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窗外的太陽已經跑到了西邊的天空上,落日的餘暉順著無數高樓間的縫隙溜進了這間辦公室中,何青鋒眯起眼看了看窗外,又抬起胳膊看看時間,又快到了下班的時間了。


    “我快要下班了,你還有沒有什麽想說的?”何青鋒問道。


    “俺還是想讓您給打個電話問問,看看孩兒他爹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沒有個準信,俺這心裏不踏實。”牛根芳猶豫著說道。


    “你不相信我,對嗎?”


    牛根芳低著頭,沒有說話。


    “那好。”何青鋒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過自己的手機遞給牛根芳,“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現在就報警,怎麽跟警察說隨你,我就在這裏陪你等著。第二,最多一周時間,等他辦完事回來,我讓他去找你。”


    “俺相信您,不然俺也不會過來找您。俺說這些,可能讓您難受,但俺也是為了讓您看清楚了,像她這樣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您。不如趁早不要她,找個老實點的。這樣的人真不適合過日子。”


    “打住,我的事情不用你教我怎麽做。”


    “好,您不愛聽俺就不說了,俺這次來就是想求求您,好好管管您家那位顧總,讓她別再纏著俺們家狗子了。這件事真的不賴俺們,都賴……”


    “行了,行了,別說了,你先去休息吧,這件事我考慮一下。”


    “我先給你找個住的地方,你在那裏踏實的等。千萬別亂跑,也別亂說話,明白嗎?”


    “行,那太謝謝您了。”牛根芳抹著眼淚說道。


    何青鋒把小鄧叫了進來,讓他帶著母子兩人去公司附近的一個小區,那裏有公司租給員工的宿舍,讓她倆單獨住一戶。臨離開前,何青鋒又小聲叮囑了小鄧幾句,才讓他帶著二人離開了辦公室。


    牛根芳這次所訴說的情況,對於何青鋒來說,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因為事情他早已經清楚,她說的事情,無非就是在何青鋒的傷口上在撒一小把鹽而已。但是,傷口疼痛到一到程度,也許就不會再覺得痛了,因為它已經麻木。


    當她說到顧曼婷倒追苟冬七,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顧曼婷身上,何青鋒心裏是有一瞬間是站在顧曼婷這一邊的。


    可能是由於何青鋒這些年來習慣了嗬護她,從上大學一直到現在。顧曼婷與任何人發生不睦,何青鋒極少會客觀公正的評價,每次都是順著顧曼婷的“道理”對另一個當事人進行遷強甚至無理的批評或指責。即使身在事發現場,何青鋒也是明顯的對顧曼婷偏袒著。


    在生活中,兩人也因為一些事情爭吵過,何青鋒有時也會嚴厲的指出顧曼婷的錯誤,但是在他的觀點裏認為這是自己的特權,其他人絕對沒有這個資格。


    好多朋友都說何青鋒有“護犢”這個毛病,何青鋒也不否認。如今看來,也許顧曼婷真是被自己給寵壞了。


    剛才,何青鋒聽到牛根芳說出侮辱顧曼婷的話,可能是出於本能的條件反射,何青鋒忍不住想要出言反駁她,告訴她苟冬七的真正麵目,並非她看到和想到的那樣。


    但是想想,還是算了,何青鋒不想和這樣一個本身就很可憐的女人去爭論什麽。何況,她看到的情況也確實能證明她說的對。顧曼婷發出如此曖昧的短信,苟冬七卻始終愛搭不理,而她好像也沒有生氣,甚至用近似撒嬌的“我哭了”這樣的話,來爭取苟冬七的關注。對於顧曼婷來說,這本身就是一種自賤身份的做法。


    難道僅僅就為了證明自已比那個女人強,真的可以拋下心中的傲嬌,去卑微的迎合一個男人嗎?當然不會,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真的愛上了這個男人。想到顧曼婷的這些所作所為,何青鋒隻覺得原來愛情真的可以讓一個人發生徹頭徹尾的改變。


    感受到自己又開始逐漸發悶的胸口,何青鋒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唉,算了,何必讓自已已經麻木的傷口又恢複知覺呢。”


    望著窗外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天色,何青鋒的心再次沉了下來,又是一個難熬的夜啊!


    作為律所最年輕的金牌律師,齊雪的成功,靠的不僅是自身出色的業務能力,更重要的還是她的努力。被同事們稱作加班狂魔的她,今天又在律所加班到淩晨。


    齊雪邁著疲憊的步伐走進了電梯,伴隨著一聲鈴響,電梯門在12層打開,齊雪掏出鑰匙,打開了家門,客臥的門虛掩著,裏麵發出微弱的亮光。


    換上拖鞋,脫掉稍顯束縛的職業套裙,隻穿著內衣褲的齊雪走到了客臥的門口。


    裏麵的顧曼婷依然是跟前兩天晚上一樣,睜著大眼睛盯著手中的平板電腦。隨著手指滑動屏幕的動作,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齊雪搖了搖頭,轉身走進了浴室。她準備洗完澡趕緊睡覺,因為答應了顧曼婷明天陪她去醫院。她這些天什麽開導的話都說了,奈何感情這東西實在太深奧,即便以齊雪金牌律師級別的口才,也難以將自己的這位深陷情網的好閨蜜拉出深淵。


    時間又過去了兩天,兩天以來,牛根芳和她的孩子哪也沒去,就待在那個宿舍裏等待著丈夫和爸爸的歸來。


    這天下午,何青鋒忙完了公司的事務,便直接開車去了郊區的材料庫。過去了這麽多天,是時候該解決苟冬七的事了。回想起那天苟冬七眼中一閃而逝的怨毒的神色,何青鋒覺得苟冬七一定還隱藏著什麽,他對自已表現出來的怨恨,實在有些突兀。


    這次前往倉庫,何青鋒事先沒有通知二劉,沒有什麽原因,隻是不想說。自從那次他囑咐二劉該如何對待苟冬七以後,二劉沒向何青鋒報告過什麽,這就說明一切相安無事。


    隨著車子逐漸接近,何青鋒從遠處就看到倉庫管理員老馮正坐在大門口的崗亭裏抽煙。看到何青鋒的車子過來,老馮趕緊站起身,招呼道:“何總好。”


    何青鋒點點頭,問道:“二劉他們幾個呢?”


    “哦,劉經理跟兩個小兄弟在倉庫打牌呢。要不要我去把他們喊出來?”


    “不用了,我進去找他們吧!”


    剛走進大院,何青鋒就聽到庫房裏傳來二劉催促著出牌的聲音。其實在公司裏,何青鋒是嚴格禁止手下的這些人賭博的,但有些人就是好這一口,管是管不住的,所謂水至清則無魚,管理公司也是這樣,過於苛刻的條例,反而會激起手下人的逆反心理。所以一般情況下,隻要他們不在何青鋒麵前做這些違反規定的事,他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看到何青鋒走了進來,二劉他們三人趕緊站起身,說道:“何總,您怎麽來了?”


    “嗯,我過來看看,怎麽樣這兩天,挺辛苦的吧!”何青鋒說。


    “沒什麽辛苦的,就是閑得不行,這不就打打牌消磨一下時間。”二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何青鋒拍了拍二劉的肩膀沒再說什麽,離得近了,他才發現二劉的左臉有一道血痕,雖然不深,但也很明顯。看樣子是過去好幾天了,像是被抓的。


    “你臉怎麽了?”何青鋒問道。


    二劉用手摸了一下,“嗨,沒事。”


    何青鋒看著他,表情嚴肅的問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二劉撓了撓頭,訕訕的說道:“那天教訓苟冬七的時候,不小心被他撓了一下。”


    隨後,在何青鋒審視的目光下,二劉講述了事情的原由。


    原來自何青鋒走了以後,苟冬七每天都坐在屋裏抽煙,誰都不理。過了大概四五天的樣子,他開始煩燥不安,有時會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


    開始那幾天,二劉的兩個小兄弟還能老實的和二劉打會牌,但後來就實在是閑不住了,沒事就進苟冬七的屋子,對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自稱是活動活動身體。


    開始二劉還勸阻,後來他也實在無聊,幹脆也加入到了活動身體的隊伍中。那天二劉的兩個小兄弟在屋裏睡覺,他睡不著,就一個人進去找了苟冬七。


    二劉先是對苟冬七一頓嘲諷,目的就是要激怒他,畢竟每天幹捶趴在那裏像死狗一樣的苟冬七,他也覺得沒意思,想著要是苟冬七能反抗幾下,那樣應該更有趣。


    “怎麽了,苟助理,怎麽現在變得這麽老實了?你不牛x著呢嗎?”二劉朝苟冬七臉上吐了口煙,笑眯眯說道。


    苟冬七也不搭理他,繼續低頭抽煙。二劉又說了幾句,看苟冬七不理自己,覺得沒趣,幹脆又開始鍛煉身體。可是他沒想到,正打著,苟冬七突然站起身來,撲過來照著他臉上就是一拳。


    麵對苟冬七突如其來的反擊,二劉完全沒有準備,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二劉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苟冬七掉頭就往外麵跑。


    二劉緩過神來,緊隨其後追了出去,眼見苟冬七已經跑到了大門口,二劉縱身一躍,將苟冬七撲倒在地,倆人就扭打到了一起。苟冬七就像瘋了一樣,玩開命了。


    外麵的叫罵聲,還有狗叫聲自然也把屋裏睡覺那哥倆吵醒了,倆人跑出來一塊把苟冬七給按在了地上。


    但這時二劉已經動了真火,剛剛被苟冬七偷襲的那一拳,正打在了他的鼻梁骨上,到現在鼻子還在流血,他讓倆人把苟冬七放開,要和苟冬七單挑。


    還和苟冬七打了賭,如果他能打贏自己,就放他走。別的不說,論打架,三個苟冬七也打不過二劉。苟冬七比二劉矮了將近一頭,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個大人打小孩似的。


    但是苟冬七當時真急了,看到有跑的希望,也是玩了命,還沒等二劉說完,抓住他的胳膊就狠狠地咬住了。


    接二連三的被苟冬七偷襲,二劉哪受得了這個。見自己的胳膊被苟冬七像癩皮狗一樣死死的咬住,怎麽也甩不開,二劉雙目圓睜,抬起另一隻手猛的掐住了苟冬七的喉嚨,額頭的上青筋暴起,那架勢完全是想把苟冬七給活活掐死。


    苟冬七的脖子被二劉的大手死死扼住,很快他就覺得呼吸困難,雙眼漆黑,感受到死亡的威脅,苟冬七拚命的揮舞踢蹬著手腳。


    兩個小兄弟看到苟冬七逐漸青紫的臉色,和已經翻白的眼球,趕緊衝過去把二劉拉開。


    二劉力氣極大,兩個小兄弟使出了吃奶的勁才把他的胳膊掰開,二劉罵罵4咧咧還不解氣,抬起手肘照著苟冬七的臉上就砸了過去,就這一下,直接將苟冬七的兩顆門牙給幹掉了。


    而二劉臉上的臉上,也在苟冬七瘋狂掙紮時給抓了幾道口子。


    聽完了事情的經過,何青鋒瞪了二劉一眼,“怎麽說你,你都不聽。回頭趕緊上醫院看看去,別落下了疤。”


    二劉嘿嘿一笑,說道:“沒事。”


    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何青鋒的心情也不似路上那般沉重,他讓二劉他們三人在外麵看著,自已走進了那個宿舍。苟冬七正躺在那張床上,看到何青鋒進來,略微驚訝了一下,吐了一口煙,隨後又恢複了那副麻木的表情。


    何青鋒仔細的打量了苟冬七一番。這麽多天過去了,他的頭發又髒又亂,本來是寸頭,現在也長得參差不齊了。胡子一直也沒刮,連著鬢角長成濃密的一片。


    滿臉的汙垢,衣服襤褸,肮髒不堪。人也瘦了一圈,最顯眼的是門牙還掉了兩顆。總之,就是狼狽至極。就他現在這副模樣用德行形容都有點輕,何青鋒覺得用**行這個詞更貼切,不過又想到門口籠子裏的兩條比特犬那油光鋥亮的皮毛,和威風凜凜的氣勢,又覺得用狗形容他有點侮辱狗。


    不知為什麽,看到苟冬七這般狼狽的模樣,何青鋒竟然感到一陣揪心,倒不是他可憐苟冬七,而是為顧曼婷感覺不值。


    說實話,如果顧曼婷出軌的對像選擇了一個優秀的男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華,哪怕是占一樣,那何青鋒可能真會跟他拚個你死我活。這樣做的意義應該在於爭回男人的那份尊嚴,那樣可能何青鋒覺得自己的心裏也會好受些。


    可是如今麵對這樣一個貨色,何青鋒真覺得自己想去拚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拳王阿裏要和自己這樣的普通人較量一場拳擊,這比賽有法打嗎?何青鋒都說不出來心裏是一種什麽滋味。


    此時何青鋒突然又想起了顧曼婷肚子裏的孩子,真難以想像如果那個孩子出生的話,會是什麽樣。心裏不禁替她感到悲哀,顧曼婷啊顧曼婷,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何青鋒此時倒情願苟冬七是一個優秀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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