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圓形餐桌上,施皓與父母分坐三個方向,彼此離得很遠,各自全不挨著。


    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由傭人自廚房小心端出,擺放到了這座大宅的三位主人麵前。傭人們動作都很輕,生怕發出一點聲音惹惱了主人家,觸了黴頭。


    “皓皓,你年紀也不小了,什麽時候考慮結婚的事呢?”


    施尤傑隻管自己喝酒,施皓也不說話,孫沄受不了餐桌上的寂靜,隻好自己來打破沉默。


    施皓停下筷子,抬頭看向自己的母親,道:“目前還不考慮。”


    “那要什麽時候考慮?”施尤傑將紅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插進了母子的對話中,“我看和泰王總的女兒就很好,你什麽時候去見見。”


    施皓想也不想拒絕:“不見。”


    施尤傑一愣,隨即一掌拍在桌麵上:“你現在翅膀硬了,不聽話了是吧?你別以為你爺爺把公司股份給你你就了不起了,我告訴你,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是你老子,你就得聽我的!”


    施二雖說是出了名的廢物,但也是從小被捧在掌心,精養出來的廢物。除了父兄,他這輩子就沒怕過誰。他不會審時度勢,更不會去想施皓為什麽敢反抗他,隻是覺得自己是老子,做兒子的就一定要對他言聽計從,就像他曾經對他父親那樣。


    “好了好了,皓皓剛當上ceo,可能也是想以事業為重,我們就別逼他了。王總的老婆我接觸過,老是拿眼白看人,太不好相處了……”孫沄見氣氛不妙,忙出聲緩和。


    施二嫌惡地瞪向她:“你不看看你什麽出身,別人看得起你才有鬼。”


    雖然與孫沄結了婚,但施二卻並不拿她當妻子。在他心裏,家裏的女傭都要比孫沄看起來可愛一些。這麽多年仍維持婚姻關係,完全是迫於施老爺子的壓力。


    孫沄當然也知道自己出身不好,那些富太太都不願意跟她多交流,就怕掉價,可由丈夫這樣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覺得難堪。她垂下頭,一粒粒夾著米飯,不再說話。


    施皓冷眼看著這一切,心裏對“婚姻”越發厭惡起來。


    一個沒有責任心,除了花天酒地從不關心過自己的家人;另一個為了闊太太的身份,甘願忍受丈夫數十年的冷暴力,不知反抗。


    這就是他的父母。還不如鄭四海。


    他放下筷子,已沒有繼續用餐的心情。


    “你們不用費心管我,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以後要錢可以找我,吃飯就不必了。”說完他緩緩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身後是施尤傑氣急敗壞的怒罵,還有孫沄小心翼翼地安撫,施皓全不理睬,帶著低氣壓出了大門。


    拖著疲憊的身軀與糟糕的心情回到家,發現別墅二樓的臥室亮著燈,施皓抬頭望著那扇落地窗,隻是這樣看著,身體竟然就好像沒那麽累了。


    輕輕推開臥室門,鄭解元穿著睡衣趴在床上,勾著兩條小腿,正聚精會神地打遊戲。直到施皓到了床邊,他才從餘光裏看到對方。


    “我去,你嚇我一跳,幹嘛不出聲啊?”


    他操作著手機,想要撐坐起來,被施皓從後麵按著肩膀製止了。


    “你玩你的。”施皓將外套甩到一邊,翻身上了床。


    鄭解元這局是晉級賽,至關重要,正打到緊張的地方,實在分不出心來關注施皓,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掀起睡衣,順著肩胛吻到了尾椎。


    “你……你能不能等我打完再搞?”他聲音隱隱發顫,操作的人物在野區走來走去,就是不知道要打誰。


    “說了,你玩你的。”我搞我的。


    施皓叼住鄭解元腰間的皮肉輕輕啃咬,咬得鄭解元悶哼一聲,腰上肌肉在一瞬間的緊繃後,抖動地猶如過了電。


    自從關係更近一步後,鄭解元就經常在施皓家留宿。施皓自然樂意他留下來陪自己,卻很頭痛對方糟糕的睡相。不過也算天無絕人之路,他漸漸發現,隻要消耗掉鄭解元多餘的精力,他就會睡得很沉,再也不會在夢裏打泰拳。


    所以,為了大家有個好夢,睡前的劇烈運動是必須的。


    “靠,我死了!”鄭解元此刻遲鈍的反應根本難以應付複雜的戰局,很快就被敵方刺客送回老家。


    “投降吧。”如果看不到贏的希望,爽快地投降認輸還能節約點時間。


    “不要,戰士就要戰到最後一刻,我才不投降。”鄭解元趴在床上,等待著自己的複活。


    施皓笑了下,舌尖在他凹陷的腰椎處打著旋兒地勾了勾。鄭解元立馬跳起來,捂著被施皓舔得濕熱的那處,回頭怒視對方。


    “你又來這招?”


    施皓喉嚨裏沉沉“嗯”了聲,大方承認,隨後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直將人吻到呼吸困難,頭暈腦脹,才堪堪鬆開。


    “幫你把紋身改了吧。”施皓摩挲著鄭解元的耳垂道,“但改成什麽樣,要聽我的。”


    鄭解元微張著口喘息,連遊戲都顧不上了,哪還能跟對方爭取自己的合法權益。


    “哦,好……”他抬手按在施皓的腦袋上,感受著短硬的發穿梭過指間的刺癢,忽然毫無預兆道,“施皓,我好像愛上你了。”


    施皓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半晌,他抬頭看向鄭解元。


    “你說什麽?”他定定看著鄭解元,不放過對方任何一個表情。


    鄭解元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別開眼道:“也不到愛吧,就是……有點……喜歡。”


    話音方落,施皓便猛地撲倒了他。


    施皓沒有再給他改口的機會,也已經聽不到一點外界的聲音。他的眼裏隻有鄭解元,腦子裏隻想著一件事——鄭解元喜歡他。


    鄭解元喜歡他,他說喜歡他。


    他終於得到了。


    他終於完完整整地得到了這個人。


    “我的……”他親吻著鄭解元的額頭,“我的……”他親吻著鄭解元的眼睛,“我的……”他親吻著鄭解元的唇。


    鄭解元內心有點感慨,就這反應,以前他大概會一邊發抖一邊覺得施皓病得不輕,現在卻有種……對方這樣還挺可愛的想法。


    他果然是沒救了。


    一直在猶豫,在找尋合適的機會表露心意。在他的認知裏,這應該是需要鄭重地告訴對方的一件事。


    明天或許更合適,但今天施皓心情似乎不太好。


    有什麽快速地,讓對方忘卻煩惱的方法嗎?思考的時候,告白的話不自覺就脫口而出了。


    還好,很管用,他看起來沒那麽煩了。


    施皓扯開鄭解元的扣子,將吻落在他的心口,感受著心髒的跳動,靜止了下來。


    “你現在是我的了。”過了會兒,他突然抬頭道。


    “那你也是我的。”鄭解元不甘示弱。


    施皓盯著他,忽地笑起來,眼裏湧現出遲來的狂喜。


    灼熱的手掌按住鄭解元的後頸,他再次吻住對方的唇,像隻見了血,凶性大發的猛獸——現在就算有人拿槍頂著他的腦袋,他也是不會鬆開鄭解元這塊“肥肉”的。


    鄭解元那晚被折騰得特別慘,但也睡得格外得沉。


    第二天,他十點才醒,施皓已經早起去了公司。他揉著屁股下樓,一進餐廳就看到施皓給他準備的愛心早餐。


    咬著吐司,鄭解元哼著歌給自己倒了杯咖啡,元氣滿滿地開始了新的一天。


    回去也沒事做,他索性留了下來,下午帶巴薩去山上跑了兩圈。


    由於已經入秋,山上許多植物都開始掉葉子。路過一顆金燦燦的銀杏時,鄭解元彎腰撿起了一片形狀奇特的葉子。


    晚上八點,他聽到外頭電子大門打開的聲響,知道是施皓回來了,馬上跑到了門口。


    施皓一開門就看到鄭解元背著手站在麵前,愣了下,下意識靠過去要親他,被對方抵著胸口叫了停。


    “你先等等,我有樣東西要送你。”


    施皓直起腰,疑惑道:“送我東西?什麽?”


    鄭解元從身後掏出一片金黃色的葉子遞到他眼前:“噔噔,小愛心!”


    施皓定眼一看,對方捏在手裏的竟是一片愛心型的銀杏葉。


    “樹葉都是愛你的形狀。”鄭解元將樹葉塞到施皓手裏,“送你了。”


    施皓手忙腳亂接過,撫摸著樹葉上頭的紋路,指尖完全不敢用力,生怕弄壞了這片脆弱的樹葉。


    “……謝謝。”他小心收攏掌心,“我會好好保存的。”


    鄭解元隻是看這片樹葉新奇有趣,才想著送給施皓討他歡心,施皓說會好好保存,他一開始也隻當是對方隨口說的,畢竟這隻是枚樹葉罷了。結果讓他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真的珍而重之地將它保存了起來,後麵還自學滴膠,將它封進透明樹脂裏,做成了一個永久性的擺設。


    施皓將它擺在入戶玄關處,一進門最顯眼的地方。有好幾次,他的朋友來做客,都忍不住詢問這件“藝術品”的出處,有的甚至還會彎腰仔細查看裏頭的樹葉,把它當做什麽已經滅絕的珍稀品種。


    而當施皓告訴他們這是他戀人送給他的愛心樹葉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會呆滯很久才開始艱難地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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