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這一年已經很難得上體育課。


    五月底的泊陽也有三十度高溫,小城市也迎來了初夏的熱浪,稍微動一下,班級裏的凳子搖的“嘎吱嘎吱”響。


    和夏天的困頓遙相呼應了起來。


    許枳虞正趴在教室裏睡覺。


    她昨晚兩點多才睡,學校早讀是七點,她必須六點就起。


    悶熱的天氣更容易犯困,許枳虞本來就沒睡夠,體育課請了假,才上課沒多久,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紮著馬尾,發尾垂到後頸,額邊後背全是汗。


    碎發沾在了額頭上,微微淩亂。


    很熱,可許枳虞困的根本不願意醒過來。


    周殊觀就坐在她後麵兩排的座位上。


    體育課他也沒去,教室裏就他們兩個人。


    周殊觀低頭在寫數學題,明明很久了,一道卷子才寫了兩個字,很簡短又漫長的兩個字。


    明明很簡單的題,接下來的步驟他卻解不出來。


    他時不時的抬眼,往許枳虞那邊看。


    其它班在上課,能聽到隔壁英語老師帶著小蜜蜂念作文的聲音,還有偶爾傳來同學們的哄笑聲,以及大聲朗讀時的壯闊。


    隻有他們教室裏是安靜的。


    周殊觀站起來,輕輕走到許枳虞旁邊,腳步放的很輕很輕,低頭看她額頭上的汗水都流到了手肘彎裏。


    他拿了一張卡片紙,在她旁邊坐下。


    隔著一點距離,慢慢的給她扇風。


    原本停滯的氣流動了起來,空氣裏有自然的涼意,混著窗外香樟樹的清涼,微風吹來時,夢裏的許枳虞覺得夢都變甜了起來。


    她頭無意識往風的方向挪了挪。


    周殊觀看她靠近,唇角不自覺的彎了彎。


    他手肘抬起,沒有任何的支點,怕靠在桌子上會有聲音吵到她,他一直是懸空著在給她扇風。


    一節課四十五分鍾,一直到下課鈴聲響,周殊觀才回到自己座位上。


    風在這個夏天慢慢的吹。


    右手臂酸痛的沒有知覺,他不動聲色的側到一邊揉著手,班級裏同學們上完體育課陸陸續續的回來,許枳虞也睡醒了。


    她支著腦袋,懵懵的看了會兒窗外,睡足了之後,腦袋也漸漸清醒了。


    下了體育課的同學們滿身大汗的進教室,三三兩兩的同學們剛從小賣部回來,手上有拿了冰水,也有買了冰棍的,嚷著說這天太熱了,是很潮濕的那種悶熱。


    裏麵外麵都受不了。


    “而且一點風都沒有。”孫鏡伊強調說:“一點都沒有。”


    “有風啊,教室裏有風。”許枳虞笑了起來。


    “風吹的很舒服。”


    “我在巷子裏都沒感受到有風。”孫鏡伊皺眉,咬了一口冰棍,想著明明教室裏比外麵還熱。


    關著窗戶空氣不流通,她又坐在偏後麵的位置,怎麽可能會有風啊。


    許枳虞想,明明記得有啊。


    肯定有的。


    不然她的夢怎麽會那麽甜。


    ……


    而現在是夏日酷暑,房間裏開著空調,許枳虞睡在一邊,被子隻蓋到胸上,也捂得出汗了。


    她最近身體有點奇怪,明明很熱又怕冷,開著空調蓋了厚被,蓋上了又出汗。


    周殊觀在旁邊一直沒有睡著。


    他在看網上的新聞。


    晚上的直播過後,下午那場荒唐的八卦有了兩極轉變,直播錄屏流出,周殊觀說的那句話在視頻裏能清晰的被聽到。


    網友和程肆視頻裏的做對比,得出結論,說出現在許枳虞直播裏的人根本不是程肆。


    那麽親密的話,那麽曖昧的語氣。


    隻說明了一件事。


    許枳虞確實有男朋友。


    但不是程肆,而另有其人。


    看到這裏,周殊觀把手機關上了。


    他嗤笑了一聲。


    他轉頭,看旁邊的許枳虞又出汗了。


    她呼吸綿長,睡得很熟。


    許枳虞睡起覺來總是這樣,雷打不動,喊她起床,還有起床氣。


    周殊觀指尖輕觸在她額頭上,指腹感受到微微的濡濕,他俯身更低了一些,柔聲問她:“熱的話換毯子蓋好不好?”


    空調是許枳虞覺得最舒服的溫度,周殊觀從來不會調她的,什麽都是她舒服最好。


    許枳虞沒回答,可她手把被子拽的很緊。


    好像周殊觀要跟她搶被子一樣。


    周殊觀才不跟她搶。


    沒辦法,他隨手拿了床頭一本雜誌,側著身體在床頭,輕輕的給她扇風。


    現在是淩晨一點三十分,周殊觀還有工作,可他還是這麽給她扇著。


    明明她已經睡得那麽熟了,有空調在也不會被熱醒。


    他還是想她睡的舒服一點。


    一扇就是兩個小時。


    夜都過了一半,再捱一捱時間,該天亮了。


    周殊觀真正放下雜誌入睡的時候是淩晨四點。


    然後才睡了兩個多小時。


    許枳虞掀開被子起來,她坐起的時候發現旁邊周殊觀竟然還在睡覺,聽到他的呼吸聲傳來,她愣了下,覺得奇怪。


    他那麽自律的人,平常這個時候早就起床了,今天怎麽還沒醒,反而睡得這麽熟。


    許枳虞轉頭往身邊的周殊觀看去。


    他睡覺的時候很安靜,眉眼舒展的模樣,有平常別人嘴裏說的那樣溫柔,可周殊觀哪裏會是個溫柔的人。


    他惡劣又過分,私下隻有他們兩個的時候,他和溫柔兩個字完全沾不上邊。


    可他真的長得太好看。


    方好以前說過,人之所以會一見鍾情,始於顏值,忠於人品,而她還懵懂時對周殊觀一見鍾情,就是因為他這張臉。


    可惜敗於人品。


    他身上搭了一點點的毯子,許枳虞不小心拉了一下毯子,才動他,下一秒周殊觀睜眼醒了過來。


    他眼底有很明顯的倦色,眼尾是紅的,看起來沒有休息好。


    不僅是沒有休息好沒有簡單。


    他昨晚應該睡得很短。


    “你昨晚趁我睡著,出去偷偷找小美女了?”許枳虞好奇的問他。


    她問的那麽理所當然,大概覺得自己一定就猜對了。


    或許不是去找小美女,晚睡是肯定的。


    “你什麽時候睡著的?”周殊觀很累,他雖然醒著又閉上了眼睛,開口說話時,聲音都染了一絲沙啞。


    許枳虞開始回想。


    “很早啊,十二點之前。”她困意一來就睡得快,加上昨晚周殊觀並沒有折騰她,她睡得很舒服。


    “昨晚的空調好像很舒服。”


    總之什麽都很好,她睡得也很好。


    人一旦睡好了,心情就會特別不錯。


    許枳虞現在狀態很好,她歪頭笑了笑,往前爬到了周殊觀身上。


    然後盯著他的眼睛。


    周殊觀依舊閉著眼睛,卻能感受到她近在咫尺灼熱的視線。


    “你幹什麽這麽累?我又沒讓你出力。”許枳虞在笑,非要從他嘴裏撬出點什麽,少有精力的和他周旋,香氣散散的飄到了他鼻尖。


    周殊觀冷冷的回:“出力了。”


    許枳虞馬上皺起眉來。


    “你要是給別人出力了別汙蔑我哦。”


    周殊觀沒再說話。


    這就是不想搭理她的意思。


    許枳虞卻突然挺想逗他的。


    “欸,周殊觀,你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我們高二高三都在一個班。”


    許枳虞覺得,周殊觀應該是記不清楚。


    她高一的時候是在三班,後來文理分科,她選了理科,又在摸底考試中發揮超常,最後去了理科實驗班。


    班級裏大多都是曾經一班和二班的同學,大家相處又不是很熟,多數時候,所有人一心撲在學習上。


    周殊觀那樣高高在上,不把別人放在眼裏的性格,一個班六十多個人,他恐怕就記得那麽一兩個了吧。


    周殊觀突然睜開了眼睛。


    許枳虞覺得他似乎對這件事有興趣。


    “我前兩天突然被拉進了高中微信群,他們在群裏討論你,說都還記得周殊觀長什麽樣子。”


    “記得很清楚。”


    十年前的同學早已各奔東西,畢業那天也許就是見的最後一麵,十年的時間衝淡了太多的記憶,大家討論起來的時候,都說還記得周殊觀的樣子。


    因為太好看,太讓人記憶深刻,以至於根本忘不掉。


    “你都記得誰啊?”許枳虞饒有興趣的問他。


    不等周殊觀回答,許枳虞接上自己的話。


    “你能記的誰才怪。”


    高高在上,冷漠寡言的周殊觀,眼裏除了學習就隻有學習,印象裏許枳虞話都沒辦法和他說上。


    周殊觀沉默的看著她。


    他的眼睛裏無波無瀾,眼底倒映出她明亮的目光,周圍安靜下來時,許枳虞竟然覺得,他眼神裏有點可憐。


    那麽可惡的周殊觀,怎麽會有這樣可憐的眼神。


    許枳虞覺得心上被什麽抓了一下,酸酸的疼。


    她眨了眨眼睛,避開了他的眼神。


    清晨的陽光已經從陽台上灑了進來,紗簾隨著風輕飄,許枳虞雙手撐在床上,發絲淩亂的垂下,發尾輕輕掃過了他的脖頸。


    許枳虞想起很多次他過分的動作。


    她調戲似的在他嘴角飛快親了一下。


    周殊觀明顯僵了一下,眼神頓住,沒反應過來,許枳虞已經後退,從他身上下來,然後下了床。


    套了拖鞋站起來。


    許枳虞手放在胸口,感覺自己的心也跳的飛快。


    剛剛提起高中的事,好像又代入高中時候的心境,她那個時候的想法很不好,她總想著能偷親周殊觀。


    當然,那時候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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