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枳虞做了個切除息肉的小手術。


    方好一遍遍的安慰她,這隻是一個小手術,沒有關係,醫生說了,麻醉醒來,也不會很痛。


    不過術前要禁食,術後也要禁食,隻能靠著補充葡萄糖維持身體能量,雖然身體並不少營養,可肚子會覺得好餓好餓。


    全麻快醒來時,許枳虞隻覺得自己在做夢,她夢見高中的時候,周殊觀坐在她的後麵,無數次偷偷的看她。


    他平常都是很冷漠,可看到她時就笑了起來,唇角有很淺很淺的笑意,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好像能看見的隻有她。


    那樣的周殊觀,隻會在夢裏有,醒來之後她想起那些畫麵,也覺得荒唐又可笑。


    醒來之後方好不在,病房裏隻有許枳虞一個人,她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緊,輸液的液體也正一滴一滴的輸進她的血管裏,液體是冰冷的,這讓她覺得越來越冷。


    可能是最近冬至,溫度降到了個位數,眼看著這幾天,就要下雪了。


    病房裏開著空調,許枳虞還是冷的一直發抖。


    她又向護士多要了一床被子。


    年底了方好工作很忙,她每天要處理工作上的事,還要到醫院來照顧她,眼看著她都要累倒下了,許枳虞真的很心疼。


    所以她跟方好反複說了很多次,不用天天都過來,她反正也不需要吃東西,至於其它的,都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晚一點的時候護士來量體溫,說她發燒了,溫度很高,快燒到39度了。


    再高一點人都要燒糊塗了。


    難怪這麽難受。


    許枳虞想。


    又是好冷又是好熱的。


    於是又是退熱又是加藥,許枳虞裹著被子出了一身的汗,到淩晨五點多,人舒服一點,才終於睡了過去。


    生病一個人住院,做完手術也是一個人,在某一瞬間孤獨感到了一個極致,許枳虞突然想起周殊觀說的,她遲早有一天要被疼死。


    果然這一天這麽快就到了。


    這真就是她的報應嗎?


    許枳虞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她再醒來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外麵陰沉沉的,風刮的很大,拍打著窗戶“砰砰”在響,她一睜開眼,看到方好來了。


    方好看她憔悴成這個樣子,真的好心疼。


    方好說:“醫生說你昨天晚上還發燒了,你怎麽也不打電話喊我過來,現在怎麽樣?舒服點了嗎?”


    本來好好一個人,怎麽就盡遭這樣的罪。


    許枳虞拉住方好的手,紅著眼睛搖頭:“我不舒服。”


    她本來就很怕手術,雖然說是小手術,可書中有意外出血,她全麻醒來的時候在大口吸氧,差點以為自己那一下要撐不過去了。


    後來到晚上又發燒。


    發起高燒來很折磨人,會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燒了起來,特別是心裏燒的厲害,出汗之後衣服都濕透了,黏糊的粘在身上特別難受。


    而且她好餓好餓,護士說可以稍微喝一點點水了,但還是不能吃東西。


    方好反握住她的手,理了理她額前碎發,知道她現在很難受,可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


    許枳虞從床上坐起來了一點,肚子餓的在叫,她聞見了隔壁病房傳來飯菜的香味,如果她沒聞錯的話,應該有臘腸,還有絲瓜湯,和紅燒肉。


    這些都是很平常的家常菜,放在以前許枳虞甚至都不會願意吃。


    她口味刁,沒有不喜歡的那不如不吃。


    現在她好餓,覺得吃什麽都可以。


    許枳虞又吸了吸鼻子,覺得連白粥都特別香。


    “我好想吃周殊觀炒的菜。”許枳虞聲音更咽,說:“他那天說要做鯽魚豆腐湯,還要奶酪蛋黃粥,我都沒有吃到。”


    方好哄她:“出院回家就可以吃了。”


    許枳虞眨了下眼睛,心裏泛起一股酸意,搖搖頭,小聲的說:“奶奶說,我讓周殊觀很失望,他還會做嗎?”


    生病之後吃不了什麽東西,於是她成天成天的餓著,這個時候她就特別想念周殊觀做的那些菜。


    他做的菜可能不是最好吃的,但一定是最合她胃口的,要是每天都能吃到他做的菜,那生活也會覺得很好。


    方好知道許枳虞以前的事,所以每天有晚回家的時候都一定會送她,關於她和周殊觀之間的事,她從來都不勸,可現在看她這麽難受,方好忍不住說:“枳虞,過去的事情,我們就讓它過去吧。”


    不管她和周殊觀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事,那都不重要,他們現在既然已經結婚,已經是夫妻,那好好的過日子最重要。


    許枳虞看著方好,眼睛濕濕的,像一顆浸了水的黑寶石,她沉默了很久,然後小聲的問。


    “我可以嗎?”


    如果什麽都不在乎的讓那些事過去,她以後就可以過的好嗎?


    許枳虞從來不是一個患得患失的人,在那一刻她猶豫了。


    人生過一場大病後,心境也有所不同,許枳虞沉默,開始認真的思考方好說的話。


    如果有些事情真的就讓它過去,那是不是對大家都好。


    .


    許枳虞在手術後一周出院。


    她被這一場病折磨的很厲害,出院的時候人肉眼看著都比之前瘦了好多,她站在鏡子前,看自己身上還沒愈合的傷口,稍微動一下隱隱的疼。


    真的很醜。


    她現在這樣子,穿什麽衣服都不好看,雖然現在是冬天,衣服都裹的很厚,可許枳虞一向是在冬天都不喜歡穿厚衣服,衣櫃裏甚至一件羽絨服都沒有。


    這麽多年,她在這一個冬天頭一回感受到了寒冷。


    許枳虞先暫時在方好家裏住了下來。


    高禹回了老家一趟,要除夕之後才會回來,也正是他不在,許枳虞才能安心的住下來。


    不然她當個電燈泡,在哪裏都不是。


    方好廚藝不好,許枳虞生病這段時間,也就學著給她熬了些粥,從單純的白粥到南瓜粥,紫薯粥之類的,味道越來越好,也算進步了。


    許枳虞每天都有在很努力的吃飯。


    哪怕隻能喝粥。


    她也每頓喝完,一頓不落。


    她之前不聽周殊觀的話,總喝酒,不好好吃飯,就有報應了。


    她現在出院了,一定要好好吃飯,不為別的,起碼能讓自己再長一點肉。


    現在這樣子太瘦了,瘦骨嶙峋的瘦。


    方好回來時給她帶了一塊草莓慕斯,很驚喜的告訴她今天有好吃的。


    許枳虞快兩個月沒吃過粥以外的東西了,她昨天晚上跟方好說,她好想吃小蛋糕。


    甜甜的,入口即化的小蛋糕。


    方好問了醫生,說許枳虞恢複的差不多了,現在除了粥可以慢慢再吃一點別的,比如小蛋糕這些,是可以的。


    最重要的是以後少喝酒,最好不喝,還有那些辛辣刺激的食物,也盡量少吃。


    胃病真的不是小病,而她現在胃已經出了問題,更加要注意,不然以後釀成大病,後悔都來不及。


    方好:“許枳虞,喝酒會得肝硬化的,到時候你全身都會變黃,肚子還會全是腹水很大很大。”


    這些話方好已經跟許枳虞嘮叨了很多遍。


    還給她看那些得病人的照片。


    是許枳虞不能接受的畫麵。


    方好:“我以後都不帶你喝酒了,你不喝我也不喝,我們都不喝。”


    許枳虞聽得耳朵都已經起繭子,她也反複的跟方好說,她知道了,她真的知道了,以後肯定健康飲食,按時吃飯。


    方好把小蛋糕放到鬱金花立雕的盤子裏,拿了一個金色小勺子,然後用玻璃杯熱了杯牛奶,擺在許枳虞麵前。


    方好還特意點了一根小蠟燭。


    小小的火光在搖曳,倒映在瞳仁裏,眼睛裏有亮光,方好笑著說:“慶祝我們許枳虞同學吃上這兩個月來的第一個蛋糕。”


    這是屬於吃蛋糕的儀式感。


    許枳虞拿勺子勺了一小口,送到嘴裏時舌尖生甜,這麽久以來都沒嚐過的味道,她甚至都舍不得咽下去。


    “好吃。”她笑著看向方好。


    是真的好吃,生病之後才發現,原來一個人可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方好看她吃的開心,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後她想起一件事。


    “今天我遇到周殊觀了,他問我你是不是在我家裏。”


    方好是在公司樓下遇到的周殊觀,按理來說他不會出現在那裏,很大可能他就是去找方好的。


    方好說:“我說是。”


    許枳虞住院這段時間,跟公司請了假,所有社交賬號都沒有再更新,周殊觀知道她已經回來了,沒有回家的話,那隻能在方好家裏。


    他知道方好家在哪,卻沒有直接來,而是去了她的公司,然後請她轉告。


    許枳虞聽方好這麽說,神色逐漸凝滯,手上握著牛奶準備喝的動作停住,她問:“他還說什麽了?”


    “他說讓我轉告你,如果願意的話,除夕能不能回家。”


    “他說……他有話要和你說。”


    除夕?


    許枳虞都沒有注意到時間過得那麽快,眼看著就要除夕了,這都是他們結婚後的第二個除夕夜。


    許枳虞除夕肯定是要回去的,她摸了摸自己已經瘦更尖的下巴,雙手往下,不由緊握住。


    那天在泊陽是他打的最後一個電話,之後就再也沒有接到過他的電話,也沒有收到任何他的消息。


    周殊觀現在特地和方好說,要她除夕回家,許枳虞想不明白,他會想說些什麽。


    許枳虞想了想,又問:“他還有沒有說其它什麽?”


    方好搖搖頭:“沒有了。”


    周殊觀是個冷漠又驕傲的人,他身邊永遠都有一股無形壓抑的氣場,讓人根本不想靠近他,根本也不願意和他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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