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情似我》


    烏潯/文


    ——2020.07.01


    chapter.01


    帝都,大興國際機場。


    上海飛北京的航班延誤兩小時有餘,落地正值半夜零點。


    夜裏航站樓人煙寥寥,薑忻拖著28寸的行李箱疾步穿過大廳,徑直從八號門出。


    墜地感應門自動打開的瞬間,冷風傾灌。


    她未束的長發湧向肩後,白皙的天鵝頸線條優越,駝色長款風衣在風中張牙舞爪,涼意見縫插針的往骨頭縫裏鑽。


    薑忻扶著行李箱拉杆頂端,抬手摘去架在鼻梁上的墨鏡,她踩著路牙子打量這片闊別已久的城市。


    繁華夜景燈火齊明,鴉青色天空月明星稀,紙醉迷金的程度比之上海不夜城分毫不差。


    薑忻沒看太久,她訂的網約車到了。


    緊閉的車窗降下,車主斜身微探:“請問是薑小姐嗎?”


    “是我。”


    薑忻麵不改色的疊好墨鏡,掛在領口。


    許是見她頗有幾分姿色,車主殷勤的下車幫她把半人高的行李箱塞進後備箱裏。


    簡單的核對過車牌號和手機尾號,薑忻攏了攏風衣,坐在後排拿起手機。


    知曉她回來的人少之又少,就連從小玩到大的幾個發小也沒透露半分,社交軟件上波瀾不起,隻有幾條廣告推送,夾雜一些不知所謂的問安。


    畢竟她在上海混得風生水起,怎知她會一聲不吭就跑回來。


    車主在第三次試圖搭訕未得到回應後終於識趣的閉嘴,薑忻掐滅手機閉目養神。


    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私家車停靠在市區一棟公寓樓下。


    薑忻按指紋結算車費,下車取行李。


    大抵是她一路都不曾搭腔,讓車主臉上掛不住,這次沒有主動下來彰顯“紳士風度”,薑忻自行拉開後備箱,單手提過行李箱,摁著按鈕撐起拉杆,踩著高跟鞋緩步離開。


    …….


    輸入密碼,電子門自動開鎖。


    薑忻踹掉高跟鞋,攤開行李箱隨意攤在地上。


    客廳的家具蒙著一層防塵布,封閉的房間空氣並不流通。


    長期無人居住的公寓顯得格外空蕩沒有人味兒,在法式水晶吊燈光線襯托之下,更是清冷得像樣板房。


    簡單打掃過後。


    薑忻赤腳踩著冰涼大理石,脫下外套扔進洗衣籃裏。


    在臥室的化妝台前坐下,鏡麵上映著一張明豔而涼薄的臉,她濃妝未卸,丹鳳眼內勾外翹,眼尾細長,皓齒紅唇,像魅惑君王的狐狸。


    她翻亂梳妝台,用卸妝濕巾擦掉臉上的妝。


    薑忻去浴室泡了個澡,直到指尖的皮膚泛白,才囫圇裹了件純黑色冰絲浴袍帶著一身未幹的水漬步出浴缸,修長勻停的雙腿於下擺開衩的位置若隱若現,她五指沿著發根撥弄著濕漉的長發,水珠墜落。


    她從行李箱裏抽出一台筆記本,架在小臂上展開,單腳跪立在陽台的美人榻上,傾身將緊閉的窗簾拉開,上半身順勢靠進軟榻。


    落地窗外夜色撩人,從高處俯瞰,別有一番風味。


    薑忻食指點劃觸摸板,有針對性的向各大律師事務所海投簡曆。


    不得不說她的個人簡曆相當好看,一流政法大學畢業,履曆明確,工作穩定性高,相關獎項不多卻有分量,信息既量化,又直觀。


    是hr最喜歡的類型。


    不多時,郵箱界麵彈出“郵件發送成功”的字眼。


    圓形小茶幾上的手機震動。


    薑忻睇去一眼,滑動光標關掉所有網頁,拿過手機滑屏解鎖,唐粥的微信信息連著進來——


    [薑姐,你怎麽一聲不吭就把工作辭掉?]


    [我火急火燎的出差回來還想著約你去做spa,要不是今天你沒來事務所,我都不知道。]


    [我還是不是你的甜心小寶貝,這麽大事都不告訴我。]


    [委屈巴巴.jpg]


    唐粥比薑忻小三歲,是薑忻一手帶出來的實習生,剛畢業那會兒成天跟在她屁|股後麵“薑姐薑姐”的叫,時間一長就成了習慣。


    早在一個月前薑忻就遞交了辭職信,期間將手裏還在跟進的案子全部交接完畢,離職手續一下來,她直接預訂次日回北京的機票。


    薑忻回她:[怕影響你工作。]


    唐粥很難哄:[都是借口嗚嗚嗚嗚嗚,你就是不愛我。]


    [你這麽快就回北京了嗎!?]


    把筆記本移放在茶幾上,薑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她不甚在意的回了個“嗯”,繼續敲下一行字:[離家久了,歸心似箭。]


    哦。


    以上八個字,純粹哄鬼呢。


    薑忻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十八歲踩著錄取線被上海華政錄取,大學四年,從業六年,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歸屬感這種東西,她從來沒有。


    唐粥不疑有他,期期艾艾的埋怨:[那也不用走得這麽急嘛,連送別宴都沒來得及吃,不過主任也真舍得放你走,你也算是是咱們律所的半個頭牌orz]


    在律師圈子裏談起薑忻,雖談不上聲名遠播但也撐得起初露崢嶸這幾個字,開庭辯護,她少有敗訴,運籌帷幄,舌燦蓮花。


    薑忻對這些虛設的儀式不上心,隻回道:[確實磨了很久。]


    聊了沒兩句,唐粥就表示最近新接手了一個case,忙得連軸轉,又抱怨了一番委托人半夜還打電話進來谘詢後,匆忙下線。


    薑忻摸了摸半幹的長發,百無聊賴的點進“2048”玩了一輪加法遊戲,本意是等頭發幹透再去睡,不成想玩到一半睡了過去。


    淩晨四點,她是被凍醒的。


    薑忻手腳冰涼,肌膚冒著細小的雞皮疙瘩,她無意識的皺了下眉,睡眼朦朧的坐起身,拐進臥室拉過被子繼續睡。


    徹底清醒過來時,已是中午十二點。


    窗外天光大亮。


    薑忻摸過手機,清理未讀信息。


    刷了半個小時微博,起身洗漱。


    用麵巾紙擦掉臉上的水漬,才發覺18個小時滴水未進,胃裏隱隱傳來抽痛,薑忻把紙團扔進腳邊的垃圾簍,轉而拉開冰箱門。


    涼氣撲麵。


    內嵌式雙開門冰箱儲存空間很足。


    從上到下,也不過放著兩聽百世可樂而已,薑忻看了眼生產日期,保質期還剩半個月。


    她合上冰箱門,五指扣著瓶罐上簷,單手拉開易拉罐。


    靠著冰箱喝了大半,薑忻晃了晃罐身,汽水起泡的滋啦聲足以讓人回味起它的甜膩。


    隨手把剩下的半罐可樂放在茶幾上,解開浴衣腰帶,柔軟的蠶絲布帛滑落,薑忻換了件黑色吊帶連衣裙,隨手將長發挽成慵懶蓬鬆的低丸子,踩著綁帶高跟鞋出門吃飯。


    她沒提包,就拿了台手機。


    下樓,邊走邊逛。


    薑忻在美食城繞圈,選了一家輕食店。


    午飯是一份清淡的金槍魚蟹柳波奇飯。


    她吃東西優雅秀氣,細嚼慢咽,飯菜小口小口往嘴裏送,一盤波奇飯吃了近半個小時,盤底隻剩兩三片菜葉,薑忻才用紙巾擦了嘴,掃碼付款。


    薑忻出店往回走,恰逢約的家政鍾點工阿姨發來信息。


    她把電子鎖密碼回過去。


    剛顯示“發送成功”,肩膀驀然被狠狠撞了下。


    撞擊帶來的鈍痛讓她忍不住皺眉。


    “怎麽回事啊。”


    肇事者走得急,語氣不大好。


    薑忻不悅的睨去。


    女人到嘴邊的話生生止住,不耐刻薄的語氣急轉直下,最後隻剩幾分驚訝:“薑忻?”


    她沒應聲,臉上明晃晃的寫著“你是哪位”幾個大字。


    “不夠意思啊,居然不記得我了,我,十六班丁佳懷。”


    “丁佳懷?”


    “這下記得我辣?”


    薑忻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麽多年沒聯係很多關係都淡了。


    她目光從下至上,寸寸掃過。


    丁佳懷臂彎裏夾著一份文件袋,一身規整的淺藍色襯衫搭配西裝褲,長發盤成一個鬏用發網關住,是最普通的上班族白領的打扮。


    真要算起來丁佳懷算得上是她高中三年的同學裏說得上話的,逃課翻牆這事她沒少幫著掩護,狐朋狗友這幾個字安在她身上綽綽有餘。


    所謂女大十八變,現在倒是愈發出落得人模人樣。


    “剛才真不好意思,”丁佳懷率先道了個歉,低頭看了看腕表,提議道:“我們那麽久沒見,要不去附近坐坐?”


    薑忻現在一個無業人士閑情時光一大把。


    兩人就近進了一家奶茶店,找了張幹淨桌椅坐下。


    久不相見的人聚在一起大概都有聊不完的話題,丁佳懷抱著冰鎮果茶吸了一口,細看她眉眼,不禁感歎:“這麽多年沒見,你還真是顏值更甚當年,”丁佳懷頓了一下,又提起一些陳年舊事:“我還記得在學校那會兒你不愛穿校服,長期霸占紀檢部通緝名單榜一的位置,我們在教室裏早讀的時候就見你在樓下對著聖人像大眼瞪小眼。”


    薑忻眉目清淡,似是被勾起些回憶。


    可這點雞皮蒜毛的小事幾乎沒給她留下什麽印象,她啼笑皆非:“行了啊,剛見麵你就迫不及待的揭我的短。”


    丁佳懷舉手投降:“好好好,我們不說這個。”


    她嚼著果肉,腮幫子鼓起弧度,又像是想起什麽,對著薑忻擠眉弄眼:“對了,你和林知舟現在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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