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永安王府裏恩恩愛愛,宮裏頭則忙成了一團亂麻。


    夏尋倒了,接班的主就是德貴。


    他還是被傅佑安這位板上釘釘的新帝,點了名出來當的大太監。


    能在宮裏混開的能有幾個是不通人情的蠢貨,事情如此明顯,他們怎麽能不知道德貴早早投靠新帝了。


    自然沒人給他找麻煩。


    這日入夜,德貴把手頭事情弄完,扭頭便去牢裏找夏尋。


    對方還穿著被關時的那身華服,但衣裳卻依然破爛,血痕斑斑的躺在地上,麵色慘白,清湯寡水的粥擺在他手旁。


    顯然這段日子,被人用了刑。


    夏尋自打跟了褚定坤,就沒遭過這些罪,不過哪怕事到如今,他都還想著翻盤。


    奈何現在宮裏,已經沒人再拿他當回事了。


    德貴從外頭進來,見到夏尋那樣,唇角便往上揚起。


    而夏尋見到他掙紮力度更甚,眼底甚至還冒出一點希望來,到這個時候了,他竟還想著德貴救他出去。


    “德貴,宮裏是不是穩了?”


    夏尋急切的問。


    他到現在都想不通,明明麵對傅佑安和喬晨這兩逆賊,他和皇後才是同盟,怎麽皇後就調轉槍口對準了他。


    德貴勾唇,笑意卻不達眼底,“幹爹進宮這些年,沒挨過鞭子吧,滋味怎麽樣?”


    “你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


    夏尋擰緊眉,再打眼一看德貴那身衣裳,心裏頓時咯噔一下,“你是不是背叛我了?”


    “瞧幹爹說的什麽話,都是為皇上辦事,什麽背叛不背叛的。”


    隻不過一個為了死去的先帝,一個為了繼任的新帝罷了。


    德貴嗤笑著,好好欣賞了一陣夏尋的狼狽樣,才冷下臉來,“你當初甩我鞭子甩的高興,這會兒,我也高興。”


    夏尋可不是個好東西。


    他看似位高權重,頗得帝寵,但當奴才哪有不受氣的。


    他受了氣,扭頭就把氣撒在他那些幹兒子們身上,稍有不順心,就把人往死裏整。


    這些年死在夏尋手裏的幹兒子,不知道有多少個。


    當年德貴不知情,被人推出去擋死,偏他身體好,被夏尋折磨了數餘年,身上早是一片又一片抹不掉的傷疤。


    每一道疤,都是他的屈辱史。


    他用這些傷疤,換來夏尋的信任,也在等待一個弄死夏尋的時機。


    所以當沈嬌給他遞去一個希望的時候,他迫不及待就抓住了。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看你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德貴笑眯了眼,“忘了跟你說,大家都交代了,你死扛著也沒意思,等先帝入帝陵後,你~”


    他話未說完,但眼神裏的嘲諷和戲謔,讓夏尋明白他隻剩下死路一條。


    “這些年我對你提拔還不夠嗎?”


    夏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起身抓住欄杆,赤紅著眼看德貴,“你們都是一夥兒的,你們才是殺害皇上的真凶!”


    “是皇後!皇後殺了皇上……”


    德貴眉一挑,用木棍打在他手骨節上,夏尋瞬間痛呼出聲。


    德貴卻沒在意他,隻扭頭對獄卒說,“都這個時候了,犯人不僅嘴硬,還敢嫁禍皇後,其心可誅,定要嚴刑撬開他的嘴才是!”


    獄卒連忙躬身應“是”,都在宮裏混,他可不想為了個犯人,得罪新帝眼前的紅人。


    他這麽一應,可想而知接下來夏尋的日子該是多麽水深火熱。


    然而並沒有人同情他。


    要知道褚定坤也不是真的無能,好歹被喬晨教導那麽多年,又有喬晨和傅佑安輔佐,維持住北榮盛世並不難。


    隻可惜,夏尋跟著褚定坤時間太長了。


    他得褚定坤信任,他貪戀到手的權勢,他野心逐漸滋生,不肯屈居喬晨和傅佑安之下,還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


    他挑唆得褚定坤和喬晨、傅佑安離了心,甚至想除掉他們。


    本該相輔相成的君臣,便走到了對立相殺這條路,何其令人痛心啊!


    不過管他的,反正這一切都沒成功。


    朝臣們爭吵大半天,又讓欽天監選了個良辰吉日,這還沒送褚定坤入陵墓,當天晚上,皇後便傷心至極,在大臣麵前撞棺身亡。


    “皇上人厚禮賢、任賢用能,他既將這北榮江山交給永安王,本宮相信,永安王定能讓北榮千秋萬載,萬邦來朝。”


    “本宮同皇上為結發夫妻,鶼鰈情深、琴瑟調和,而今皇上既去,本宮夜不成寐、寢食難安、悲痛欲絕。”


    “本宮欲與皇上生同寢、死同穴,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還望諸公,不負皇上所托,忠於新帝,共建北榮!”


    “北榮永盛!”


    皇後紅著眼尾,端正的站起身,一連串的話都沒給臣子們開口勸誡的機會。


    在臣子們逐漸難看的臉色裏,她猛的在那口漂亮的棺材上一磕,當即血流遍地,她閉上眼,溫和的笑開。


    仿佛真的如願以償了一般。


    楚家人心知這是一場騙局,但看著也是心疼,一時間還真難過起來。


    站在前頭的傅佑安和沈嬌對視一眼,都心道皇後也是真豁得出去,也不怕萬一沒收好力,真橫死當場。


    朝臣們見狀皆緘默,好一陣之後,才紛紛稱讚起褚定坤和皇後來,誇皇後是賢德兼備。


    文人一張嘴,罵起來人來能讓人憋屈的叫娘,誇起人來卻也能把人捧到天上。


    皇後則是後者。


    “她這麽一說,你倒是不好改國號了。”


    沈嬌蹙眉,不高興在最後關頭,還被皇後小坑一下。


    傅佑安壓根不在意這個,他搖搖頭,“沒關係,本來我也沒想改國號。”


    見沈嬌還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傅佑安就牽著她走到一旁去,“隻要這片江山奉我為主,國號又有什麽要緊的。”


    “更何況褚定坤是禪讓與我,若改了國號,那群老頭又要吵的你我不得安生。”


    他指的是那群清流之臣,一個比一個倔,不如意便來個死諫,隻求個青史留名。


    傅佑安煩死他們了。


    沈嬌輕‘嘖’一聲,“知道了,我看你脾氣也好了不少。”


    傅佑安摸了摸鼻尖,“沒辦法。”


    他馬上是要當皇帝了,總不能還像在軍中那樣,兩者大不相同,他脾氣總是要收斂些的。


    所以說,其實他不太樂意當皇帝。


    隻是被逼到這一步,實在也是沒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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