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汪汪汪。


    自家的小黃狗不斷的衝著門外吠叫著,當看到繡娘出來後,立馬搖著尾巴圍著繡娘搖頭晃腦了起來。


    由於門口的那棵桂花樹,遮擋住了大部分的月光,繡娘隻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佝僂的人影在籬笆門外不斷的向裏麵張望著。


    發現不是陸路後,繡娘多少有些失望,但還沒等繡娘開口問是誰的時候,門外之人便先開了口,“小陸在麽?小陸在麽?”


    聽到門外的喊聲,院子裏的小黃狗又開始撒歡的吠叫起來,汪汪汪。


    看著想要撲上來的小黃狗,門外之人有些害怕的向後退了退,隨後便看到站在院子當中的繡娘,於是,門口之人立馬喊道:“繡娘,繡娘。”


    此時繡娘已經走到院子當中了,也已經看清了門外之人,“張嬸,你怎麽來了。”


    說著,繡娘又向張嬸身後看去,發現她兒子張二狗並不在,這才鬆了一口氣。


    “繡娘,小陸在麽?”張嬸又伸頭向那低矮的土房裏麵看了看。


    “我相公不在。”繡娘有些臉紅的說道,這也是繡娘第一次在外人麵前稱呼陸路為相公的,“怎麽,張嬸,你找我家相公有事麽?”


    “不在啊。”聽到繡娘說陸路不在,張嬸多少有些失落,可隨後一想,繡娘在家也是一樣的,於是,張嬸看著身前的籬笆門,說道,“繡娘,能否讓我進去說話。”


    聽到張嬸的言語,繡娘多多少少有些猶豫,上次她兒子鬧事,這個張嬸可沒少幫她兒子說話,不但罵了繡娘,還說了陸路的壞話。


    罵自己不要臉勾引男人也就算了,但罵陸路,不行,這個繡娘多少是有些無法忍受的,所以繡娘有些不待見這個張嬸。


    但又是鄰裏鄰居的,繡娘又有些抹不開麵子,而就在繡娘左右為難的時候,屋子的陸母走了出來,看著門口的方向,問道:“繡娘,誰啊?”


    而還沒等繡娘開口說話,張二狗的母親便伸著脖子,說道:“老大姐,老大姐,是我,西院老張家。”


    “原來是二狗他娘啊,快進來快進來。”陸母還是心腸善良啊。


    沒有辦法,既然陸母都這麽說了,繡娘隻能打開大門讓張二狗的母親進來。


    “來來來,大妹子,進屋坐進屋坐。”陸母是那種典型的中國老百姓的性格,忠厚,老實,善良而又熱情,熱情而又好客。


    盡管這個張嬸曾經傷害過自己,但陸母還是報以善良對待她,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像陸母一樣,可以善待每個人的。


    這不,這張二狗的母親一進門,突然就大喊大叫了起來,就像上次那樣,嚇得繡娘連連後退。


    而張母這一舉動,也將陸母嚇了一跳,同時,也讓陸母想起幾天前,她指著繡娘的鼻子,罵她不要臉,罵她勾引他家兒子,頓時,陸母就有些後悔了。


    難道這是又來鬧事了,陸母有些害怕的向外麵看看,還好今天她兒子不在。


    說起來,最近兩天還真的沒有看到她兒子張二狗呢,之前,清晨起來,總能看到她兒子張二狗伸著脖子向繡娘住的西屋看去,見到陸母,都不避諱。


    “繡娘,繡娘,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讓...就讓小陸放了我兒子吧,我就這麽一個兒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繡娘,繡娘,你打我,你罵我……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啊~~~”


    噗通一聲,張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後一把抱住了繡娘的大腿,並且還拿著繡娘的手不斷的打著自己的頭和臉。


    繡娘被張母這一係列的動作給弄懵了,傻傻的,呆呆的,站在那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好了。


    張母見到繡娘不說話,還以為繡娘不想放過她的兒子張二狗呢,於是又將目標看向了同樣懵逼的陸母。


    張母一邊哭著喊著求著陸母,一邊用膝蓋把身體挪到了陸母的腳下,“老大姐,老大姐,你就幫幫妹妹吧,妹妹就這麽一個兒子,他沒了,我還怎麽活啊。”


    見到陸母也傻愣愣在那兒站著,張母一狠心,咚咚咚的就給陸母磕了兩個響頭,一邊磕著頭,一邊哭著喊道:“老大姐,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幫我家兒子欺負繡娘,老大姐,我該死,我該死,求求你,看在......”


    聽到張母那咚咚的磕頭聲,這時,陸母才回過神來,立馬阻止張母繼續磕頭了,“大妹子,大妹子,你先別這樣,別這樣,你先起來說話。”


    張母也是下了血本了,就這幾下,額頭都見血了,看著陸母心裏直發慌,這是什麽情況啊?


    “老大姐,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說完,張母就作勢又要磕頭。


    “大妹子大妹子,你先起來,這到底怎麽回事啊,我都不知道什麽事,我怎麽答應啊。”陸母還是很有原則的,並沒有腦子一熱就胡亂答應了,“繡娘,繡娘,快快,快扶你張嬸起來,哎呀,鄰裏鄰居的,幹嘛要這樣子啊。”


    “哦。”聽到陸母的呼喚後,繡娘才反應過來,於是趕緊去扶張母。


    這古人啊,就是愛湊熱鬧,當然了,這也不能怪他們,誰讓這古代也沒有什麽個娛樂措施呢,要電視沒電視,要手機沒手機,既不能刷短視頻看小說,又不能去跳廣場舞的。


    這天一黑,就得睡覺,雖然有床上運動可以打發時間,但也能天天做運動啊,所以啊,隻要哪裏一有點動靜啊,這人啊,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這不,前坊後街的,三三兩兩都探出腦袋好奇的向繡娘這裏看去。


    “那不是張嬸麽,怎麽在繡娘她家磕頭呢!”


    “張嬸,哪個張嬸?”


    “還能是那個張嬸啊,她兒子,張二狗,在平康坊那邊做龜公那個?”


    “???”


    “哎呀,不知道算了。”


    “咦?之前不是還欺負繡娘他們家麽,不是將垃圾倒在人家門口,就是說繡娘閑話的,這這,這今天是怎麽,怎麽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呢。”


    “是啊,上次還跟她兒子一起罵繡娘呢,說繡娘勾引她兒子來著,雖然繡娘也不是什麽幹淨貨,但也不至於勾引她家兒子吧?”


    “噓~,小聲點,別讓繡娘他們聽見了。”


    “怎麽了?怎麽了?”不知何時王寡婦也擠了進來。


    “你們沒聽說麽?”


    “聽說什麽。”


    那八卦之人狠狠的鄙視了一下周圍的人後,悄聲的說道,“張二狗,下個月十五,就要被砍頭啦。”


    “砍頭?為什麽啊。”王寡婦好奇的問道。


    “還能為什麽?因為繡娘唄。”


    “繡娘?”


    “繡娘的相公回來了。”


    “我知道啊,回來就回來唄。”王寡婦還是不明所以。


    “你想沒想起來,前天晚上,那狗叫的嗷嗷的,整個平安坊都......當時都在傳什麽賭場什麽的,其實是繡娘的相公來抓人來了。”


    “抓人?”王寡婦想到了今天上午陸路跟那些捕快有說有笑的樣子,覺得還真有可能。


    “可不是呢,我聽我舅舅家二姑的二大爺家的孫子說,這張二狗就是得罪了繡娘,才被繡娘的相公報複了,本來給點錢就完事了,但繡娘的相公偏不,非要整死這個張二狗,這不,直接死刑了,就等下月問斬了呢。”


    “真的假的啊?”


    “你還別不信,昨晚吳家肉鋪那事兒知道吧,要擱以往,那吳家肥婆她能善罷甘休麽?現在她不知道怎麽害怕呢,嘖嘖,沒想到平日子受人欺淩的繡娘......嘖嘖。”


    說著說著,那八卦之人看向了一旁的王寡婦,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嘿,老王啊,你可得當心了啊,你明裏暗裏可沒少說繡娘的閑話啊,要是讓繡娘的相公知道了,那可有你好果子吃嘍。”


    “我哪有,繡娘那-騷-貨本來就......”說到這裏,王寡婦立馬住嘴了,她鼻子到現在還酸痛酸痛的,此時,王寡婦有些心虛的左右看了看,生怕陸路突然出現,在給她來上一腳。


    王寡婦這一回頭,目光一掃,頓時與繡娘對了一下視線,瞬間,王寡婦的身體猶如過電了一般顫抖,王寡婦趕緊低下頭,有些害怕的嘀咕著,“不會吧不會吧。”


    不但王寡婦害怕,吳家肉鋪也很害怕,尤其是聽到了張二狗下個月就要被砍頭了,那更是害怕的不得了啊。


    吳老大和他那胖婆娘,二人愁眉苦臉的看著對方,此時兩口子都被嚇得臉色發白。


    五老大跺著腳說道:“要不,要不你也去陸家磕頭認錯吧?”


    “我不去。”盡管吳家婆娘害怕,但讓她去磕頭認錯,那是說什麽也不會做的。


    “我的親|娘喲!哎~~,你說說,你說說你閑得沒事去招惹這些強人幹什麽啊!”吳老大愁眉苦臉的說道。


    “狗生的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吳家婆娘低聲的咒罵了幾句後,又將恐懼帶來的憤怒轉移到了吳老大身上。


    “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天天都在盼著那-騷-貨,自從早上見到了,這一天就在那兒瞧啊,腳尖都墊起來、口水都流了一地,魂兒都不知道被勾走了幾竅了!”


    吳家婆娘是越說越來氣,“要不是你,我能罵她麽,我不罵她,能惹到......再說了,當初你可不是這樣子的啊,現在你嫌棄我了,你有本事,你去啊。”


    吳老大哭喪著臉,小聲的說道,“我看人家,關人家什麽事啊?你幹嘛要罵人家啊,好老婆,我的親娘啊,等這風頭過了,太平了,你怎麽打我罵我都行!現在你去服個軟,好不好?”


    “哼!”


    看到自家婆娘還是無動於衷,“我的親|娘啊!”,吳老大急得直跺腳啊,“淑芬啊,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是性命要緊,還是你那臉麵要緊啊?快去!快去磕個頭,認個錯!”


    “什麽性命要緊?老娘一沒殺人,二沒放火的,就算那-騷-貨的爺們厲害,怎麽,他還能要了我性命不成?還有沒有王法了啊?”


    雖然胖婆娘說的擲地有聲的,但那因愁苦擰到一起的五官,彰顯著吳家婆娘此時的心虛。


    一聽自家婆娘的話,吳老大就更加的著急了,連忙說道:“王法!我沒聽錯吧?這世道哪還有王法?幾個月前於家那婆娘是怎麽沒得,不就是早上跟於家鎖吵了一句麽,結果呢,結果晚上人就失蹤了。”


    “什麽失蹤啊,不是說失足掉河裏淹死了麽,上上個月屍首都找到了。”


    “呸,他能糊弄別人,可糊弄不了我,我殺了這麽多年的豬,這人骨是男是女,我還是能分清楚的,他以為弄個死人,再弄點他婆娘的遺物,就能糊弄過去了,我跟你說啊,他就是殺他婆娘的凶手。”


    雖說吳老大的話聽起來很奇怪,這殺豬和人有什麽關係呢?但這古時候啊,往往處理屍首骸骨什麽的都是這些屠夫幹的。


    “真的假的?”


    “你先別管真假了,現在都是官官相護,人家想要定你的罪,還需要理由麽?”吳老大沒好氣的說道。


    吳家婆娘雖然嘴硬,但也知道吳老大說的是對的,自己的哥哥是看場子的,要不是有蔡大程的幫忙,早不知被抓走多少回了,正所謂朝裏有人好辦事嘛,更何況陸路這樣朝中人呢。


    “那怎麽辦?”


    “怎麽辦?磕頭認錯去啊,算我求你了,我先給你磕頭,你再去磕頭,你看這樣好不好啊。”說著、說著,吳老大真的在胖婆娘麵前跪下了。


    當然了,雖然吳家婆娘彪悍,但也不會讓自己男人下跪的,但讓她去下跪,她又抹不開麵子,那怎麽辦,想了一會兒,吳家婆娘便想到自己的哥哥。


    “你先別跪了,要不我們去找我哥哥吧?”


    吳老大一聽,好家夥啊,還嫌死的不夠快啊,盡然還想找人.


    一看吳老大那樣,吳家婆娘便知道吳老大準是想岔劈了,於是解釋道:“我哥哥不是跟蔡大程很好麽,我們去問問能不能通過蔡大程......”


    “對哦,走走走,現在就去。”吳老大一聽,立馬拉著自家婆娘趁著陸路還沒來找茬之前,趕緊去找胖肥婆的哥哥去了。


    因為張二狗的秋後問斬,吳家肉鋪的兩口子膽戰心驚的,因為繡娘的一個眼神,王寡婦便慌慌張張的逃回家去了。


    王寡婦的屋子也是位於平安坊的深巷之中,因為家中沒有個男人,房屋又有些年頭了,很多地方都破敗不堪了,夜風襲來,破損的木窗嘎嘎作響,就好像有人在敲她家房門一樣。


    想到陸路會半夜翻牆來抓人,王寡婦便害怕的睡不著,以前這門也是這樣的,但王寡婦並沒有這麽害怕。


    王哇寡婦貼著牆蜷縮著,越怕越睡不著,她哆哆嗦嗦著對著黑漆漆的半空小聲說道:“繡娘對不起啊,對不起,我就是嫉妒你才傳你瞎話的,你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讓你那相公來抓我啊,我,我再也不敢了,真的,真的,我......”


    此時,陸路並不知道因為張二狗的事情,自己已經成為了整個平安坊“凶名遠揚”的“大惡人”了。


    不管是曾經欺負過繡娘的那些婦女,還是那些迷戀過繡娘美色的男人,這一晚,都睡得都極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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