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完餐,朱珠回到酒店打算繼續啃劇本。


    《清姬》的背景設定在島國,講述了華國人紀蒼化名北原倉介,為了給死去的母親報仇而在黑幫做臥底,並收養童女支清姬,將她培養為殺手的故事。


    朱珠要飾演從十五歲到三十五歲的清姬,年齡跨度之大、難度之高,讓她也不得下苦功夫鑽研。


    在原文中,原身由於被顧霆炎傷害產生了心理陰影,對於相同人設的北原倉介十分畏懼。


    不僅沒能完成盛淮安所要求的“又愛又恨,害怕卻又想要親近”的情緒層次,還被夏紫慕買了熱搜黑她演技,所謂的“大滿貫影後”也一度成了笑話。


    即使最後原身努力克服了恐懼心理,順利完成拍攝,這一段也成了她影史上抹不去的黑曆史。


    但朱珠既然來了,每一步都會盡力做到最好。


    雖然她很會演戲,但與表演終究不同,有原身的記憶打基礎,朱珠把啃的晦澀的幾段戲用熒光筆圈出來,去敲盛淮安的門。


    盛淮安的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一條縫,幽靈一般站在門口,語氣漠然:“什麽事?”


    朱珠舉了舉劇本:“有幾處戲我不太明白,想讓導演指導一下。”


    順著窄窄的門縫,幽幽冷香飄了出來,盛淮安似乎剛洗完澡,身上帶著水汽,顯得他整個人越發陰鬱:“開機前我會統一安排你們講戲。”


    這就是拒絕了。


    朱珠可不慣著他,從小到大,拒絕她的男人屈指可數,並且大都死了,唯一活著的一個還......


    記憶像是被什麽蒙住了一般,好在她已經習慣了這種怎麽也想不起來的感覺,隻糾結了一瞬就拋到一邊。


    “但我的疑問有很多,麻煩導演給開個小灶。”朱珠晃了晃手裏厚厚的一遝劇本,略微鬆散的書頁間可以看得到密密麻麻的標注和筆記。


    盛淮安被這不要臉的“走後門”給噎了一瞬,皺起眉:“我不覺得影後的業務能力這麽差。”


    “噓,有人要來了,”


    朱珠將劇本插在門縫裏,整個人貼上去,鼻尖幾乎碰到盛淮安的下巴,對方臉色難看地往後躲了一下。


    果然,走廊盡頭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恐怕不止一個人。


    “要是讓他們看到我們夜間私會,很容易誤會的。”


    女人柔美嬌豔的眉眼抬起,室內暖黃的燈光打在她臉上,像是加了一層柔軟的濾布,即使說著這麽任性威脅的話,盛淮安居然也不覺得討厭。


    他沉默了一會,在腳步聲即將走到拐角、看到她的前一秒打開房門,將人拉了進去。


    幾個男演員有說有笑地走近:“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了。”


    “有嗎?你喝多了吧。”


    “也是......清清?”男演員放下勾肩搭背的胳膊,規規矩矩地站直了,“大晚上的,怎麽站在門外?”


    呂清清散著一頭緞子般的黑發,棉質長睡裙下的腳腕白得晃眼,她柔聲一笑:“聽到你們的動機,像是喝醉了,想問問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男演員受寵若驚,他隻是個沒什麽戲份的男七,想不到也有被校園女神關心的一天:“沒有沒有,我們隻喝了一點,抱歉吵到你了。”


    “沒事就好,”呂清清的目光似有似無地飄過盛淮安緊閉的房門,捏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正好我熬了醒酒湯,你們帶一些回去喝吧。”


    人群中,一直低著頭的池野也似有所感:剛剛在走廊上的女人,是她?


    “宿主,剛剛呂清清好像拍了你進門的照片。”


    被無數次嫌棄沒用後,478稍微支棱起來一點,驕傲地挺起小胸脯:它很有用!


    “嗯,我故意的。”朱珠淡淡回道,要不然她為何不選擇提前在手機上聯係盛淮安,跟他在門口扯皮這麽久呢?


    “啊?”


    故意的?


    478張大嘴巴,圓潤的身體委屈得縮成一小團:果然它其實是不被需要的對嘛!嚶~


    “想變得有用一點,很簡單,”朱珠揚唇,


    “第一個世界缺失了謝宴的童年,第二個世界任務會發生變動......第三個世界的坑在哪裏?嗯?”


    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478瘋狂冒汗,整個史萊姆身體都炸起了毛邊,哼哼唧唧道:“......不能說。”


    果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說”麽......


    總算得到了一點有用信息,朱珠整個人神清氣爽,連盛淮安都感受到了:“我讓你進門......就這麽開心?”


    他穿著一身銀灰色的綢製睡袍,半濕的發隨意披在肩頭,沒有戴眼鏡,眼睛無精打采地半垂著,水珠順著他起伏的喉結向下,沒入交錯的衣領中。


    盛淮安注意到她的視線,又皺著眉頭把衣襟攏了攏:“有話快說。”


    “我認為清姬對北原的感情不是愛。”


    朱珠攤開劇本,潔白圓潤的指甲在紙麵上滑來滑去:“北原對她而言,是父親、是老師、是初戀、是恩人——也是仇人。”


    談到專業性話題,盛淮安的身體稍微坐直了:“你憑什麽這麽理解?”


    不是為什麽,而是憑什麽,這個男人的傲慢......嗬。


    “憑我是女人,”朱珠想到原身,繼續說道,“北原把她從藝伎的命運中拯救出來,她很感激。但同時,北原栽培她當殺手,對於一個十歲出頭的女孩是殘酷的。”


    盛淮安皺眉:“但她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


    “可北原卻讓她利用能力和容貌殺人,這樣的做法,和做藝伎又有什麽區別?”朱珠冷笑道,


    “不過一個是謀財,一個是害命而已。”


    “當一個人從狼群掉入虎窩,被迫廝殺、被迫受傷、害她的人同時也是救她的人......”


    朱珠蓋棺定論:“她不是不恨,是不敢恨。她無法反抗他,所以她選擇用‘愛’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這些傷痛都有意義,有價值——


    她愛著北原,也被北原愛著,愛人賜予的刀鋒,亦是黑夜的天光。”


    原身也是如此吧。


    親人、朋友、粉絲都背離她、棄她而去,唯一愛著她、需要她的又恰恰是傷她最深的人。


    她渴望認同與肯定,比起愛,清姬對北原、原身對顧霆炎,更多的是寵物對飼主的討好。


    不要拋棄我,不要傷害我,我愛你,所以也請你......愛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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