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薑忻到家已經是淩晨三點。


    無人的客廳裏僅僅亮著幾盞led筒燈,一應擺設都待在原來的位置,堪稱一塵不染的大理石地板上突兀的放著一個黑色旅行包。


    一塊淺色的衣料耷拉在包沿外。


    浴室裏的花灑勤勤懇懇的工作,寂靜中隻餘淅瀝水聲淌過,磨砂玻璃門朦朧的勾勒出女人嫋娜妙曼的身段。


    不過須臾,水聲驟停。


    薑忻裹著一件輕薄的紅絲絨浴袍推門而出,滿室氤氳四溢飄散,她袖下露出一截骨肉勻停的手腕,正搭著一條柔軟的毛巾擦頭。


    發梢濕漉的水漬擦到一半,她徑直裹著發巾癱在床上,席夢思微微下陷托起她的身形。


    她拿過手機,點亮屏幕。


    戳進微信,給林知舟發消息——


    [平安。]


    這會兒將近四點,他居然還沒睡。


    消息也是秒回:[到家了?]


    [半個小時前到家。]


    [嗯。]


    她想了一會:[你什麽時候回?]


    [後天。]


    薑忻:[要我來接你嗎?]


    她的指尖從拚音小鍵盤移開,覷著左上角“對方正在輸入……”的一行小字看了一會,對話框裏跳出白色氣泡。


    林知舟回她:[看你,你想來就來。]


    [好。]


    對話的末尾是那邊叮囑她早點睡,薑忻揉了揉困倦的眼睛,順勢而為:[你也是。]


    林知舟:[晚安。]


    她把這兩個字反複看了幾遍。


    才回:[晚安。]


    ......


    又是一天。


    薑忻的生物鍾讓她在剛剛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下自然蘇醒,她指尖撚著一簇仍然有些氤濕的黑發,枕著濕發睡了半宿的滋味並不好受,太陽穴附近的脈搏每跳動一下都帶著微弱的痛感。


    ——懶得吹頭的習慣確實不好。


    她一邊揉著額角一邊起身下床,洗漱過後換了簡約風格的包裙出門,而且非常幸運的趕在早高峰到來之際抵達寫字樓。


    時間還很充裕,


    薑忻收到江衍發的滿月宴請柬那會,她正坐在樓下星巴克等她剛點的早餐。


    現如今互聯網覆蓋全球,絕大多數需求幾乎都能在手機上解決,就連發請柬這事兒都能直接在手機上一鍵發送電子版,已經很少有人上門送紙質請帖了。


    說起來她跟江衍交情不淺,


    但是16年他結婚,薑忻正處事業上升期,人在上海為一單案子忙得焦頭爛額,沒來得及親臨現場,隻是隨了一筆份子錢草草了事,18年他喜當爹,薑忻窩在辦公室裏沒日沒夜的加班加點,孩子周歲宴也隻是寄了點小衣服過去當做隨禮,這他媽才20年二胎都抱上了,這次她要是再不去好像也挺不夠意思的。


    薑忻記下請柬上的時間地點。


    然後切出去給他發短信:


    [你家老二就滿月了?]


    江衍大概還在忙著在通訊錄裏點人,過來幾分鍾才回:


    [一個月零九天。]


    [大忙人,這回肯賞臉來一趟了嗎?]


    薑忻差點為他這三年抱倆的速度豎起大拇指,於是打字道:[行,記得給我留位置。]


    江衍:[好。]


    幾秒後,他用我家死黨注孤生的語氣感歎:[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喝到你的喜酒。]


    薑忻:[?]


    她停在屏幕上方的指尖微懸,想起這幾年光是四處隨份子錢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是有去無回的那種。


    薑忻覺得自己受到了人身攻擊:


    [........]


    [謝謝,有被冒犯到。]


    這時,服務生拎著折疊封口的牛皮紙袋過來,旋即眨了眨眼靦腆道:“您的牛角包打包好了。”


    薑忻象征性的說了聲“謝謝”。


    “那、那個,我.......”


    她掐滅手機再抬頭:“還有什麽事?”


    “沒、沒有。”


    薑忻微微頷首,起身出門。


    隱約聽到身後有人嘀嘀咕咕:


    ——“要到聯係方式了嗎?”


    ——“沒。”


    ——“那你臉紅個什麽勁,臉皮就這麽薄?”


    薑忻提著包上樓。


    夏橙正抱著一大摞文件送去她的辦公室,來來回回的反複了幾遍,再度折回來時看到從前台繞過來的薑忻:“薑姐,早啊。”這姑娘剛來沒幾天就跟著蔣綿鬼混在一塊,於是也學著“薑姐薑姐”的叫她。


    薑忻前兩天換了工位,搬進獨立的辦公室,當然這份“福利”也不是白得的,她需要完成規定的任務額,每年交著五位數的管理費。


    這份工作對辦公區域沒有硬性要求,獨立的辦公室固然能提供更安靜的、適合辦公的環境,但這不是必要條件,不過薑忻向來是不會苦著自己的性子,多花點錢買個舒心罷了。


    “早,”薑忻把牛皮袋放在桌角,說,“辛苦你了。”她隨後幫著收拾一些細碎的東西,檢查是否還有遺漏的公文案牘。


    “沒事啊,”夏橙把曲別針扔進塑料盒子裏,隨意攀談起來,“薑姐,你這一趟玩的怎麽樣?”


    “還可以。”


    “我本來也想去旅行來著。”


    薑忻看她一眼:“你不是周末雙休?國家法定節假日你可都是帶薪的。”夏橙算是她的私人助理,由她單獨帶著,薪水也是由她來開,待遇隻算得上不好不壞。


    “我有閑沒錢嘛。”


    “嗯,”薑忻拉開抽屜找東西,“那你努力一下,等結案歸檔以後再給你漲點。”


    剛起步的律師助理拿到的薪資普遍不多,在帝都這種消費超高的地方拿著4k-5k過日子的比比皆是,但是當自身能力達標後成為不可替代的那一個,在同職位中能拿到10k-20k的也不在少數。


    “謝謝老板!”夏橙沒有過於糾結這個問題,“那我出去啦?”


    “去吧。”她淡聲說。


    薑忻等門徹底關上,從抽屜裏翻出一板感冒藥,用指甲劃開脆弱的錫紙薄膜把藥掰出來,她把兩顆膠囊抵在舌尖,混著溫水咽下去,又用指尖按了按鼻翼才覺得呼吸稍微通暢一點。


    林知舟回來那天,薑忻臨時被委托人攔住了去路,她在洽談室與其周旋了近一個小時,中途借口離場去茶水室看了一眼手機。


    她關注著時間,


    猶豫少傾後給林知舟發了一條“無法脫身,不能去接”的微信。


    薑忻等了幾分鍾,沒有得到回複,不假思索的撥了個電話過去——這還是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撥通這個熟悉的號碼。


    短促的提示音後,很快被接起。


    “薑忻?”


    林知舟那邊有些吵,隻有他清冷的嗓音尤為清晰,像湊到耳邊的低語。


    “是我。”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明原由,他很快接上話音:“聲音怎麽回事?還帶著病?”


    薑忻愣了愣。


    她病了幾天但是好在本身底子不錯,除了偶爾喉嚨癢會想咳嗽以外,嗓音輕微嘶啞和淺淡的鼻音這些症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不覺想象了一下此刻林知舟皺著眉頭詢問的樣子,嘴角幾不可查的抿起弧度:“小感冒,不礙事。”


    “吃過藥了嗎?”


    “吃了,一天三頓,”薑忻找到了解釋的機會,緩慢道,“我今天可能來不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讓助理開我的車去接你。”


    林知舟默了默:“不用了。”


    那邊傳來熙攘的雜音,和他的聲音糅雜在一塊:“我馬上要回醫院,跟車走。”


    “嗯。”


    “再忙也不要忘記吃藥,”他尋思這人工作起來估計有些忘我,語氣帶著點哄人的意思,“聽話。”


    “是——”薑忻沒忍住極輕的笑了聲,“謹遵醫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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