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溝村的中央位置,有一塊麵積約為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平整空地,是秋收時用來打糧食的區域,在農村通常被稱作場院。


    隨著時代的進步,大部分農村已經淘汰了這種人工打糧的方式,換成了效率更高的機械設備,由於牛家溝地處偏遠,道路狹窄崎嶇,如今還保持著這種傳統的打糧方式。


    秋天,場院的中央是村裏眾人忙碌工作的區域,夏天,這裏便成了人們聊天八卦,休閑娛樂的場所。


    想要拜訪村子裏的每一戶人家,這裏是必經之路。


    苟冬七的家住在村子的最西邊,他準備帶著顧曼婷從村東頭開始拜訪,這樣一路往回返,拜訪完最後一戶正好到家。


    顧曼婷自然是什麽意見,她跟著苟冬七走在村裏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呼吸著蘊含大自然味道的清爽空氣,臉上流露出了滿足與愜意。


    很快兩人便走到了村子中央,遠遠的就看到場院東南角的大槐樹下聚集著一小撮人,兩人走到近前,苟冬七笑吟吟的從袋子裏掏出了香煙瓜子和糖果分給了眾人。


    幾個能言善道的婦人眼睛在顧曼婷身上轉來轉去,帶著不易察覺的鄙夷和警惕,嘴上卻熱情的跟苟冬七打著招呼:


    “吆,狗子出息了,找了一個這麽如花似玉的媳婦兒,真是讓人眼饞啊!”一個胖乎乎的婦人一臉和善的說道。


    “就是,就是,瞧瞧這大屁股,肯定好生養。”另外一個幹瘦的長臉中年大嬸,邊說邊在顧曼婷的屁股上“啪”的拍了一下。


    “啊!”的一聲驚呼,顧曼婷被嚇了一跳。驚慌失措的躲到苟冬七身後,冷著臉瞪了一眼長臉大嬸,然後拉著苟冬七快步離開了這裏。


    顧曼婷沒想到,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方會對自己這個並不熟悉的陌生人做出這樣的舉動,這在她的成長環境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


    在顧曼婷所學到的社交禮儀中,長臉大嬸的這種行為是極為無禮的,她能克製住自己沒有發火,一方麵因為這裏人生地不熟,心裏有些發虛,另一方麵也是不想讓苟冬七難做。


    走出一段距離後,一直沒有開口的苟冬七這才一臉歉疚的說道:“曼婷,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顧曼婷沒有理會苟冬七,冷著臉自顧自的往前走。


    望著顧曼婷離開的背影,苟冬七的臉皮抽了抽,眼中閃過一抹寒光,嘴裏低聲罵道,“他媽的,事兒真多。不就是讓人拍一下屁股嗎,都是娘們,至於嗎?”


    站在原地發泄了一會兒,苟冬七臉上的表情才恢複了平靜,看著顧曼婷越走越快的身影,小跑著追了上去。


    “曼婷,你慢點,山裏路不好走,小心崴了腳。”苟冬七一邊跑,一邊用關心的語氣在後麵喊道。


    聽到苟冬七的話,顧曼婷還是沒作任何回應,隻是默默地放慢了腳步。


    苟冬七追上顧曼婷,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一臉誠摯的說道:“曼婷,是我錯了,我不應該帶你來我家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這裏的人大多數一輩子沒有走出過大山,她們沒有見過世麵,更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比畫裏的仙子還好看的女人,她們習慣了看到好看的東西就想用手去摸一摸。


    “可能是你太美了,她情不自禁之下摸了一下,沒想到冒犯了你。都怪我,我要是早想到這一點就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苟冬七“情真意切”的說完這一大段,眼中甚至浮現出了點點淚花。


    看到苟冬七如此真誠的態度,顧曼婷心中的委屈也隨之消散了大半,再看到苟冬七即將湧出的淚水,殘留的最後一點怨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在心底升起了一絲愧疚,覺得自己不應該將心中的不滿發泄到這個原本就沒做錯什麽的男人身上。


    愣愣的盯著苟冬七看了半天,顧曼婷才假裝沒好氣的說道:“快點走吧,再耽擱一會兒,天黑了都拜訪不完……”


    看到顧曼婷由陰轉晴的臉色,苟冬七嘿嘿一笑,在顧曼婷的臉上親了一口,拉著她朝村子東頭走去。


    場院東南角的槐樹下,在苟冬七和顧曼婷離開後,氣氛再度活躍起來。


    “你個瓜慫,小心眼珠子掉地上撿不起來!”剛剛語氣和善的胖婦人,把手裏的幾塊糖砸向了對麵的一個男人。


    男人被糖塊砸中,這才回過神來,不自覺的咽下一口唾沫,黑瘦的臉上露出訕訕的笑,“媳婦兒,你別誤會,我剛才是在看老狗家這小子!”


    “我呸……”胖女人啐了一口,“誤會個球,就你們男人那點心思,別以為老娘不知道。”


    長臉大嬸也幫腔道:“就是,就是,別白日做夢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家能看上你?”


    男人們似乎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爭論不過這些女人,所以一個個都識趣的沒有搭茬。


    就在眾人即將轉移話題的時候,剛才被老婆用糖砸過的男人旁邊,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中年漢子咧嘴一笑,露出了滿口黃牙,賊兮兮的反駁道:“你這話說俺就不愛聽了,老狗家的兒子能中,咱爺們憑啥不中。沒準這城裏的小娘們兒就稀罕咱山裏爺們的這份淳樸呢!”


    中年漢子說完,撓了撓自己像雞窩一樣的頭發,臉上一副混不吝的表情,淳樸這兩個字壓根跟他沾不上邊。


    “嘖嘖……”胖女人誇張的咂咂嘴,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看這城裏來的狐媚子能耐有多大,連咱們溝裏的老光棍看完一眼都支棱起來了。”


    “就是,就是,老光棍都支棱起來了!”與胖女人統一戰線的長臉大嬸附和道。


    “我說吳老蔫!”胖女人看向中年漢子撇嘴說道:“你能跟人家老狗家兒子比嗎?人家年輕力壯火力旺,說不定能在炕上折騰一宿,你這半截身子都埋土裏的老棺材瓤子還是省省吧!”


    吳老蔫像是被踩中了尾巴,蹭的一下站起身,油膩膩的黑臉漲成了紫紅色。


    他扔掉手裏的煙頭,狠狠地踩滅,低頭俯視著槐樹下或蹲,或坐的眾人,臉上的神色一陣變幻之後,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媽的,老子在那方麵是不行。可老狗家的那小子也不過是個銀樣蠟槍頭。”


    “呲……”胖女人嗤笑一聲,“說的好像你看過人家入洞房似的。”


    “老子還真看過。”吳老蔫梗著脖子說道。


    “吹吧你就。”長臉女人不屑的說道。


    “哼,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我是看過他跟以前那個婆娘在炕上鼓搗那事,那小子看著壯實,其實沒幾分鍾就不行了,就是精力挺足,一晚上能折騰好幾次,有個詞兒怎麽說來著……”吳老蔫撓著腦袋,齜牙咧嘴苦思冥想著。


    “快槍手!”身邊的男人提醒道。


    “對,”吳老蔫一拍大腿興奮的說道:“快槍手,那小子就是個快槍手,我估摸著他跟那個城裏的小娘們兒長不了。你看那小娘們那個騷樣,走起路來屁股都快扭上天了,這種女人一般需求都比較大……”


    吳老蔫越說越興奮,雙眼都微微有些泛紅,那模樣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顧曼婷一旦離開苟冬七就會投入他的懷抱。


    說到最後,這個邋裏邋遢渾身髒兮兮的中年漢子竟然一步三搖,非常誇張的學起了顧曼婷走路的樣子。


    槐樹下的眾人看著吳老蔫的表演,有人大笑,有人皺眉,還有人罵他是個沒臉沒皮的老流氓。


    一群人嬉笑怒罵好不熱鬧,這時自村西邊又過來一個身穿紅衣黑褲的女人,女人手裏捧著一把瓜子,邊走邊磕,徑直走到樹下後挨著胖女人坐了下來,兩人腦袋湊到一起開始竊竊私語……


    村東頭因為靠著後山的緣故,所以總共隻有七八戶人家,顧曼婷和苟冬七挨家串了一遍,沒用多少時間便開始往回返。


    再次經過大槐樹時,由於顧曼婷的提前警告,苟冬七並沒有再往眾人跟前湊。


    看到兩人靠著小路邊緣明顯加快腳步的動作,樹下的喧鬧聲一下子停住了,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一樣,戛然而止的聲音透著詭異。


    隻是這樣的寂靜沒有持續很久,那個穿著紅色上衣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對著身旁的胖女人說道:“聽說啊,這個女人是有孩子有家庭的,可是還恬不知恥的去勾引別人老公。後來被她丈夫發現,趕了出來。”


    “你說說,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出來搞破鞋,弄的自己一家人散了,還拆散了別人好好的一家子,真個是造孽啊!”


    胖女人看了看小路上動作明顯一滯的兩個人,猶豫了一下接茬說道:“誰說不是呢!你說這個女的長得是不錯,就是人品真的不行,老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這一下子毀了兩樁婚,得遭多大報應啊!”


    “就是,就是!”長臉大嬸繼續幫腔:“長得妖裏妖氣一副狐狸精模樣,一看就是個**!”


    聽到這裏,顧曼婷再也忍不住了,她甩開苟冬七的手,“噔噔噔”的跑著離開了這片讓她無地自容的場院。


    苟冬七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看了看逐漸遠去的顧曼婷,又看了看站在那裏的紅衣女人,此刻苟冬七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以一副從容憨厚的模樣來麵對這群人,他惡狠狠的瞪了眾人一眼,便朝著顧曼婷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胖女人被苟冬七的這一眼瞪得渾身打了個激靈,她有些懊悔聽了紅衣女人的話,幫著她譏諷那個並無恩怨的城裏女人。


    紅衣女人倒是一臉淡然,甚至還帶著一絲暢快的笑意,其實她跟顧曼婷也並不認識,隻是她對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厭惡至極,因為他的男人就是因為一個城裏女人,拋下她跟孩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苟冬七一路小跑終於追上了顧曼婷,他一路的哄著,但這次顧曼婷是真的被刺激的夠嗆,苟冬七的話他一句也聽不進去,嚷嚷著要馬上回京都。眼見事情就要鬧僵,苟冬七咬了咬牙,“噗通”一下跪在了顧曼婷麵前,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抽自己耳光。


    最終顧曼婷還是沒能招架住苟冬七的哀求,她讓苟冬七先回家陪父母,自己想去縣城一個人靜一靜。


    看著已經平複下來的顧曼婷,苟冬七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不能逼得太緊,既然顧曼婷說出了這樣的話,那麽問題就不大,再說現在兩人已經領了結婚證,再怎麽鬧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躺在床上的顧曼婷,愣愣的望著窗外發呆,不時有幾顆淚水落下。


    以前的她無論走到哪裏都能成為焦點,別人總是帶著欣賞和羨慕的眼神望著她。可是如今在這個小山村裏,她依然成為焦點,但是那些人些諷刺的話,和厭惡的眼神,讓她從始至終的優越感,被打擊的幹幹淨淨。


    哭了好一陣子,顧曼婷想著明天就回京都去,以後再也不來這個地方了,從最早和苟冬七在一起時聽著苟冬七講那些發生在村子裏的故事,許多是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從來沒有見過的,讓她無比的向往,憧憬。


    在她的想像中,村子裏的山山水水,豬狗牛羊,山裏的野兔山雞,河塘裏的魚兒、青蛙。還有村子裏的人,都應該是美好、善良、淳樸的。


    也許隻是自己相像的太過美好而已,哪裏有什麽世外桃源?自私、虛偽、惡意,哪裏都會有,隻是表現的方式不同罷了。


    這樣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嗎?可是為什麽親身體驗了一次就覺得厭煩了呢。


    “反正我和冬七又不在這裏生活,我們明天就回京都,回到京都還是可以過以前的生活不是嗎。”


    顧曼婷這樣安慰著自己,心中的惆悵和壓抑才稍稍減退了一些。


    這一夜,帶著無法名狀的煩悶一直到了很晚,顧曼婷才迷迷糊糊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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