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如來想的是,既然不會飛,那日他是怎麽從天上掉下來的?


    “俏如來,你想吃糰子麽?糯米糰,一碗七八個,每個比指甲大一點,除了用糖拌還能加些別的。”


    俏如來不大好意思地道:“我還想看一會兒,留這兒等你吧。”


    木屐踢踏,背離的腳步一如既往輕快,上官鴻信卻迅速失去笑容。


    從攤主手中接過小碗,竹籤戳破糖衣脆弱的保護,刺穿柔軟的內在,麵無表情地咀嚼,即便吃的很慢,除了甜其實都不太有其他感覺。


    上官鴻信踟躕一會兒,放下錢,令老闆拿油紙再裝兩份。回到原處不見人影,心思一瞬劃過千萬縷,踢著木屐,垂眸阻止情緒的流露。不多會兒,他帶著迷茫抬眼,對來人問:“你去哪兒啦?”


    “抱歉,一時沒注意向前頭走了。”


    俏如來生了一把溫潤的好嗓子,聽他說話,慢悠悠的,好似天下無難事,歉然的話語聽著都太舒服,根本生不出責怪之心。


    心跳的很快,分不清源自哪種興奮,上官鴻信困惑地想,為何她要給俏如來挑那樣一張半麵人?


    不論繁複的花紋還是素淨到駭人的白麵,都太過紮眼,俏如來言行溫柔,從不會有任何刺目的表現。


    他立在紅塵中,如此格格不入,哪怕身披濃厚的玄色,也不能令一身飄逸減損分毫。


    和記憶中的人相仿,又不一樣。那個人冷酷決然,隨時都能抽身離去,俏如來哪怕講述別人的故事,都不自覺投入。這是一個過於明顯的弱點,居然沒有被糾正——或許,已經是糾正後的成果?


    俏如來問:“回去好不好?”


    上官鴻信遞上紙包,“買來給你的。”


    糰子熱乎乎的,一個個都不大,糖粉外還沾著花生和芝麻。俏如來戳上籤子,默默將糰子在糖裏又滾了滾,小口吃下,又甜又糯,便覺不適緩和幾分。


    一路回策君府,俏如來走在上官鴻信右手,雖然吃的很小心,畢竟還要兼顧交談,難免多蘸到糖黏在嘴角,小心地舔了舔。


    正說話的上官鴻信忽然一頓,俏如來問:“怎麽了?”


    上官鴻信笑道:“每逢中秋,祭司會開啟神宮,一路遊街賜福,緩行入宮參拜。除了過年和萬壽節,羽國一整年就降靈祭排場最大,到時若見到了,我真怕你會高興的整個人都跑不見。”


    俏如來被他說得訕訕,“說的像你親眼見過羽國情狀似的。”


    “沒見過還沒聽過麽?羽國進入魔世有兩三條路,翻山最快,但誰也不敢賭會不會遇上精怪,幾乎都會選擇沿邊城繞道這兒。行商多,消息自然傳的快。”


    俏如來扶額道:“既然那麽近,怎麽你先前不去,隻收集資料?”


    “策君一直壓著不準,這次也不知他抽的什麽風。”上官鴻信隨口說,“尋常從這兒去羽國國都都不用一個月,商人說降靈祭期間有些關卡會關閉,遇上封路,不知中秋能不能到。聽說如今的祭司凰後雖體弱多病,但能為極其強大,還是個極美的女人——不過我怎麽算,祭司一二十年前少年襲位,如今在人族裏年紀也是……嘖,不可說啊。”


    睫毛顫了顫,掃過掌心癢癢的,俏如來低聲道:“噢,你想見她麽?”


    “美麗的女人我見多了,她們不僅美麗,往往還十足十危險。哪裏是帶毒的花,她們就是無聲無息的毒,頂尖的智者一時大意都要中招……遠觀應當還是可以的,畢竟都說她至今仍舊美到令羽國之主神魂顛倒,冷淡後宮,膝下比當年繼位時一群兄弟爭搶的盛況可差多了。”上官鴻信瞥了眼俏如來,頓住腳步,“你怎麽了?”


    “沒什麽。”


    “讓我看看。”


    上官鴻信加重語氣,俏如來隻得放下手,就著燈都看出他右邊眼睛血紅,難怪主動走在一旁,還頻頻掩著額際。


    上官鴻信沉默了下道:“是我貪玩兒了。”


    俏如來道:“不會,我還想怪自己撐不住呢。控製不住要睡,睡醒了又不舒服,人說精怪取命不留痕跡,我怎麽就沒覺得?”


    上官鴻信不知想到什麽,笑道:“大概還是留了一點的,衣服上還挺明顯。”


    策君府門口還是初時迎接他們的老管家,兩人分別,俏如來自回客院。梳洗完正要睡,俏如來想起上官鴻信的話,拿出衣袍檢視,單眼不太好使,半晌終於在□□左袖外側找到墨跡,先前掃過,還當是陰影。


    取出另一件舊許多的□□掛在一旁,他發了會兒怔,才熄燈歇息。


    將髮絲撥到耳後,撫過輪廓,抬起手,五指在黑暗中舒展。


    感覺不一樣,俏如來思索著,合眸良久,仍舊睡不著。


    第3章 第 3 章


    03


    俏如來自有記憶,就被限製不允出門,連家中少人處也不得去。家人說故事消遣,他自然最喜歡父親,立誌長大也學父親俠名廣傳天下,等發覺自己全無武骨,再也不提。


    那個人生疏又笨拙地抱起他,他忍耐著的恐懼,全被家人當成初見父親的羞怯。


    有行腳僧上門,道府上大少爺有佛緣,舅舅怒然要將人打出去。他抬頭望父親周身縈繞的哀哭怨魂,隱約明白大約是真的,下決心入佛修行。


    多年後還俗,留在父親身邊協助,旁人初時喚大公子,漸漸改叫俏如來——這外號其實有幾分輕佻,聽多也就習慣了。


    躲在父親羽翼下度日自然容易,再是安靜平淡的性子,總有自己的願望。


    他再一次拜師,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隻有父親一言不發,摸摸他的白髮,微笑透著感傷。


    默蒼離是個古怪的人。


    自神蠱溫皇一句“愉悅”的感慨悄無聲息流傳,默默無聞的隱士變得同樣令人聞風喪膽。


    他生的清冷,模樣三十許,跑幾步要喘,風一吹要倒,日日隻坐在自家琉璃樹下看書擦鏡子,完全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書生。也許是過多的智慧反噬,上天取走了他的健康作為代價,即便冥醫杏花君也拯救不了那破風箱般千瘡百孔的身子。


    可俏如來第一次見到默蒼離,他揮動古樸長劍,劍氣劈碎兇惡妖鬼,飄鼓的衣袍訴說劍者無可匹敵的強大。


    循著冥醫指的路看到眼前一幕,心中生出難以言表的荒謬感。


    默蒼離將長劍收入古鏡,平聲道:“你是專程來觀察我的容貌嗎?”


    俏如來艱難地開口:“請前輩襄助家父。”


    默蒼離似乎在思考,卻說:“你看得見。”


    俏如來低低應了一聲。


    中原一地,妖魔鬼怪早已遁入暗處,躲在人族目光不及處生存——但並不代表他們不存在。


    史艷文的麻煩來的突兀又可怕。一隻鬼自暗處張牙舞爪而來,大大方方占用他的身份,容貌無法分辨,細節記憶差不離,根基也高的可怕。他在武林掀起動盪,令史艷文有口難辯,提出疑問的俏如來被譏嘲認不出父親,那鬼狀似傷心地拍他的肩,眼中毫不掩飾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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