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醫院,病房內。


    宋明友皺著眉頭,滿臉不悅的看著病床上半坐起身,卻明顯十分虛弱的楚越,語氣嚴肅,“楚越我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強呢?剛剛才從昏迷當中醒來,病還沒好全,你怎麽就喊著要出院了呢?你這情況看著都比四丫頭那會還要嚴重,醫生都跟我說了,你這情況至少還得住個三四天才能康複!”


    楚越靠在床頭虛弱的笑道:“我的病情我自己知道,三叔,你不用替我太著急了……我的身體向來很好,這次大概也是之前不小心感冒了,剛剛吃了藥,打了針,我的病很快就會康複的,不需要再住院了。醫院裏每天住院都得花上不少錢。”


    “你這孩子知道個什麽?你現在病沒好全,待會回去之後又生病了,那該怎麽辦?回頭一來一回不停折騰,還得浪費更多的錢!倒不如等治好之後再回家,也能讓大家安心!”宋明友搖頭拒絕楚越的提議,就怕楚越還在擔心醫院的醫藥費,宋明友想了想,又多嘴說了一句安慰道:“醫藥費的事情你也不用擔心。隊上說這錢先借給你,等年底分錢的時候再補上就行!”


    “普通成年人咱們隊上一年也能分個20塊錢,你雖說是個半大孩子,但還上醫藥費還是沒問題的……你也不需要有太大的壓力。好好住院,好好養病,等病好了,一切都會好的!”宋明友衝著楚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楚越抿了抿唇,眼睛下垂,眼眶鼻頭瞬間就紅了起來,男孩更咽著聲音說道:“宋三叔……之前在衛生所的時候,雖然之前昏迷著,但是我卻隱隱約約聽見了奶奶和二嬸說的話……你說我以後是不是回不去了?再也不能回到楚家了?那我以後能去哪裏呢?”


    ——不好!


    楚越這話剛說完,宋明友心中頓時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他之前壓根就沒想過昏迷的人,竟然還能聽見外麵的動靜,一時間還真沒找到合適的借口來勸誡眼前善良的少年,就盼著這孩子不要因為家裏其他人的拋棄而傷心痛苦。


    宋明友想了想,委婉的說道:“住的地方你不用擔心,等出院之後,你就和三叔我回家,到時候住在我家就行……至於你爺爺奶奶那邊,既然你父親和他們早已經多年前就分了家,很分開住也很正常,你就不用太傷心了。”


    “咱們村頭的劉老根一家,他們家兩個兒子去年不也分家另過了嗎?所以分家這種事情很常見……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現在也快長大了,等長大之後一個人生活完全沒有問題,到時候自己再起個房子,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父母也會高興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旁人的宋明友絞盡腦汁,東扯西拉,甚至就連楚義輝夫妻兩人也被他拉了出來。


    “嗯……我知道了,三叔……我,我隻是有些傷心而已……以後再也沒辦法和爺爺奶奶他們住在一起了……”


    宋明友看著對麵眼眶通紅,更咽抽泣,因為親人拋棄而傷心不已的楚越,心裏充滿了愧疚……早知道他或許就不應該同意自家閨女當時出的那個餿主意。


    可是一想到楚越這善良孩子每天在老楚家吃不飽,穿不暖,時不時還得身上帶傷。宋明友又覺得自己做的並不是一件錯事。


    唉……這麽好的孩子,這麽善良的孩子,老楚家這些人怎麽就不知道珍惜呢?宋明友無不在心底感歎可惜。


    說完了楚家的事情之後,兩人的話題依舊還是回到了出院這件事情上。


    宋明友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楚越卻依舊還是要強撐著病體,堅持出院回村子。隻道縣醫院的醫藥費實在這太貴了,他現在既然已經醒來,那就說明病情基本上已無大礙,如果宋明友不同意,他就自己拔針離開醫院回家去。


    宋明友最後煩躁的抓了抓腦袋,實在沒辦法長歎一聲,最終還是長歎一聲同意了楚越回村的事情,隻不過離開之前宋明友,再三要求醫院幫忙多開兩粒特效藥,讓他帶回去給楚越吃。


    ……


    最近這幾天宋家村發生的事情特別多,前腳才出了宋青青落水的事情,後腳便發生了楚家8口人誤食毒菇,被人抬進衛生所裏治病的事情。


    而後這才不到一天時間,他們生產隊宋會計的小女兒宋紅薇前腳還鬧著要同蔣家的大兒子蔣建國解除婚約,這一轉頭僅僅才半天不到的功夫,雙方之間竟然又重新提起了談婚論嫁的事情,並且商量著盡快完婚。


    這年頭男女規定的結婚時間分別是18歲和20歲,比後世平均早上兩年。


    宋紅薇,蔣國飛兩人本就早已定下了娃娃親,雙方之間的家長,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為各自的子女準備嫁妝聘禮。若不是宋紅薇今年才剛剛成年,興許宋蔣兩家很早之前就已經完婚。如今鬧了這麽一出,再加上宋紅薇又想早早嫁給蔣國飛,避免再次出現上輩子宋夏挖牆腳的事情,這件事情辦起來自然而然就十分迅速。


    僅僅才半天功夫不到。


    整個村子裏就有不少人知道了兩家即將結婚的事情。


    “哇!之前那宋紅薇還說不要嫁給蔣國飛,嫌棄蔣家落魄……這一眨眼的功夫,宋家和蔣家竟然就要結婚了。”


    走在村裏上山挖豬草的小路上,幾個年輕女孩嘰嘰喳喳說著宋紅薇,蔣國飛兩人的事情。


    “誰說不是呢?!我前些日子還見到那宋紅薇,和縣裏供銷社主任的兒子眉來眼去……之前鬧得那麽大,我還以為她會和供銷社主任的兒子在一起呢。沒想到這蔣國飛一回來,對方的口氣立馬就變了。還說什麽就是因為太喜歡蔣國飛,又想著對方這麽多年沒回來,所以才鬧出了眼前這樣的事情……嘖!這話說出來,別說是我不信了,就連我們家大黃狗都不信!”另外一個紮著麻花辮,背著籮筐的女孩,不屑的撇撇嘴。


    “要我說肯定就是這幾天供銷社主任的兒子和她的事情黃了,見到人家蔣國飛回來,還不眼巴巴的攀附上去了……誰讓咱們村裏,也就隻有他蔣國飛一個人當了兵。聽說對方在部隊裏混的不錯,每個月都能寄回來不少錢,可不比村裏那些地裏刨食的人強得多?”


    四個女孩說說笑笑,一點也不在意,身後跟隨著的宋家三姐妹。然而緊跟在四人身後的宋春卻是滿臉擔憂的看了一眼,默默走在自己身旁,半天也沒吭過聲的妹妹。


    “你沒事吧?要是不舒服的話,今天的活你就別幹了,割豬草什麽的,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讓三丫頭陪你回去吧……”宋春有些擔憂的說道,聲音卻壓得極低極細,就怕前麵四人聽見了她說的話。


    “大姐我沒事……”宋夏溫柔的笑了笑,搖頭拒絕道:“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姐一個人也不知道得幹到什麽時候,還是我們三個一起吧。”


    “唉……那好吧……”宋春看了看宋夏欲言又止。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宋春這個當大姐的,卻是對妹妹的事情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時候宋夏上山時,曾經在山裏遇到過一次危險,在那次危險當中,宋夏遇到了當時同樣上山砍柴的蔣國飛,被對方所救。大約是小時候的記憶太過深刻,又或者是苦悶的人生當中見到的一點光亮。


    等到宋春知道自己妹妹喜歡蔣國飛時,已經過了好幾年的時間,直到如今,越陷越深……


    “唉……”宋春實在沒忍住,又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


    好在自家妹妹向來沉穩,再加上年紀小臉皮薄,二丫頭和蔣國飛兩人的年齡又相差極大,因此自家妹妹從未幹過什麽出格的事情,隻是默默的在心底喜歡對方。也正是因為這樣,宋春才覺得格外惋惜和心疼自家妹妹。


    比起宋紅薇這個遠方親戚,宋春顯然是站在自家妹妹這一邊的,她覺得自己妹妹什麽都好,就是年齡小了些,運氣不太好,不然也許這件事情沒準還真能成……


    看著自家二妹一點也不輸於村裏其他姑娘的美貌,又想起自家二妹在家裏麻利的手腳……


    千言萬語,最後隻能無奈的在心底化作一聲歎息。


    現在多想無益,宋春埋頭走在四人身後,帶著自家兩個妹妹繼續往前,隻有宋秋滿頭霧水的看了看大姐,又看了看二姐,有些不懂兩人究竟打了些什麽啞謎。


    隻是誰也沒看見走在最後方的宋夏,緩緩的,緩緩的紅了眼眶,她垂下眼眸,將自己那微紅的眼眶埋藏在了誰也沒看見了下方。


    ……


    “明天早上我要去趟醫院,到時候你們三個乖乖待在家裏,有什麽事情就去找你們爺奶。”蘇文雅在房間裏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服,有些不太放心待在醫院裏的丈夫和楚越兩人,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和婆婆她們說一聲,早上去醫院一趟,等下午再回來上工。


    至少得等她去醫院看過自己丈夫和楚越兩人之後,她才能安心上工。


    “嗯,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在家裏照顧弟弟妹妹的。”宋河滿臉認真的點點頭,在這種時候身為哥哥的他,就應該擔負起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屋門外,卻忽然響起了一陣陣尖銳的驚呼聲。


    “老三,你怎麽從醫院回來了?”


    “天!這是楚越嗎?看這臉紅的,你們怎麽不在醫院裏多待一會?”


    ……


    宋老太太的聲音,杜春香的聲音,以及宋家其他幾人的聲音不停從窗戶外傳進屋內。宋青青臉色一愣,隨即跟在蘇文雅三人身後忙匆匆打開房門,向院子奔去。


    宋青青到時,楚越正滿臉潮紅的趴在宋明友的背上,衝著她淺淺的勾了勾唇角,笑容溫和。


    “明友,你們怎麽這麽晚了還從縣醫院裏趕回來?怎麽不等到明天再說?”蘇文雅嗔怪的看了宋明友兩眼,夜晚山路崎嶇,很多地方的路都不好走,萬一出了什麽事情,那該怎麽辦?更何況這人身上還背著個半大的孩子。


    蘇文雅連忙幫著宋明友,將楚越從背上卸了下來,放在了自己兩人的床上,高燒未退的楚越,麵色燒得通紅,嘴唇發幹起白,整個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宋明友從衣兜裏摸出了一顆特效藥,讓宋河倒了杯水之後,便味著楚越吃了下去。眼看著楚越似乎昏昏沉沉又快要睡過去的模樣,宋明友叮囑了房間裏的宋青青三人兩句。


    站起身來帶著蘇文雅就往後邊上房走去。


    知道自己丈夫送楚越去醫院的消息之後,蘇文雅便已經知道了丈夫的打算,伸手握住男人寬大的手掌,蘇文雅笑容溫婉和煦,卻又帶著幾分堅定的韌勁。


    ……


    上房。


    宋老頭和宋老太太兩人此時正坐在房間裏休息,宋老頭借著房間裏的火光,手上一下一下的編織著籮筐。宋老頭雖說十分愛麵子,但他也的確是個勤快人,每天按時上工,回家編框。滿是皺紋,帶著風霜的手上下齊飛。


    蘇文雅看了兩眼,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老三,不是我這個當媽的說你……你怎麽直接就將楚家那孩子帶回來了?他再怎麽樣到底也是老楚家的人,親人哪有隔夜仇?楚越再怎麽樣也是楚家的親孫子,就算楚家那老兩口嘴上說著他們家已經分家了,但是楚越這孩子血管裏流淌著的還是楚家的血脈。”


    “老三,我說你也真是的。這忙幫了也就幫了……你直接將這孩子從醫院裏帶回咱們家,和楚家連聲招呼也不打。這不是讓咱們家和楚家對著幹嗎?”宋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嘴裏喋喋不休的說著楚越的事情。


    “不對啊!”


    宋老太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雙眼圓瞪緊盯著宋明友的臉頰:“我之前聽人說楚越和楚家兩家分開的事情。那回頭這孩子病好了,你讓他住哪?難不成這孩子的病好了之後,就住在咱們宋家了?”


    “對,以後我會將楚越當作親生兒子一樣對待。”宋明友點頭應道:“我會讓那孩子和小河小溪他們一起生活。”


    “不行!我絕對不會同意楚家的小鬼住在咱們老宋家!咱們家的人自己都快吃不飽飯了,還有一個沒什麽用的小兔崽子。我哪有這麽多糧食?!”


    宋老太太氣憤叉腰,白眼一翻,氣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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