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霓裳愣怔一瞬,而後極為迅速地將眼眸垂下,遮掩住其中的震動。


    聲音冰冷的道:“我自己來,不用你們喂。”


    說著劈手奪過林悠悠手裏的藥,一把吞了下去,丹藥入口即化,化作精純的真氣補充進林霓裳的丹田。


    但是林霓裳回憶起之前服藥的感受,身子佯裝無力的略微下滑了一些,然後不適的皺了皺眉,瞪了那文臣一眼,“快滾,我看見你就惡心。”


    文臣也不惱,聳了聳肩,“還是林將軍明事理,不給我添麻煩。”


    囑咐張三記得按時給林霓裳喂藥之後,文臣便匆匆走了。


    林悠悠從張三的儲物囊裏翻出幾壇看著就很貴的酒,笑著招呼門口的幾個看守,“走,哥幾個,咱們到亭子裏喝幾杯去,我剛搞到的好酒,喝完身心舒暢還不頭疼。”


    那幾人有些猶豫,“那屋裏的……”


    林悠悠扒開酒塞,一股濃鬱酒香飄了出來,“放心吧,她身上的東西都搜走了,藥也給她吃了,身子軟著呢,鬧不出什麽風浪,哥幾個這幾天辛苦了,稍微喝點不影響,走走走,我這還有油炸花生米呢,香脆下酒的很。”


    待他們幾人走遠,林悠悠從後窗悄無聲息的翻了進去,直奔林霓裳而去,將其抱了個滿懷。


    “姑姑,你沒事吧!”


    雖然剛剛通過張三的眼睛看過了,但林悠悠還是不放心的上下打量著林霓裳,生怕哪裏受了傷。


    林霓裳又感動又生氣,沉下臉敲了林悠悠一個爆栗,低聲凶道:“臭丫頭,你什麽時候到的京城,還有,你怎麽敢一個人來!”


    “哎呦!”林悠悠捂著頭軟軟哼唧,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撒嬌,“我擔心姑姑嘛,擔心的吃不好睡不香,練功都練不下去了,而且,這不是也沒有人發現嘛。”


    不等林霓裳再凶,林悠悠望向她的眼睛,不抱希望的問道,“姑姑,你跟我走嗎?”


    果不其然,林霓裳沉默了,眼裏情緒複雜,沉沉開口,“悠悠,你知道的,我不能走,我若走了,胭脂軍必受牽連,遠征又該何去何從?”


    林悠悠咬咬唇,問道:“那,姑姑,您知道皇上那老東西為何不顧後果也要強行將您送到辛世那邊去嗎?”


    林霓裳似悲哀似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我隱約知道一些。


    幾十年前先皇曾到過辛世一次,不知為何竟將至尊訣的最後幾篇遺失在辛世,導致現今的皇上修煉受阻,境界久久無法提升。


    而他又受過幾次重傷,中過毒,壽命縮減了不少,若是不早日突破,恐怕時日無多了。


    但功法已經修煉半途,現在再改換一門功法重練已經來不及,隻得拚命去搜尋至尊訣遺失的那部分。


    但沒想到的是……”


    “但沒想到的是,至尊訣遺失的部分竟然落在了辛世手中,辛世以此作要挾,要求皇上將您嫁過去。”林悠悠接過話頭,冷聲說道。


    至尊訣她現在也學了一部分,足以讓她體會到這個功法的厲害之處。


    她現在就可以控製別人的身體,如果修煉到頂級,是否能不知不覺的控製人的思維,完成徹底的洗腦,讓對方為自己出生入死奉獻生命,而絲毫不用擔心對方會背叛。


    哪個皇帝不日夜擔心手底下的人造反?


    哪個皇帝能抗拒這種極致的誘惑?


    哪怕不僅僅是為了延續生命,光是至尊訣的這個能力,也足夠皇帝拋棄一部分子民和國運來換了。


    “嗯,大致如此。”林霓裳點頭,神色一片黯然,“哪怕沒了我,大豐邊境在林方敬那個廢物的手裏,將會被辛世逐漸蠶食,黎民百姓恐怕要遭受戰亂之苦,可是天下再重要,哪裏又能有他自己的性命重要呢。”


    “但是他又知道您在百姓中聲望極好,貿然嫁過去實在無法解釋,有損他在民間的聲譽。


    於是他先造謠您要改嫁,說您死活要改嫁辛世,甚至不惜和遠征和皇上翻臉。


    又軟禁了您無法出麵解釋,一點點破壞您的名聲和威望,哪怕短時間內百姓不信,但日子久了潛移默化自然就會覺得是真的,而最後再將這件事徹底坐實,百姓也隻會被他糊弄過去,覺得是您的問題!”


    林悠悠眼底閃過一絲戾氣,聲音如寒冰冷冽,“既如此,就將他這見不得人的齷齪事,全部公之於眾!”


    ——


    林悠悠沒有帶走林霓裳,而是給她留下了一個儲物囊,一些丹藥和幾把武器,用來防身。


    然後隻身返回了城內,路上還給梁青青傳了個訊息,梁青青很激動的回了她一個位置,並開啟了傳音骨的定位功能。


    林悠悠循著定位,一路穿街越巷,最後鑽進了一家平平無奇的小飯店後門。


    剛推開門,梁青青早就在這兒等著了,一把把她拉進屋裏,探頭探腦的看了眼外麵,然後張嘴欲問。


    林悠悠一抬手,馬上打斷了她的話,“別問我有沒有跟蹤的,問就是沒有。”


    “額……”梁青青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你怎麽知道我想問什麽。”


    林悠悠翻了個白眼,“為什麽,就因為我今天跟蹤的時候聽見好幾次了。”


    “好了,青青,我有正事拜托你。”


    梁青青聞言正色道,“悠悠,你說吧,拋頭顱灑熱血我在所不辭!”


    若不是林悠悠從黑市裏救了她,她現在恐怕還髒兮兮的躺在地牢裏,逐漸變成一個瘋子呢。


    “沒那麽嚴重,小事一樁而已。”林悠悠笑嘻嘻的,拉著她坐下來,“我需要你幫我造一個小謠,越快越好,越廣越好。”


    “沒問題,我最近業務熟練的很,說吧,是關於哪位大臣的?”


    梁青青興致勃勃,她最近真是幹了之前不敢幹的事兒,連長公主,李大人和汪首相都敢造謠了,可謂是大膽至極,狠狠摸了一把老虎的屁股,在害怕過去之後,還莫名的有點子小興奮。


    “他叫──段景龍。”林悠悠眼眸掠過一絲寒意,薄唇吐出一個名字。


    “段……景龍?聽起來還是皇親國戚,倒是有點耳熟。”梁青青有些疑惑地思考著。


    忽然,梁青青想到了什麽,臉色大變,騰的站起來,差點將桌子帶倒,她吃驚到險些破音,“段景龍,皇上!??”


    “哎,你小點聲,讓人聽見你直呼皇帝名諱就不好了,這可是大不敬。”


    梁青青捂住自己的嘴,從指縫裏往外說話,“你還知道大不敬?你剛剛說的造個小謠,難不成說的是造皇上的謠?”


    “這麽說的話,還真不是,”沒等梁青青鬆口氣,林悠悠繼續道,“我要你傳播的,可不是謠言,而是皇家真事,附耳過來,我講給你聽......"


    "林悠悠,你真是瘋了.......”


    梁青青聽完,已經徹底麻木了,緩緩地吐出一句話。


    這、這、豈止是造謠這麽簡單?


    這不僅僅是摸老虎屁股,而是把老虎屁股上的毛都拔光了啊!


    若是真的傳揚出去,大豐朝定要狠狠動蕩一番!


    梁青青抱著胳膊冷笑一聲,“這要被皇帝知道了,誅九族都不夠,還得給你挫骨揚灰做成臭豆腐才行!”


    卻感覺自己的腰上突然攬過一條手臂,身子一斜就被林悠悠拉了過去,抱在了懷裏。


    林悠悠理直氣壯地道:“我這也是為了逼狗皇帝將姑姑放出來嘛,到時候內外壓力之下,他說什麽都沒有讓姑姑親自出來辟謠更有用。”


    仗著自己身量高,林悠悠歪頭枕在她的腦袋上蹭了蹭,撒嬌道,“你就說你幫不幫嘛~”


    梁青青被林悠悠半抱著,烏黑長發隨著動作滑落在梁青青的肩膀上,一陣獨屬於林悠悠的溫暖氣息將她籠罩。


    淡淡的好像煦暖陽光,又好似混著一點清淡的蓮花香味,十分好聞。


    梁青青不由自主的多吸了一口,鼻腔裏都是那溫熱的味道,耳邊聽著林悠悠軟軟的哼唧,忽然一下子就臉紅了,莫名的感覺羞澀。


    她知道林悠悠是故意的。


    但是……這也太撩人了吧!


    有些別扭的從林悠悠懷裏掙脫,她輕輕錘了林悠悠一拳,小臉通紅,“幫!不幫別人也得幫你啊!”


    “反正,我的九族就剩汪首相了,到時候真要誅九族,我也不虧。”


    -


    梁青青辦事效率很高。


    翌日,這勁爆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仿佛投下了一顆炸彈,轟然爆炸,百姓討論紛紛。


    熱度瞬間壓過了之前各位達官貴人的花邊新聞。


    還有什麽能比皇上的奇聞秘事更吸引人的呢。


    更何況裏麵還包括了先皇,現今皇上,最近熱度極高的林將軍,以及大豐朝的敵人辛世。


    而且,還和自己密切相關!


    一時間各處都有人神神秘秘的跟人嚼耳朵。


    某個茶館——


    “我跟你講個小道消息,皇家功法至尊訣下半部其實丟在了辛世!”


    “至尊訣不是一直都由皇帝貼身存放親自保管的嗎?怎麽會丟在辛世那種地方?”


    “先不說這個,你知道幾十年前辛世出了幾個名妓嗎?”


    “這誰不知道,風花雪月四大名妓嘛,風騷之名傳揚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想去一睹芳容,一親芳澤?”


    “這就對了,那四大名妓還曾公開說過愛慕先皇,懇切邀請先皇前去一嚐,你說那後宮塞滿了美人的老皇帝,動心不動心?”


    “臥槽,他去了?”


    “那能不去嘛,辛世那邊頗有名氣的一個青樓玩法,就是輸一局脫一件衣服,直到脫光為止,四大名妓穿薄紗相伴,老皇帝能守得住?”


    “嘿嘿,反正我是守不住。”那人淫笑一聲。


    “那你知道嗎?林將軍其實已經死了!”旁邊忽的有一個灰衣人插嘴道。


    “死了?怎麽回事!”頓時有一片震驚之聲響起。


    “還不是因為現今皇帝命不久矣,想要活命隻能繼續修煉,那不得把功法要回來啊,但辛世賊能白白給你?”


    “那辛世提了什麽要求?”


    “辛世要林將軍!還要了無數金銀珠寶,甚至要求割一部分邊境地區給他們!”


    “皇帝答應了?”


    “那肯定答應了啊,不但如此,他還內外勾結將武將軍害死,為了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更是大肆造謠,隻為將功勳累累的林將軍囚禁起來送與辛世,簡直是置黎民百姓的性命於不顧!”


    “不然為何林將軍改嫁之事傳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林將軍了?”灰衣人聲音沉重的反問。


    “那肯定是皇帝已經暗地裏將林將軍綁了送給血海深仇的辛世,守護大豐朝十幾年的大功臣早就被他們殺害了!”那人聞言立刻猜測道,痛心疾首!


    事情傳著傳著就比林悠悠想的還要狗血,口口相傳中添加了一些令人浮想聯翩,傳播力度極強,可信度極高的的細節。


    反正怎麽狗血怎麽來,怎麽駭人聽聞怎麽來。


    小酒館中——


    一壯漢將酒杯摔在地上,憤怒的拍案而起,粗聲怒罵道:“他娘的狗皇帝,竟敢如此侮辱我豐朝大將軍,林將軍雖為女子,但實為巾幗英雄,亦有殺神之名,豐功偉績我等銘記在心,心服口服。”


    “我雖然是個隻會練武的粗人,但我也清楚林將軍是大豐國之棟梁柱石,身負國家氣運,不可動搖,否則國將不國!”


    辛世雖然和京城相距頗遠,但已經打了幾十年,無人不知大豐和辛世之間的仇恨,甚至有的人的親人就曾喪命於辛世人手中。


    大家沉默一瞬,紛紛讚同道。


    “我兒子一直以自己是胭脂軍一員而十分自豪,更是把林將軍視若神明,他若是知道皇帝竟敢為了半本功法將林將軍嫁給辛世任其折辱,恐怕會當場怒極吐血!”


    “我就說林將軍怎麽會昏了頭竟要嫁給辛世,還以為是被什麽辛世邪人奪舍了,害得我天天在家求神佛保佑林將軍。”


    “那老東西自己壽命將至,竟想拉我大豐朝陪他一同滅亡!”


    更有讀書人垂淚歎息,哀聲道:“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也!”


    “林將軍呢!我們要見林將軍!狗皇帝將林將軍交出來!”


    這件事如同浪潮席卷京城,如沸騰油鍋進水一般爆炸傳播著。


    群情激憤,民怨沸騰,怒氣衝衝。


    甚至還有人趁亂喊出來推翻狗皇帝的造反宣言,借勢煽風點火,頗有點官逼民反的意思。


    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磨刀霍霍。


    無數奏折如雪片一般紛至遝來,給皇帝段景龍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朝堂之上,段景龍大發雷霆,怒發衝冠。


    雙目通紅的將厚厚一遝奏折狠狠摔在了龍書案上。


    奏折被那力道甩出去,打在地下跪了一片的朝臣身上,有的人甚至被劃破了臉頰,鮮血溢出。


    卻沒有一個人敢吭聲,皆是顫顫巍巍的低著頭,諾大朝堂,安靜的仿佛連呼吸都消失了。


    隻剩下段景龍歇斯底裏的怒吼之聲。


    “刁民!一幫該死的刁民!”


    “朕乃天龍之子,至高無上,受萬民敬仰!”


    “竟敢編排朕的謠言四處傳播,誅其九族,剝皮萱草也難解朕心頭之恨!”


    “造反?誰給他們的膽子造反?統統都抓起來,把這些該死的反賊都殺了!”


    他氣喘如同破舊風箱,連續爆發之後瞬間感覺有些呼吸困難,重重的坐倒在龍椅之上,壓抑的咳嗽了起來,麵色有些青灰。


    “退朝,都給朕滾!”


    “你!你給朕留下!”段景龍一指汪首相,讓他留下。


    其他人頓時屁滾尿流的下了大殿,紛紛垂著頭往外疾走,隻不過某些人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精明的光。


    皇帝的身體……似乎真的大不如前了,看來傳言也並非空穴來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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