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聿沒加徐涓,但唐思思加了。


    徐涓很穩得住,既然決定放長線釣大魚,他一點也不急,慢悠悠地回到會所裏,繼續喝酒去了。


    他空手而歸,侯世傑等人難免要驚奇一番,問怎麽回事呀,這個男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呀,你怎麽白跑一趟。徐涓神秘兮兮地搖了搖手指,人往沙發上一躺,又開始裝睡了。


    晚上眾人一起吃了個飯,徐涓沒跟他們繼續胡鬧,一個人開車回家了。


    回的是他爸媽家。


    徐涓的爸爸徐繼仁,是一位知名企業家,不光有錢,風評也極好,是一大批年輕創業者們的良好榜樣。要說徐繼仁這一生有什麽失敗之處,可能就是生了個不爭氣的廢材兒子。


    但有句古話叫,子不教父之過,徐繼仁至今仍然覺得是自己的教育出了問題,導致徐涓半道走歪了。


    他記得,徐涓當初明明不是這樣,徐家總共三個孩子,徐涓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他哥早早進了集團,為父親分憂,大學還沒畢業時就能獨當一麵了。姐姐是個鋼琴家,從小音樂天分驚人,最近幾年藝術造詣愈發精進,在國際上備受追捧。


    而徐涓的人生以二十歲為分水嶺,二十以前,他比他的哥哥姐姐更優秀,他成績好,參加各種數學物理競賽,經常拿獎,還會畫畫、會書法、會彈琴,精通好幾門外語,他簡直是全方位發展,樣樣都做得好。


    當初,上流社會圈子裏那些叔叔阿姨們,提起徐總裁的兒女們,全都是一臉豔羨,尤其徐涓,既優秀長得又好看,這麽好的寶貝兒子,求都求不來,徐家真是祖上積德了。


    徐繼仁也自豪,全家上下都寵著徐涓。


    因此,徐涓的二十歲成人禮是件大事,他媽媽親手籌備,給他大辦了一場。


    那天,日理萬機的父親和哥哥放下工作,從外地趕回來,正在國外開演奏會的姐姐一下台就立刻上飛機,第一時間趕回家。親朋好友們更是來了一大批,所有人眾星捧月,看著小徐公子上了台、吹蠟燭、許願。


    徐涓說:“今天是我的二十周歲生日,我想了很久,二十歲是一道人生的分界限,我不知道我以後的人生會是什麽樣,但現在我隻有一個願望:從今以後,勇敢做自己。”


    台下掌聲雷動。


    這漂亮話說得多好聽,一整個晚上,所有人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生日宴會圓滿結束。


    但沒過幾天,徐家一家子就都笑不出來了。


    因為徐涓說到做到,他果然“勇敢做自己”去了,課也不好好上了,琴也不練了,畫也不畫了,開始和侯世傑一起花天酒地,不費吹灰之力就從一個“祖國未來的棟梁之才”變身為“窮奢極欲無惡不作的放浪二世祖”。


    起初,他爸差點被他氣死,他媽整日以淚洗麵,拚命反思自己,是不是對小兒子的關愛不夠?給孩子的課業壓力太大,讓他難受了?好好的孩子,他怎麽就突然變成這樣了呢?一定是媽媽的錯。


    徐涓從家裏搬了出來,開始了自由的獨居生活。


    現在五六年過去了,他馬上要過二十六周歲生日了,他爸媽終於看開,放任他自生自滅了。


    但平時不管,如果他在外麵把事情鬧大了,依然要被說教幾句。


    今天就是一個典型,他和娛樂明星的緋聞鬧上熱搜,把一家子的臉都丟盡了,徐繼仁本來計劃周末回國,今天提前趕回來,就是為了當麵罵他。


    客廳裏,徐涓端正地坐著,保姆趙阿姨把沏好的熱茶放到他麵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徐繼仁已經罵了十分鍾了,這會兒有點疲了,又看徐涓一副不頂嘴但是油鹽不進的樣子,簡直心累。他歎了口氣,放輕口吻,對徐涓道:“你那個公司搞的怎麽樣了?”


    徐涓自己開了一家公司,正兒八經的做遊戲的,但這年頭,遊戲行業不好做,徐涓也不知是能力不行還是不上心,公司開了好幾年,每一年都掙紮在破產邊緣,但奇跡的是,竟然一直沒倒閉。


    徐繼仁能不知道情況嗎?故意這麽問,表示一下關心罷了。


    徐涓道:“還行,最近有個大項目正在開發呢。”


    “……”


    還大項目,項目越大,賠得越多吧。徐繼仁愁得不行,忍不住說:“用不用我找幾個人,去給你幫忙?”


    “不用了,謝謝爸。”徐涓笑了下,態度十分良好。他一貫是行為叛逆,口頭上裝乖,讓徐繼仁有火發不出,最後也隻能唉聲歎氣,隨他開心了。


    但即便徐繼仁不罵,徐涓也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他在外麵胡來,還不是仗著徐家二少的身份?如果他不是徐涓,那些鶯鶯燕燕們哪會上趕著讓他睡呢。


    徐涓打了個嗬欠,愈發地意興闌珊了。


    他二十歲那年就嚷嚷著“勇敢做自己”,但今年馬上二十六了,其實他仍然沒搞明白“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


    但徐涓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他喜歡讓別人為了他多愁善感。


    他留在家裏住了,徐繼仁回書房辦公,他便一個人上二樓,回房間休息。


    洗漱完躺在床上,徐涓打開微信,先把唐思思的朋友圈翻了一遍。


    唐思思是個典型的精致女孩,朋友圈打理得和人一樣漂亮,曬美食、曬自拍、曬風景,偶爾分享幾首文藝情歌,十分賞心悅目,但沒有徐涓想看的內容。


    徐涓點開唐思思的私聊:“嗨。”


    唐思思秒回:“在,徐總,怎麽了?”


    徐涓道:“找你打聽點事,你不要跟別人說。”


    唐思思心裏一驚,隱隱有預感了:“什麽事,關於裴老師的?”


    “真聰明。”徐涓發過去一個微笑,“他叫什麽,裴yu?”


    “裴聿。”


    其他問題不等徐涓發問,唐思思主動搶答:“二十六,單身,教中文的,據說上學時跳級好幾次,是我們鴻大的風雲人物,畢業後就留校任教了,今年是他工作的第三年。”


    唐思思這麽殷勤,徐涓不意外,他問:“談過戀愛嗎?”


    “談過。”唐思思說,“他前女友是我們院長的千金,兩人好了半年,今年年初分手了,據說是女方提的分手。”


    “原因呢?”


    “原因不知道,不過這件事在我們學校是熱門八卦,她們都說,是因為裴老師不解風情,像個冰山,不會哄女孩開心,他們每次約會都是他前女友主動約他,他還動不動就今天忙、明天沒空,把人家的心給傷透了。”


    “……”


    徐涓對著手機笑了一聲:“我聽說大學老師很清閑,怎麽,他特別忙嗎?”


    “是啊,他可不是普通的大學老師。”唐思思停頓了幾秒,緊接著發過來一大串文字,不知道是從哪複製的,上麵密密麻麻的文字介紹了裴聿的成就、獎項、參與的某某項目,徐涓大致掃了一眼,有些獎是什麽東西他看都沒看懂,反正知道裴老師很厲害就行了。


    唐思思道:“徐總,你真的不喜歡女孩啊?”


    “喜歡啊。”徐涓說。


    唐思思猶豫了一下:“那你今天下午說……”


    “我那不是說給你們裴老師聽的麽?”徐涓委婉道,“你好好讀書,別枉費了裴聿的一番苦心。”


    “……”


    唐思思沒說話,估計是泄了氣,半天又明知故問地說:“你打聽這些幹什麽呢,你真的看上我們裴老師啦?”


    “當然。”徐涓很坦然,“你們學校有人追他麽?”


    唐思思道:“有啊,自從他和前女友分手,追他的人上至女老師,下至女學生,能從鴻大後門排到南門公交站。”


    “……”


    “但是他可難追了,天天擺著一張冷臉,能凍死人。別人送禮物他也不收,要是被他知道是誰送的,準保還得吃處分。但誰讓他長得好呢,大帥哥,品德又好,越是這樣,追求者們越趕不走,哎呀,每當他出現,路邊都一群圍觀的,那簡直是我們學校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行,我知道了,你把他的微信給我。”徐涓說,“我來會會他。”


    唐思思:“……”


    唐思思聽話,把裴聿的微信號給徐涓了。


    其實唐思思自己沒有裴聿的好友,但她在一個學校官方群裏,裴聿也在這個群,唐思思點開裴聿的資料,直接發給了徐涓。


    加微信好友並不難,徐涓在驗證消息裏寫:“裴老師您好,有要事,能詳談嗎?”


    他沒說自己是誰,裴聿八成以為是正經事,沒多久就給通過了,並主動問他是哪位。


    徐涓自我介紹了一下,說:“不好意思,我想找你打聽一下唐思思的後續。”


    這條消息發過去,裴聿半天沒回複。


    徐涓明白,他都主動到這一步了,即使是再遲鈍的人,也該意識到不對勁了。


    難道因為是直男麽,在這方麵不太開竅?徐涓一瞬間心生退意,搞直男其實有點累。但他又想起裴聿那張臉,退意頓時散得一幹二淨。


    終於,裴聿回複了,倒沒他想的那麽遲鈍:“你拐彎抹角,到底想幹什麽?”


    “我不想幹什麽呀。”徐涓不發語音,隻打字。


    有時文字比語音更好利用,他道:“如果我說,我對裴老師一見鍾情,您相信嗎?”


    消息發過去,好久沒回複。


    徐涓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忍不住猜測裴聿此時此刻的表情,一想到那張完美的臉上會出現裂縫,他心裏的惡趣味就愈發滋長。


    本以為裴聿會罵他,但等了半天,還是沒回複。


    徐涓發了個問號過去,果然,界麵上跳出一個紅色感歎號:對方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的朋友。


    徐涓躺在床上笑出了聲,決定明天親自去鴻大一趟,換個正式的劇本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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