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誠的喉結滾了滾,肌肉緊繃,一瞬的失態過後,他用凶狠怒然的表情掩蓋波動的情緒:“鬧夠了沒?滾回客房睡你的覺。”


    周以撲閃著睫毛,一臉無辜樣,但嘴角的壞笑又泄露她的狡黠。


    無意間發現李至誠的小秘密,她夠樂一個晚上了。


    尤其是注意到他的耳垂紅了,周以的膽子更大,跪坐著,單手撐在他身側,整個人越湊越近,恨不得把他臉上任何一處細微的變化都洞察清楚。


    鼻頭快撞到一起,李至誠敗下陣,惱羞成怒地橫起手臂推開她,起身站到床邊拉開距離,仿佛她是什麽攝人心魂的女妖精。


    周以跌躺在床上,本就隻能遮住腿根的t恤下擺又往上堆了堆。


    那白花花的長腿實在惹眼,李至誠斜眼瞥見,臉瞬間黑了,不可思議的語氣:“你裏麵沒穿?”


    被他這麽盯著,周以倒突然不好意思起來,扯過被子蓋住腰腹:“都和你說了沒帶換洗衣服。”


    她看見李至誠的胸膛很明顯地起伏了一下。


    那是一個危險的紅色信號,周以迅速垂眸,緊緊攥著被角:“我認床,一個人睡不著......”


    聲音越來越小,她的理由用得不好,說出來自己都心虛。


    李至誠的視線還落在她身上,周以臉頰冒熱,縮進被子裏側躺下去:“睡吧,不早了。”


    啪嗒一聲,臥室的吊燈關了,眼前漆黑一片,周以拉高被子遮住下半張臉,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頻率越來越失控。


    另一半被子被拉開,床鋪受到重力,往下壓了壓。


    腰肢被人圈住向後扯,周以驚嚇失色,從喉間擠出一聲尖叫。


    李至誠的手臂就橫在她腰上,周以的後背緊貼著男人的胸膛,脖子和肩上,有若輕若重的他的呼吸。


    和前任交鋒,知彼知己,易攻難防,多了一半勝算的同時,也便多了一半失守的幾率。


    李至誠的手指沿著腰背下移到腿間,連猶疑都沒有,瞬間找到她最脆弱的地方,指節刮過胯骨,指腹用力摁壓軟肉。


    像是一陣電流襲遍全身,這一切發生得過快,海浪湧入世界傾覆,周以猛吸一口氣,眼睛失去焦距,全身戰栗不止。


    李至誠抱了抱發抖的她,在昏黑的房間裏,男人的聲音貼著耳廓響起,像是加了混響效果,又低又啞:“我明天還要上班,這兩天有個很重要的項目在談,沒空管你,你給我老實點在這好好待兩天,我們之後再新賬舊賬一起算。”


    明明是警告的口吻,但他的呼吸也亂著,像是蒙了層曖昧的紗,比以往更讓周以無招架之力。


    她把臉埋在枕頭裏,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被子裏,李至誠幫她把衣服整理好,起身下了床。


    “早點睡。”


    聽到房門打開又關上,周以才轉正臉,重重鬆了口氣,撫著胸口平複心跳。


    她伸長胳膊夠到床頭櫃上的小羊,圈在懷裏,她在失重下墜,必須抓握什麽實物才能找到存活感。


    空氣裏的橙子牛奶被煮開,散發著濃烈溫熱的甜香。


    周以在雜亂的思緒裏失眠到淩晨,直到晨曦潑灑在雲層,樹上的鳥開始新一天的啁啾鳴叫,她才漸漸失去意識跌入夢鄉。


    這多夢的一覺睡到自然醒,周以起床時已經過了十一點。


    李至誠早就上班去了,留給她的早飯也涼了。


    周以洗漱完,劃開手機翻看微信消息。


    看見李至誠在九點半的時候問她起床了沒,周以剛要打字回複,就聽到大門的開鎖聲,她趕緊踩著拖鞋跑出去。


    李至誠手裏拎著兩個袋子,一眼看穿她是剛剛才起床,皺了皺眉,神色不滿。


    他把大號的白色紙袋遞給她,命令道:“去把衣服換了。”


    周以打開袋子往裏看了看,不止一套,從裏到外都有。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李至誠,問:“你去買的嗎?”


    李至誠回給她一個看智障的眼神:“我讓秘書去買的。”


    “哦。”周以了然地點點頭,又迅速揚臉,緊張地問,“你怎麽和你秘書說的?”


    李至誠抱著手臂,扯開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你覺得呢?”


    周以不想知道也沒臉皮知道,抱著紙袋灰溜溜地回房間換衣服。


    尺寸大小都正合適,一套是裙子,一套是襯衫和牛仔褲,周以穿上長褲,上半身還是套著李至誠的t恤。


    她走出去,看見餐桌上已經擺著午餐,李至誠打包回來的,兩葷一素一湯。


    “洗個手來吃飯。”他拿出兩套餐具,把米飯分好。


    周以哦了一聲。


    有一道清蒸鱸魚,遝遝大概是聞到鮮味,一直在桌子底下轉圈,爪子撓著桌腿。


    周以看著心疼,問李至誠:“它能吃麽?”


    李至誠眼睛都不抬:“不能,你吃你的。”


    周以朝遝遝攤了攤手:“你爹不讓我也沒辦法,這個家咱們都得聽他的話。”


    李至誠的筷子頓在半空,好一會兒才繼續夾菜。


    “哦對了。”吃到一半,周以開口說,“我那天給你發消息是想告訴你,我這個禮拜上課前和學生們說了,希望他們能尊重課堂,大家都很配合,特別乖。”


    李至誠淡淡“嗯”了一聲。


    這並不妨礙周以的分享欲,她繼續說:“還有這次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回來了,家裏人有點不一樣了,也可能是因為小姑沒了?所以他們把愛和關心都轉移到我身上了。”


    李至誠突然嚴肅地喊她名字:“周以。”


    “嗯?”


    李至誠斂目,夾了一筷子香菇青菜:“這種話不要亂說,給你的就是你的。”


    周以點點頭:“現在想想,其實他們對我都挺好的,是我以前不懂事吧,自己跟自己糾結了這麽久。”


    李至誠說:“你知道就好。”


    吃完飯,李至誠收拾了桌子,給遝遝換了一盆新的水。


    周以捧著碗筷拿進廚房清洗,她意外地發現李至誠家裏並沒有找阿姨打掃衛生和做飯。


    這有些顛覆她印象裏的有錢少爺人設,周以還是刻板地以為像他這樣的富二代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處處需要人伺候的。


    李至誠要回去上班,走之前交待周以說她要是嫌無聊可以去附近逛逛。


    關於昨晚的事,兩人默契地都當作沒發生過,又回到不尷不尬,不親密又不陌生的狀態。


    “那書房裏的電腦我可以玩嗎?”周以小心翼翼地提問。


    李至誠大概是鐵了心要維持冷酷人設,懶懶丟出兩個字:“隨你。”


    周以揚起笑臉:“那我在家等你下班!”


    李至誠沒應好,隻說:“餓了自己找東西吃。”


    周以從她買來的零食袋裏拿出小熊餅幹和一杯草莓牛奶,塞給李至誠,讓他餓了下午吃。


    “那我走了。”


    周以舉著遝遝的貓爪揮了揮:“好的,拜拜。”


    李至誠卻沒立刻轉身,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


    周以意識到什麽,笑容有些不自然。


    他們這樣多像一對小夫妻。


    多像是他們也許本該早就過上的生活。


    關門聲響起,一分鍾後,周以聽到停在樓下的車駛走,她走進書房,坐在粉色的電競椅上,沒有摁下電腦的開機鍵,隻是把手放在了馬卡龍色調的鍵盤上。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某一個入睡前的閑聊時刻,她和李至誠暢想的未來好像就是如此。


    周以當時說的原話是:“我不期待多大的房子多好的生活條件,我就希望在一個下雨的周末,我們倆就窩在家裏開黑,哪裏都不去,我抬手你就知道我要飲料還是零食,外賣到了,我踹你一腳你就立刻跑去拿。”


    她記得那時李至誠用力揉搓她的臉頰,說:“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周以撇撇嘴,問他:“這樣的願望還不夠實際嗎?”


    李至誠搖頭,故作嚴肅道:“我覺得你把最後一句的主賓換一下比較實際。”


    周以反應過來,揮起拳頭要揍人,被李至誠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裏,認錯求饒:“我拿我拿,必須我拿。”


    盡管不見得那樣走下去就能終老,但周以還是覺得好遺憾。


    人生裏最好最精彩紛呈的六年,卻與彼此無關。


    周以離開座椅,輕輕關上書房的門。


    這個下午她還是窩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投影儀挑了部最近熱播的綜藝,節目裏mc們誇張地大笑,周以偶爾跟著扯開嘴角。


    大概是昨晚失眠消熬了精力,到了三四點,周以覺得腦袋越來越重,靠在抱枕上睡了過去。


    她是被一陣門鈴聲吵醒的,迷迷糊糊地意識到可能是李至誠沒帶鑰匙,一下子從夢中驚醒,起身開門。


    見門後的是薑迎,周以愣了愣:“你怎麽來了?”


    薑迎舉高手裏的保溫袋:“老板讓我給你送飯。”


    周以看了眼牆上的鍾,原來都快七點了。


    薑迎一邊把袋子裏的飯盒拿到桌上,一邊問她:“你餓不餓啊?我剛剛回了趟我媽家,這個蝦做得超級好吃的。”


    周以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麻煩你了,還專門送過來。”


    “不麻煩,老板說給你打了電話沒接,哦他還讓我告訴你他今天晚上有事,讓你早點休息睡覺。”


    周以放平嘴角:“他又有飯局啊。”


    薑迎怕再說錯話,打馬虎道:“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是挺忙的,一直加班。”


    安頓完周以,薑迎又熟絡地打開櫃子找到遝遝的貓糧,按照它的份量倒進碗裏,看樣子是經常來幫忙照顧。


    “那個,你慢慢吃哦,飯盒你就放著,我過兩天來拿就行。”


    周以點點頭,再次對她說:“謝謝你啊,真的麻煩了。”


    薑迎擺擺手:“李至誠給了我跑腿費的,不客氣不客氣。”


    周以被她逗笑,她倒是很誠實。


    送別薑迎,周以回到餐桌邊,看著幾道色澤鮮豔的家常小菜,卻提不起胃口。


    大概是剛睡醒吧,她安慰自己。


    周以給客廳換上暖黃色調的光,不然實在是有些冷清了。


    她站在客廳的瓷磚上,掃視這間對她來說還很陌生的公寓。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來,畢竟李至誠有他自己的生活,她好像成了多出來的麻煩。


    李至誠比昨天晚上回來得更晚。


    腳步聲沉重,依舊是一進屋就洗澡。


    周以裹著被子,聽到衣櫃門推拉的聲音。


    幾分鍾後,主臥的門打開,泄進來一道光亮。


    身邊的床陷了下去,周以聞到了他身上殘留的酒味和煙草味。


    她很輕地吸了下鼻子,抬手搓了搓眼尾。


    李至誠躺下來後才意識到周以的存在,他倏然坐起身,揉著腦袋說:“習慣了,走錯房間了,你睡吧。”


    周以卻拉住李至誠的胳膊不讓他走,帶著濃重鼻音開口道:“雖然我沒有立場這麽說,但是我真的很討厭今天的你,討厭你這麽晚回來,討厭你帶著一身酒氣,討厭你把我一個人留在家裏。”


    周以的眼睛裏布滿紅血絲,用最後的驕傲抬高下巴:“你讓我想起了我爸媽,那種我最反感的婚姻關係。”


    在李至誠平靜到有些漠然的神情裏,周以的防線也一點一點崩塌。


    “李至誠,我好像懂了,為什麽你說‘算了吧’,因為你清楚,就算我們當時又複合,在瑣碎的現實麵前,我們也走不了多遠。”


    “你以前說我是理想主義的文學家,我現在明白了。”


    周以用力擦了擦眼睛:“我就是太過理想化,永遠不夠成熟,你和張遠誌說的話我聽到了,對啊,我這種女的就隻適合談戀愛,不適合結婚過日子,所以你吊著我、你耍我。”


    最後一句,周以聲音發抖,咬重字音抽噎著說完。


    “我看清現實了。”她用手遮著眼睛,掌心被洶湧的淚沾濕,“可我就是覺得好可惜,我以為你會不一樣。”


    周以語無倫次,口齒不清地說完一大段話,李至誠才出聲:“說完了沒?”


    他俯低身,坐在床沿,拿下她的胳膊,替她抹了把淚。


    “我哪裏吊著你,哪裏耍你?我難道要告訴你,書房裏的電腦給你裝好三四年了,怎麽也等不到你回來。我難道要告訴你,研究生畢業我就在申城買了一套房,我想等你大學畢業就結婚。我難道要告訴你,我被你甩了還天天惦記著你,六年了還覺得隻要你回國我們倆就能重新再開始。我李至誠不要麵子的嗎?”


    周以哭得視線模糊,李至誠越擦眼淚越多,幹脆把人摁在懷裏,隨她哭吧。


    “我手頭有個要緊的項目,本來打算忙完這陣就去申城找你,你先過來了,但我真的抽不出時間。一邊見客戶,一邊盯著手機監控看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求著我下屬過來照顧你,我還得怎麽樣?你是不是蠢逼?男人不得賺錢?這樣等你哪天一揮手說不想上班了想做阿宅,老子還能拍拍胸脯說‘老公養你’。”


    李至誠的吻落在她的唇角,含著鹹濕的眼淚,像盛夏時節的海風。


    他誠懇而堅定地說:“我從來就沒覺得你不適合結婚過日子,我沒說過這種話,我在二十歲就決定要和你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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