    劉氏眉頭一擰,“怎麽沒人信,我可是你姨母,你信我就是了。再不濟還有你二叔以及幾個弟弟,咱們好歹都是薛家人,你們身上都流著薛家的血液,咱們還能怕了她一個外姓人不成。”


    馬氏嚴肅點頭附和,“不錯,你三叔也是將你當成親生女兒一般對待,我家中你幾位弟弟以後也都是你的靠山,沒了徐氏他們母子你隻會過的更好。”


    薛雲珠猜出她們的意圖,震驚的掩住嘴巴,“那、那侄女該怎麽辦呢?”


    劉氏剛要開口,馬氏就急切的開口,她大手一揮道,“當然是將徐氏母子趕出咱們薛家去。”


    “那攆出去之後呢?”薛雲珠絲毫不懷疑她們會說出這話,隻呐呐又有些膽怯害怕,“那我以後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我們給你找戶殷實的人家嫁出去了。”馬氏瞧著薛雲珠的模樣頗為看不上眼,心裏忍不住撇嘴,當然為了哄騙薛雲珠她自然不可能說真話,還得一切順著薛雲珠來,在她和劉氏看來,隻要將徐氏母子趕出薛家去,這事兒就成了一大半兒。


    畢竟薛雲珠性子軟弱膽小沒有不知道的,到時候徐氏母子走了,這個家還不是她們說了算?


    馬氏和劉氏心裏算計的挺好,說這話的時候也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你爹以前想著給你招贅不假,但你爹沒了,再招贅回來也容易讓人說嘴,倒不如找門好婚事嫁出去自自在在的過日子。”劉氏殷切的補充道。


    薛雲珠猛然抬眼,看著她們說,“所以,兩位嬸娘覺得該將徐氏母子攆出去,然後二位再給我找一門親事?”


    劉氏和馬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貪婪,兩人不自在的挪開視線,齊齊點頭,“自然。我們才是你的至親,我們自然不會害了你的。即便是將你嫁出去也不可能虧待你,自會為你準備豐厚的嫁妝。”


    “可是……”薛雲珠微微垂眸,“可是……可我就想信她怎麽辦呢。”


    外頭突然電閃雷鳴,昏暗的屋內也被映襯的明亮,兩位嬸娘有些聽不清楚薛雲珠的話。


    劉氏和馬氏不錯眼睛的盯著薛雲珠,突然瞧見薛雲珠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劉氏和馬氏瞧著這笑意陡然打個寒顫,背後更是竄起一陣冰冷來。


    “什麽鬼天氣,才開春怎麽就打雷打閃了。”劉氏嘟囔兩句,伸手搓了搓胳膊,剛才肯定是她的錯覺了。


    劉氏也是如此認為,她吸了口氣隻當自己看差了,點頭附和,“誰說不是,打雷打閃的不都得夏天嗎,怎的這時候倒打起雷來了。”


    “興許……”薛雲珠緩緩抬頭,在電閃雷鳴中她臉上逐漸漾起一抹怪異的笑來,“興許是老天爺看你倆做壞事看不過眼啊。”


    “什、什麽?”劉氏和馬氏俱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瞧著薛雲珠。


    薛雲珠眨眨眼,看著她們陰測測的說,“我爹死了才倆月呢,你們說他看到有人如此急不可待的想搶他的家業趕走他的妻兒,他會不會回來報複?你們瞧,屋角那裏的黑影,像不像我爹?”


    馬氏和劉氏看著薛雲珠目瞪口呆,兩人對視一眼,而後目光朝身後的屋角看去,也不知誰先尖叫一聲,兩人突然站起身來不顧外頭的大雨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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