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這一天,是許枳虞的生日。


    奶奶特意去蛋糕店裏給許枳虞挑的生日蛋糕,很漂亮的公主城堡,粉紅色的城牆砌了兩層,奶奶一眼看到,就說這個蛋糕是專門為他們家阿虞做的。


    阿虞就是家裏的小公主啊。


    奶奶說,她現在能給阿虞過生日的年頭,過去一年就少一年,她希望阿虞以後的每一年都能像今年這樣,幸福安康。


    下午許枳虞就要出發回泊陽,奶奶拉著她的手,坐在院子裏和她說話。


    “阿虞長大了,要學會好好過日子,奶奶看著你和小觀處的好,心裏是真的高興。”


    周殊觀在奶奶這裏住了兩天,他倒是收起了他平常那副嘴臉,幫著奶奶做一日三餐,陪她擇菜陪她說話。


    原來這就是他慣用的伎倆。


    當初他肯定也是這樣,讓奶奶堅持要他們結婚。


    周殊觀是個有心機的人。


    許枳虞心裏想。


    離開泊陽的時候天放晴了,連著一個月的陰雨天,在她生日這天看見了太陽,許枳虞打開車窗往外看,因為洪水一片狼藉的街道也重新幹淨整潔起來。


    許枳虞低頭和方好聊天,說自己下午五點到。


    她把電話卡補辦了,然後新買了一個手機,社交賬號這些都能夠找回,就是可惜了原來手機裏那些照片。


    她搭著下巴在車窗邊上,看外麵景象飛馳而過,腦子裏也飛快的閃過了這二十多年來的記憶。


    她從小長大的泊陽,也是她最牽掛的地方。


    “周殊觀,你給我準備生日禮物了嗎?”許枳虞困了,上高速之後,腦袋往周殊觀這邊側,焉焉的問他。


    洪水的事衝亂了他所有的計劃,哪怕公司那邊形勢那麽嚴峻,他還是到了泊陽來待了幾天,沒有機會給她準備生日禮物,她能夠理解。


    周殊觀隻是點頭,說:“有。”


    有什麽呢?


    許枳虞好奇的看著他,見他沒說,於是沒有再問。


    她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腦袋靠在車椅上,漸漸要睡著了。


    .


    許枳虞醒來時,車已經開進了上杭城區。


    她看了一眼導航,這不是回家的路。


    應該是去周殊觀公司的。


    周殊觀轉頭看了她一眼,說:“去公司拿點東西。”


    他直接從公司出來的,公司一堆的事情都被他拋下了,期間打了無數個電話聯係他。


    不用想都能知道,公司現在肯定已經亂成一鍋粥。


    公司大樓大門緊閉著,許枳虞跟著周殊觀坐電梯上去,安靜的過分,除了保安幾乎沒看見有人,她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問:“你公司真的倒閉了?”


    完蛋了,不會要破產了吧。


    周殊觀推開辦公室的門,去清了幾份文件,然後淡淡開口:“今天是我們公司的法定假日。”


    不會啊,清明節要下個月呢。


    最近哪有什麽法定假日。


    許枳虞看著周殊觀,眼神跟著他的動作在走,見他收拾好東西,抬眼往大樓的遠方看。


    “我們公司從成立開始,每年這一天,都會給所有員工放假。”


    1森公司從當初幾十個人發展到今天的規模,哪怕如今在這棟寫字樓裏,依舊雷打不動的放這一天假。


    很早以前員工們就在猜測是為什麽,周殊觀隻說過一句,如果有同樣在這一天過生日的,那就回去好好過生日吧。


    方好又給許枳虞發消息,說晚上江邊會放煙花,問許枳虞要不要一起來看煙花。


    許枳虞讀大學的時候,還沒有聽說過有這回事,後來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每年在她生日這天,江邊都會放煙花。


    前兩年許枳虞去看過一次,煙花很漂亮,當然人也很多。


    它似乎漸漸成了這個城市的一個習慣。


    許枳虞回她:【再看吧。】


    周殊觀在旁邊,掃了一眼就看到了她手機上的消息,淡淡道:“怎麽不去?”


    許枳虞轉頭看向周殊觀,說:“我前年去過一次,人太多了。”


    她不喜歡哪種熙熙攘攘吵鬧的氛圍,置身其中會有種恍然感,也或許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她太孤單了,身邊沒有堅實的依靠,就不喜歡看人家成雙成對。


    周殊觀點頭,沒再問,隻是答應說:“那我們回家吧。”


    出門時周殊觀接了個電話,許枳虞跟他打手勢,說她去一下廁所。


    她進到廁所裏,於是聽外麵有人在說話。


    “老板這個假應該給我們補上兩天才對,不然所有人都在家裏休息,我們還得去協調煙花的事。”


    另一個女生笑了起來,接她的話,說:“還是我們1森的企業文化有趣,每年三月二十,竟然是我們的吉祥日。”


    在這一天公司不僅放假,還安排了整整半個小時的煙花,在江邊,每一年雷打不動,都是如此。


    “你說這個日子對我們老板來說有什麽特別的?”


    “誰知道呢。”


    誰敢問啊。


    還不是老板說什麽就是什麽。


    許枳虞想起來,高中時有一年校慶,學校買了好幾萬的煙花慶祝,那天晚自習,大家都擠在操場上,看漫天煙花,把黑夜都染成了白晝。


    許枳虞拉著譚霽的手,激動的說好漂亮好喜歡。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單純的,畢竟誰會對浪漫過敏呢。


    她和譚霽說,以後誰這樣和她求婚,她就嫁給誰。


    其實她沒有那麽喜歡煙花,就像後來她說的,太多人去看了,她覺得吵,所以沒什麽好看的。


    從廁所出來後,周殊觀也剛好打完電話,許枳虞過去拉住他的手,挽著他的手臂抬頭看著他笑。


    “我們還是去看煙花吧。”


    她改變主意了。


    .


    江邊人確實很多。


    天邊暮色已近,視線裏的天已經黑了下來,越是地勢高視野好的地方人越多,還有架著攝像頭,準備拍照的一群人。


    “我們校慶那天晚上,也放了很久的煙花。”許枳虞問他:“你去看了嗎?”


    印象裏周殊觀不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他安靜冷漠,和那樣吵鬧的環境格格不入。


    大家三三兩兩招呼著一起去操場的時候,他應該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沉默冷靜的做題。


    “那有什麽好看的。”周殊觀冷漠的回答。


    果然,她猜的沒錯。


    “那現在有什麽好看的?”許枳虞挑釁的反駁他的話。


    她趾高氣揚。


    周殊觀最喜歡的就是她挑釁他時的樣子。


    許枳虞的手上就應該有利爪,哪怕是撓他他也覺得開心,因為許枳虞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周殊觀低低笑了一聲,聲音在她耳邊好聽的過分。


    “我陪你看啊。”


    現在是七點二十分,還有十分鍾煙花開始燃放,方好給她發了照片過來,說她到了。


    方好:【天,真的好多人。】


    方好:【今天不是你生日嘛,煙花又正好在今天放,你看你,免費的生日禮物。】


    方好的禮物早在十天前就送過來了,昨天晚上掐著零點給她發了大紅包,現在正和她開玩笑。


    許枳虞:


    許枳虞什麽時候這麽不要臉了。


    許枳虞衝著手機屏幕拱了拱鼻子。


    本來就是。


    雖然到現在她才發現其實還有很多的事情她都不知道,周殊觀也從來不會主動去說,可當她真的一點點去發現的時候,那種喜悅是難以言喻的。


    手機屏幕亮著,許枳虞抬頭,就在這一瞬間,煙花衝上天際,“砰”一聲炸開,停了半秒之後,更多的煙花在空中綻放。


    許枳虞看著,將這些景色都收入眼底,眼神漸漸驚喜起來。


    如果不考慮這些熙熙攘攘的人群,煙花還是很好看的。


    五分鍾後,這場盛大的煙花變得空前絕後的驚豔。


    人群裏有驚呼聲,讚歎聲,“哇”聲不斷。


    “這些得多少錢啊。”


    “起碼五十萬。”


    ……


    許枳虞手心握了下,突然握空,她心一沉,回頭去找周殊觀。


    一眼就看到他在自己身邊。


    猛然闖入他眼底滿當當的愛意,許枳虞愣住,心上的電流也在一瞬間竄到了身體的角落裏,她張了張口,聲音卻被淹沒在這煙花聲裏。


    他握住她的手。


    他的指腹溫涼,握著她手的力氣輕輕的,另一隻手原本在背後,他抬起手,掌心握著東西,張開時,一枚戒指穩穩落在他的掌心。


    “生日快樂。”周殊觀看著她,低低的說。


    他們結婚時,連結婚戒指都沒有,周殊觀一個人去買了,想送給她,可許枳虞說,沒必要要這東西。


    周殊觀按照她的喜好挑了很久的戒指,正好是她的尺寸,她說沒必要,於是他把盒子扔給了她。


    他說,愛要不要。


    就算他平時說話也不好聽,可他心裏真的不那麽想,如果那時候她願意把戒指戴上,他會很開心。


    現在這一枚,是他一個月前就定製好的,專門給她當做生日禮物。


    許枳虞眨了下眼睛,眼淚瞬間到了眼角。


    她低頭看著那枚戒指,話卡在喉嚨裏一陣酸澀,然後她問:“那……你也有嗎?”


    戒指從來都應該是一對。


    “我有。”周殊觀低低回了一句,然後牽住她的手,慢慢幫她把戒指戴上。


    這麽漂亮的戒指,最襯她的手。


    他想過很多次她戴上戒指的樣子,可那些想象都沒有現實裏親眼看到衝擊來的大。


    許枳虞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更咽,她說:“周殊觀,放這些煙花是不是真的要五十萬?”


    她是真的哭了,眼淚都流到下巴上了。


    “不用。”周殊觀握住她的手指,“四十五萬。”


    分明都差不多。


    “那你放了幾年?”


    “每一年都想送你禮物,可送不到你的手上,後來知道送了你也不收,但許枳虞,你過生日,我總得給點什麽。”


    同在一個城市,那他每年都為她點燃這盛大的煙花,不管她身在城市的哪一個地方,總會有看到的時候。


    那是他的祝福。


    辭暮爾爾,煙火年年。


    這樣的祝福,從他來到這個城市的第一年起,然後每一年都有。


    許枳虞握緊手,已經感受到了他每一年都有的祝福。


    在她們嬉笑玩鬧去討論這場煙花的時候,他每一年都在煙花下麵等她。


    等到她來他懷裏的那一天。


    有人問過許枳虞,在她眼裏,周殊觀是什麽樣的呢?


    她說,自私,惡毒,冷漠又無情。


    她抱歉她說過那樣的話。


    她如果是一艘船,那周殊觀就是載著她的水,他的愛連著一片汪洋,廣闊,綿長,永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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