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賀聆所料,次日會議的結果果然是暫停項目,他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隻能被迫接受了這個現實。


    部長比他年長幾歲,這兩年沒少照顧他,散會後安慰他來日方長,同事也紛紛為他惋惜,賀聆不想被人看笑話,強打精神裝作翻篇,但依舊不難看出他神色的落寞。


    他在工位上發了會呆,像是有人拿根棍子在他腦袋裏攪和,整個人都亂糟糟的,直到見到一臉幸災樂禍的張誌和,他才抓住一點蛛絲馬跡,思緒逐漸清明起來。


    中午大部分同事都在茶水間用餐,張誌和人緣一般,並不常跟大家湊在一塊,賀聆眼見他下去拿外賣,借口說自己要去洗手間,守在轉角處等張誌和回來。


    手搭到張誌和肩上時,張誌和嚇了一跳,見是賀聆,臉色大變,“你幹什麽?”


    賀聆麵色冷凝,扣著人的手往洗手間裏拽,張誌和也是很好麵子的人,不想表現出害怕,一路虛張聲勢地問賀聆要幹什麽。


    一進洗手間,賀聆就冷聲道,“說吧,我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站在洗手間門前,堵住張誌和的去路,張誌和聞言簡直是要跳起來了,怒視著賀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賀聆急於求證,沒有心思跟張誌和打啞謎,他脾氣向來不錯,但這一回確實是觸犯到他的底線了,他伸手擋住想要離開的張誌和,音色含霜,“我不想在公司動手,隻要你說實話,我不會動你。”


    張誌和長得瘦瘦小小,要是真打起架來,指定不是賀聆的對手,他恨恨地看著賀聆,仍是嘴硬道,“你別冤枉好人......”


    賀聆徹底沒有了耐性,用力攥住張誌和的衣領,將人重重地摜到牆上,清麗的臉燃燒著豔火一般,“整個部門隻有你跟我不合,你也看過我的設計稿,你敢說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最好趁我還能好好說話的時候把事情說個清楚,不然我就是被開除也不會放過你。”


    張誌和死命掙紮起來,麵對著賀聆的怒火,他當真有些打怵了,一咬牙,瞪眼道,“是我又怎麽樣,誰讓你得罪人,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賣個人情。”


    賀聆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是柏家?”


    張誌和眼見事情敗露,也不藏著掖著了,搬出柏家,底氣十足道,“是,有柏總給我撐腰,我不怕你。”他推了賀聆一把,不甘地說,“我哪點比不上你,你不就仗著自己會來事嗎,現在倒好,竹籃打水一場空!”


    賀聆咬得後槽牙輕響,算是徹底明白了什麽叫做小人難防,張誌和記恨他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他沒想到張誌和能下作到這個地步,他忍了又忍,眼見張誌和還滿臉挑釁,狠狠往張誌和臉上打了一拳,怒罵,“我問候你全家祖宗。”


    張誌和被打得踉蹌兩步,賀聆手麻了一半,沒有理會張誌和在身後的怪叫,滿臉寒霜離開洗手間。


    比張誌和背後放冷槍更讓賀聆怒火中燒的是柏良用這種手段對付他,他回想起上次離開時柏良那個若有似無的嘲諷笑容,內心的熊熊火焰久久不能平複。


    枉他還以為已經過了柏良那一關,沒想到關卡在這裏等著他呢,隻不過依照外界傳聞來看,殺伐果斷的柏良沒有對他趕盡殺絕,那麽就證明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


    賀聆靠在牆麵上重重地喘了幾口氣,隻是短短幾分鍾,他就把事情捋順了。


    他動了動僵硬的五指,快步往業務部的方向走去,找到柏虹在公司的業務專員馮小鳳。


    馮小鳳對他討要柏虹的聯係方式有些好奇,“你找她什麽事?”


    “小鳳姐,你就給我吧,”賀聆賣乖地眨眨眼,“我絕對不會惹事的。”


    馮小鳳最吃他這一套,三言兩語就把柏虹的手機號碼給了他,隻是再三囑咐賀聆不要得罪大客戶。


    賀聆淡淡笑了下,內心苦悶,他早就已經得罪個徹底了。


    他找個了沒人的地方,沉默良久,最終撥通了柏虹的手機號碼。


    賀聆隻見過柏虹一麵,記得對方是個很美豔的女性,也沒有世家小姐那種高高在上的傲氣,因此對她印象不錯。


    手機響了七八下後,柏虹接通了。


    賀聆自報家門,“柏女士你好,我是賀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我就不多做自我介紹了。”


    柏虹聲線很溫柔,也不拐彎抹角,“你如果是因為石中山的事情聯係我,那很可惜,這件事我沒有插手,但柏良在我旁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手機給他。”


    “謝謝。”


    手機經過一陣細細簌簌的電流聲,轉到了柏良手中。


    賀聆是極其會審時度勢的人,他此時麵對柏良,心中再是氣惱,也不得不收斂語氣裏的所有不滿,很平靜地喊了聲,“柏總。”


    “你是聰明人,我料到你會找我。”


    賀聆恨不得破口大罵,可隻是輕輕笑了聲,言語聽起來很是誠懇,“柏總,你是大人物,那天我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還望你海涵,不要計較。”


    柏良一點兒不帶心虛地承認,“石中山的事情是我做的,我還可以做更多,”他語氣帶著上位者的冷然,“但我會利用我手中的資源做什麽,都取決於你。”


    賀聆握緊了手機,勉力想要壓下憤怒,可絲絲縷縷的委屈還是悄然爬出來,“我可以保證,這四個多月,我沒有虧待過小柏......”


    “我對你和小珩的事情不感興趣,”柏良強勢地截斷他的話,“上次見麵,該說的我都說了,是你不肯聽勸,賀聆,小珩絕不是你可以玩弄的對象,我作為他的長輩,隻能暗中推他一把,免得他日後傷心。”


    賀聆看向窗外陰沉的天,沉默著沒有反駁柏良的話。


    “我給你兩條路,第一條,繼續跟小珩攪和在一起,你能為所謂的喜歡撐多久就看你的能耐,第二條,跟小珩斷了,我會補償你在這次事件裏的損失。”


    柏良是認真在給賀聆權衡利弊,他慢條斯理道,“石中山跟我有幾分交情,他昨晚發布的圖稿並沒有署名,隻要我開口,作品仍是你的。”


    “另外,貴公司往後三個s級項目都會由你負責。”


    “不僅如此,柏家這些年認識不少國內外珠寶設計師,我很樂意為你引薦,相信這對你的事業會有很大幫助。”


    賀聆被柏良拋出的一顆又一顆的蜜糖砸得暈頭轉向,他本以為以柏良的性格會強硬地要求他跟柏珩分手,卻沒想到會給他這麽多的益處——對於毫無家世背景的賀聆來說,如果有了柏家做靠山,他無疑得到了一個巨大的跳板,事業不說平步青雲,也絕對會有質一般的飛躍,他起碼可以少奮鬥十年。


    柏良太懂得他想要什麽。


    賀聆眼前浮現柏珩稠豔的五官,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他對柏珩是始於皮相的愛戀,即使隨著日子的推移,他跟柏珩也有了不淺的感情,但虛無縹緲的、隨時可能消失的愛情從來都不是他的追求。


    “你不必急著給出選擇,我給你時間考慮......”


    賀聆眼神漸漸聚焦在遠處的大廈頂樓,他忍過內心一陣很細微的酸澀感,堅定道,“我選第二條路。”


    柏良似乎沒想到他會如此果斷,幾瞬,聽不出喜怒地說,“小珩說你很喜歡他。”


    賀聆五指漸漸收緊,佯裝輕鬆道,“我確實很喜歡他,但誠如柏總對我的誇獎,我更想做個聰明人。”


    “我很高興你能懸崖勒馬。”


    “今晚我就會跟小柏把事情說清楚,還望柏總能實現自己的諾言。”


    “那是自然。”


    賀聆掛斷通話,站在窗前久久不動。


    他沒有資本跟柏家鬥,也不願意為了一場戀愛搭上自己的事業,賀聆相信,事件重現,他仍會是一樣的選擇。


    他站到腳都麻了,手機震動吸引了他的注意,點開一看,是柏珩給他發信息。


    “我學會做宮保雞丁啦,今晚我們就吃這個。”


    笨蛋小柏,以後不用再給我做飯了。


    賀聆輕歎一聲,沒有回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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