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惡人穀好雖好,對於這兩個孩子來說卻著實算不上什麽好環境。


    她猶豫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決定帶他們出海, 尋個安靜的海島認真習武。


    兄弟倆俱無意見,高興地應下了。


    之後師徒三個在東海某座無名島上一待就是五年。


    逢年過節時,燕南天一家總會過來,哪次趕不及了,也會派人給他們送東西。


    花無缺還是和從前一樣乖巧,至於小魚兒,則是因為被悶了太久而更會鬧騰了。


    但小魚兒如今已經摸清她的底線,知道自己隻要認真學刀,在別的方麵皮一些她完全願意容忍,所以說起話來越發沒大沒小。


    燕流霜的確懶得跟他計較這些,她現在隻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些,早日把所有能教給他們倆的東西教完,她就可以離開了。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個想法竟會被在她麵前慣來少話的花無缺看穿。


    第四年的除夕,燕南天一家有事沒能趕來。


    師徒三個便簡單地多烤了幾條魚權當慶祝。


    後半夜她睡不著,一個人去海邊吹風。


    快天亮的時候,她在他們師徒一起搭建的木屋前碰到了花無缺。


    她很驚訝:“無缺你這麽早便起了?”


    花無缺搖搖頭,說他是一個時辰前聽到了她房間裏發出的動靜。


    “那你還挺警覺啊。”她沒當回事,笑了笑道。


    已經長成少年的花無缺在東海的黎明裏垂下了頭,聲音很低:“因為我總是很怕哪天一覺醒來,師父你就不見了。”


    這話讓燕流霜愣了一愣,然後她想起當年她把他從移花宮帶走的時候曾坦誠地對他說過,她不是無緣無故對他好,等將來她離開的時候,她會告訴他原因。


    顯然五年過去,花無缺也還記著這句話,並察覺到了她急於離開的焦躁心情。


    她有些想嘆氣,但最終沒有。


    太陽從海平麵上升起的時候,她和聲開口:“不會的。”


    花無缺聞聲抬眼,似是在等她說下去。


    而她伸出手來拍了拍這乖巧少年的腦袋道:“就算哪天我真的要走了,也不會不告而別。”


    這並非花無缺想要的回答,但他大概知道,除了這句話之外,燕流霜是不可能給他們更多的。她終究要走。


    於是他點頭,迎著晨光對她說了一句好。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久到燕流霜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才又出聲問了她一個問題。


    花無缺問:“師父是要去見你一直在思念的那個人嗎?”


    這問題其實有些冒犯,但燕流霜還是答了。


    燕流霜說:“對,但我可能還有好久好久才能見他。”


    微冷的海風吹過來,將她的聲音襯得格外寂寥。


    在這一瞬間,花無缺仿佛明白了什麽。


    假如他的不舍是一條小溪,那麽燕流霜在談起那個人時的悲傷就是他們眼前的東海。


    長久以來花無缺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她從天而降拯救了自己的人生,但現在他知道了。


    自那日起,他練刀又比從前刻苦了數倍。


    他想這樣師父應該能早些見到那個人了,等她見到那個人,她應該就不會那麽難過了罷。


    這件事他沒告訴過小魚兒,但孿生兄弟之間總有些常人無法理解的感應,在第五年的春節到來後,小魚兒花在練武上的功夫也比之前多了許多。


    燕流霜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不可謂不感動。


    其實仔細算來,她對這對兄弟,是不及對原隨雲和宮九那樣好的,可他們至純至善,自始至終都對她存著感激,如她望他們好一般望她好望她快樂,比無花跟更叫她寬慰。


    春去冬來又是一年。


    長到十三的小魚兒和花無缺已經學完了她的整套刀法,到了離開海島去經歷江湖和人世的時候。


    燕流霜問他們想先去哪,小魚兒說想回惡人穀看看。


    花無缺附和了一句,附和完停頓片刻,而後又補充道:“……我還想去趟移花宮。”


    燕流霜聽罷未作猶豫就應了下來:“行,反正是一個方向,咱們慢慢走便是。”


    他倆有點驚訝:“師父會和我們一起嗎?”


    她點點頭:“我再陪你們走一段,走完這一段,才能放心讓你們出師啊。”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一同笑出來,又一同說好。


    離開東海後,他們先去了江南一趟。


    燕南天和玉娘子有事不在,把張菁放在了慕容山莊與她的表姐妹們作伴。


    想著快一年不曾見麵,他們便去慕容山莊探望了這個小姑娘,結果在慕容山莊呆膩的張菁聽說他們之後要去移花宮和惡人穀,立刻央著燕流霜帶上她一道。


    “我都快在這待到發黴啦!”她扒著燕流霜的手臂不肯放,還不停給花無缺小魚兒使眼色,想他們幫自己一道求燕流霜答應。


    花無缺向來拒絕不了她,看她噘著嘴皺著眉,心已經先軟了,立刻開口道:“那不如就帶上菁妹吧?”


    小魚兒則是哼了一聲:“你就不怕被她煩死?”


    張菁氣得要打他,偏偏她武功比不上小魚兒,追了兩圈,連小魚兒的衣角都沒碰到,頓時更氣了。


    “你你你……你為什麽不管管他!”惡霸不過小魚兒,她就對好脾氣的花無缺這麽喊。


    “他是我兄弟,哪來幫著你對付我的道理啊!”小魚兒又嚷了句氣她的話。


    “我不管!”她立刻裝出一副要哭的模樣。


    這模樣令花無缺瞬間沒轍,隻能回頭去跟小魚兒商量:“你就……別總這麽逗她啦?”


    小魚兒對他這火速反水的態度目瞪口呆:“……”


    算了算了,看在燕伯伯和玉姑姑的份上,不跟丫頭片子一般見識。


    反正最終張菁還是跟他們一道上路了。


    一路上燕流霜光是看他們三個打鬧就看得很高興。


    他們行得不快,每到一處都會停下來玩上幾日。


    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必要的過程,因為她教給他們的刀法就是先出世再入世。


    如今他們已經學完,到底能領悟多少明白多少,便全看他們自己了。


    幸好在這一點上,這兩個徒弟都沒有讓她失望。


    夏天快過去的時候,燕流霜終於帶著他們行到了飛鶴嶺下。


    繡玉穀移花宮就藏在這嶺內,她憑著記憶尋到入口,進去後卻發現這地方和她記憶中不太一樣了。


    原先種梅樹的地方變成了一片藥田。


    她都能注意到這一點,曾在此長到七歲的花無缺自然也能注意到,是以剛一進去,花無缺就咦了一聲。


    張菁聽到這一聲,扭頭問他怎麽了。


    他抿唇搖頭道:“沒什麽。”


    “所以這就是你長大的地方呀?”少女往前邁了兩步,頗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山穀,末了得出結論,“嗯,比那條死魚長大的地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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