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猛地一拳打上去,“嚓啦”一聲,整隻雞蛋爛泥一樣塞在張六福那張“欠揍”的臉上。


    空氣有一分鍾的凝固。


    張六福在連農的狂笑中緩緩擦去臉上希巴爛的蛋黃,抬眼看了他一下。


    “哈哈哈……你看老子幹什麽?老子作的不夠好嗎?”連農還蹲在地上,張著嘴巴大笑。完全忘記這麽晚跑過來其實是有別的事情了。


    “哈哈--啊啊啊--”


    張六福突然扯住他的衣服往門裏一拖,砰地關起門,連農的聲音立即給截斷在門後。


    劈哩啪啦匡啷匡啷……


    半小時之後。


    “你……死小子……”連農那件穿了十幾天發臭了的珊珊西服終於宣告報廢,他滾在地上,捂著鼻子,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哼……”張六福撐著桌子站起來,勉強憋著一口氣,“你今天晚上,到底有什麽事情?還是好幾天沒被我揍了,皮癢的狠?打不過就別來。”


    “他媽的!”連農一下子跳起來,鼻血長流的看著張六福,“看到你老子什麽都忘記了。你小子就是欠揍!”


    說來說去,一個皮癢,一個欠揍。


    “你到底什麽事情!”張六福也暴躁起來,都兩點了,還在這裏扯,“你不上班,我要上班。”


    “……”連農一愣,也對,都忘記了,慢慢想了想,火氣突然更加旺盛,“你媽的,怎麽又把那孩子弄到我那裏去了?!我欠他的啊!!!”


    “那你要他去哪兒?”


    “會他父母那裏!”


    “到目前為止還沒找到……”


    “你們警察是吃幹飯的啊?屁點大的事情都辦不好。”


    “我會抓流氓。”張六福咬牙切齒地說。


    “幹!”連農頓時火了,瞪著他,恨不得切碎了小警察去餵狗。


    “怎麽著?又想打?”張六福湊過來。


    “打就打,誰怕誰?”


    目光。


    淩厲。


    怒火。


    燃燒。


    “算了……”連農首先在眼光的交鋒中撤退,粗魯的用袖子擦鼻血,“老子今天失血過多,不跟你一半見識。”


    “我看你是打不過,害怕。我也饒你一次。”張六福記起早上還要上班,需要養精蓄銳。


    “靠!越流越多啊?你他媽那什麽鬼手爪子。”擦了又擦擦了又擦,越擦越狼狽,擦得滿臉是血。


    “拿。”


    一塊手帕遞過來。


    連農愣了一下,看到張六福鄙視的目光,頓時又火了,伸手扯過手帕,還罵罵咧咧:“你那什麽眼神,不就是塊手帕,看你能的!”


    “得了便宜還賣乖。”


    “哼……”攤開白淨的手帕,連農捂住鼻子就是一陣猛擦。叫張六福看的心疼得,三塊錢一塊的手帕啊,就讓社會的垃圾給浪費了。


    “那孩子,實在是難搞。”他壓住火氣,慢慢開口,怎麽都是人民警察吧,“找不到父母不說,連孩子姓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接到求助信息,或者尋找孩子的消息。那孩子什麽也不知道,就知道自己是安安,整天吵著鬧著要見你。”


    “還說老子是他媽!”連農想起來心有餘悸。


    “以及我是他爸……”張六福記得有多次調查過程中他恨不得掐死那孩子,搞得談戀愛的對象和他發脾氣,以為他帶個拖油瓶。


    “那怎麽辦?”


    “那還能怎麽辦?”


    “啊?”


    “既然你是他媽,就在我們警察沒找到他親生父母之前,你養他唄!難道你想我們送他去孤兒院啊?”


    “什麽!!!”連農怪叫,“打死我都不行!”


    “不行也得行,組織上決定的。”


    “那不是我組織!你放心讓他一小孩和一流氓在一起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還會掉書袋了。素質還可以。”張六福點頭。


    你媽啊。“我平時作風糜爛,品行不好。”


    “懂得反悔,說明黨的教育有成效。”


    放屁。“我公司裏小姐成天跳脫衣舞,和人出場子。”


    “賣yin嫖娼是吧,我記得了,下次去查。”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是他爸,憑什麽叫我養他!”隻好忍辱負重,先拉個墊背的再說。


    “結婚證書呢?拿出來我瞧瞧。”張六福不愧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新一代知識分子,完全臨危不亂隨機應變。


    連農覺得自己快吐血了。


    想到以後那孩子成天追著自己叫媽的情景,就覺得人生無望。


    “難道是你覺得自己不行,沒用,不敢養?”張六福諷刺的聲音傳入他的大腦,不消一秒,連農自動開始反抗。


    “去你媽的。老子什麽事情不敢做?不就是養一個小孩?不要說一個,十個又怎麽樣。老子今天就養給……你……看……”當他完全理解自己嘴裏吐出了什麽象牙的時候,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子。


    “不錯!”


    張六福滿意的拍拍連農,推著僵硬的連農出門,“小夥子很有誌氣,那我就看著你。”


    關上門,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閉起眼睛。


    十分鍾後,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連串鬼哭狼嚎,成了張六福最好的催眠曲。


    何媽媽一頭坐起來,扭住老伴的耳朵就開罵:“外麵嚎了半夜的那個,不是老鼠!是你兒子啊!”


    扭的連爸爸夢見有鬼掐自己的脖子。


    3


    張六福第一次來到m市的新溪屯區,是在今年的九月。


    很不幸地,當時天空沒有飄著細雨,也沒有什麽足以引起傷感的景色出現,就算是看到發黃的梧桐樹葉,張六福也隻是被掉下來的毛茸茸的葉子上的毛惹得打了兩個噴嚏。


    沒辦法,他對梧桐葉子過敏。


    從省會調動到一個小小的縣級市,是人都知道肯定是變相降級--廢話,降級就降級,有什麽變相不變相的。


    身上的確沒有幾個錢,小警察而已,能有幾個錢,雖然據說在沿海的一些都市警察富可敵國,不過他是一點邊都沒有沾染到。他記得來的那個下午,滿天都是雲,但是天空不陰暗,放學了的小學生在街頭吃著不衛生的廉價食品,就好象他當年一樣。他提了一個包,裏麵一大包穿了又穿懶得洗得衣服,臉色很陰沉,也很憂鬱。


    有許多小小的少女懷春側臉看他,他都沒有注意。口袋裏還有一雙剛剛換下來的臭襪子……如果、如果他再找不到住的地方,身上的衣服又不用洗了。


    也許開始的時候,新溪屯區的眾多女士們或許還在按照言情小說的套路猜測該整天憂鬱的無力自拔無法挽回的大哥是不是在他其實柔軟的內心深深埋藏了什麽創痛和傷痕……不過顯然要讓她們失望了。


    張六福完全是一張天生死人臉。


    就算是聽到自己買福利彩票中了一口鋼筋鍋,他也沒見得高興幾分。


    他能夠很好彩的被抽中十萬分之一的機會,給弄到這個比鳥不生蛋的地方好的地方來,完全是因為……因為……


    因為……咳……


    我也不知道。


    我一開始就說我還沒摸清楚他的底細了。


    咳。


    他拿著從不知道那根電線桿子上撕下來的地址,找到了地方。


    在小小的七轉八拐的裏弄裏,一個夠老舊夠樸素夠陰森的四合院。


    “嘭嘭嘭!”敲門,門立即發出嘎吱嘎吱的痛苦的叫喊。他心裏也一層層地寡涼寡涼的。說這裏半夜鬧鬼,也不會有人不相信。


    “誰啊?”有人的聲音,卻頹廢的讓他痛苦,分明是晚上玩得太厲害,早晨又起的太早,嚴重缺乏的人。


    門開了,一個人頭半空中露了出來,嚇得他推後兩步。


    仔細看了一下,鬆口氣。


    那人站在門口,單露出個腦袋,臉上的顏色估計的確是因為缺乏睡眠,青紫爛白,兩個眼睛腫得和牛眼睛一樣,鼻孔裏塞了兩條黃瓜絲--這個,是止鼻血的偏方,後來張六福才知道。


    “做咋……”那人含糊的說話,眼睛都睜不開。


    張六福猶豫了一會兒,拿起手裏的廣告,“看房子。”


    “房子?”本來似乎快要掉氣的人頓時精神來了,一把抓過那張紙,看了一下,再抬頭,兩隻牛眼睛頓時眨巴眨巴,放著精光。張六福心裏又刮過一陣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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