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解元裝車裝得醉生忘死,突然額頭上被一個紙團砸了下。他不解地撿起紙團看向它的來處,就見施皓冷著表情倚在書桌前,正雙手環胸看著他。


    這又是怎麽了嘛……


    心裏嘀咕著,他解開紙團,才看一眼便臉色大變——這竟然是他前不久親筆寫的遺書!!


    鄭解元自施皓床上醒來後,很長一段時間都陷入到深深的惶恐中,整日鬱鬱寡歡,覺得自己要被施皓沉海了,命不久矣了,英年早逝了,這遺書就是當時腦子一抽揮筆寫的。寫好他隨手就夾在了畢業手冊裏,之後都沒再想起過,這會兒忽然被施皓翻出來,他自己都有些懵。


    “你聽我解釋……”鄭解元腦內刮起頭腦風暴。


    施皓靜靜看著他,表情紋絲不動,一副“我看你怎麽編”的樣子。


    “就你生日那晚的事……”鄭解元訕訕道,“當時我也不知道你喜歡男人,還以為是我喝多了把你給……這不是怕你報複我嗎?”


    施皓聞言越發不解,就算他是異性戀,和鄭解元酒後亂性最多惡心到揍他一頓,怎麽也不至於殺人吧?鄭解元為什麽這麽害怕他的報複?


    等等……施皓忽地想到另一種可能。


    鄭解元該不會以為,那晚是他……把他給上了吧?回想一下,似乎所有鬆脫的環節在這一刻都嚴絲合縫對上了。


    當初因為想惡心鄭解元,他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隻讓對方以為他們是真的睡了,沒想到鄭解元竟然自己腦補出了這樣離奇的劇情。


    不過……施皓注視著鄭解元心想,這樣也挺好。


    “浴室在哪兒?”施皓問。


    鄭解元一愣,以為他要上廁所,忙給他指了個方向。


    “找一套睡衣給我。”


    鄭解元茫然地“啊”了聲,尚來不及反應,就聽施皓接著道:“今晚我要住在這裏。”說完兀自走向浴室,很快,裏頭傳出嘩嘩水聲。


    找了幹淨的t恤和運動褲遞進浴室,鄭解元大部分身體仍留在門外,隻是將門開了一道二十公分左右的口子。


    門裏探出一隻濕漉漉的手,一把抓走他遞進去的衣物。


    鄭解元對著門板咽了口口水,道:“內褲是我叫的快送送來的,沒穿過的。”


    施皓沒有回應,鄭解元又在門口站了會兒,轉身回到客廳那堆還不成型的零件中。


    大約過了三四分鍾,施皓穿好衣服打開浴室門走出來,非常自來熟地在鄭解元的床上躺下了。


    鄭解元一顆螺絲擰了老半天,思考著通宵組裝自行車的可能。


    不然在沙發上窩一晚吧?反正他的沙發也很大。


    “你不洗澡嗎?”施皓的聲音在偌大的房子裏悠悠響起。


    分明也沒什麽特別的語氣,但鄭解元還是聽出了一絲涼意,一激靈,他趕忙放下螺絲刀起身。


    “洗洗洗,馬上洗!”


    磨磨蹭蹭老半天,想著施皓應該睡著了吧,悄悄拉開浴室門一看,外頭的燈大部分已經暗下,除了角落的兩盞氛圍燈,隻床頭櫃下方亮了盞夜燈。


    躡手躡腳來到床鋪的另一邊,掀開被子,鄭解元規規矩矩躺進去,隔了施皓有一米遠。


    “過來。”


    鄭解元一下側臉看向身邊人,發現對方閉著眼一動不動,仿佛剛才說得隻是夢話。可鄭解元知道,對方還醒著。


    早知道剛剛喝兩杯了……


    一咬牙,鄭解元反身將床頭櫃的夜燈關了,摸到了施皓身邊。


    結實的小臂,不同於女性的肌肉線條,還有更棱角分明的麵部輪廓……要死,他之前還安慰自己關了燈都一樣,這哪裏一樣了啊?


    “那啥……今天大家都很累了,我也沒個準備,就不到……最後了吧?”鄭解元捧著身下人的臉,俯低身體打著商量。


    最主要的是,他怕自己旗杆升不起來,施皓惱羞成怒下,把他這中看不不中用的東西丟海裏喂鯊魚。


    腰後按上一隻大手,順著t恤下擺貼上他的脊背,一瞬間,他所有感官都集中到了那處。每根血管都好似成了引線,被施皓的手點燃,帶著滾燙的熱意燒滿全身。


    “確實,這種事要好好準備,不然……挺疼的。”另一隻手按住鄭解元後頸,穩穩下壓。


    四唇相貼之際,還停留在施皓爆炸性發言中的鄭解元內心隻剩一片“我操”。


    他這話也太意味深長了,啥意思,我上次很粗暴嗎?弄疼他了?


    那天太過震驚,他穿上衣服就屁滾尿流地逃跑了,也沒來得及確認施皓的情況。該不會,傷得還挺嚴重吧?據說男人和男人確實還挺容易玩嗨受傷的……


    鄭解元的內心充斥著恐懼又愧疚的複雜情緒,回過神的時候,他與施皓的旗杆已經正麵交鋒,並且全不由自己地被動開始升旗。


    本來以為不可以的,但當施皓貼著他的耳朵叫他“阿元”時,他竟然又可以了。


    好多人都叫過他“阿元”,剛認識的,認識很久的,親戚長輩,同學女友……他並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叫他,卻是頭一次意識到,這兩個字竟然這樣色情。


    “阿元……”


    “阿元……”


    可以了,夠了。


    鄭解元想讓對方別叫了,可一張開口,又被對方纏住了唇舌。


    兩人做了番不那麽劇烈的睡前運動,鄭解元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跟另一個男人做這樣親密的事情,身心都受到了一定的衝擊,加上這兩天都沒能好好休息,以至於完事就跟死屍一樣趴在那裏不動了。


    施皓起身洗了個手又回到床上,躺下時,發現短短時間內,鄭解元已經呼吸沉沉,陷入夢香。


    指尖撥了撥遮擋對方眉眼的劉海,施皓將室內所有燈熄滅,胳膊摟在對方腰間,身體緊貼著,閉上眼睡去。


    鄭解元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初中那會兒的事。


    可能也知道自己出生不光彩,施皓從小就很要強,什麽都要做到最好,什麽都要名列前茅。他參加的比賽,對方要參加,他不參加的比賽,對方更要參加。


    鄭解元有時候甚至覺得,拿到他拿不到的比賽冠軍,施皓能開心一整年。


    初三第二學期期末的時候,施皓參加了一個全國性的商業挑戰賽,並在最後拿到了總冠軍。學校特地在暑期來臨前開了個表彰大會,讓他上台發表感言。


    鄭解元與一眾少年少女坐在台下聽他講話,聽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施皓講完了,校長又上台繼續講,鄭解元實在聽不下去,舉手示意自己要去方便。結果就是這麽巧,在洗手間門口碰到了似乎也是來上廁所的施皓。


    說是“似乎”,是因為施皓一個人立在洗手間轉角,不進不退,形如雕塑,十分古怪。


    鄭解元蹙了蹙眉,剛要問他幹嗎呢,就聽洗手間裏傳出兩人對話聲。


    “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呢,他就算再也商業天賦,他爺爺也不可能把家產留給他……”


    “聽我爸說,他爸是出了名的廢物。”


    “他媽還是小三呢,施家根本沒人把她當自己人,連說話都不跟她說的。”


    鄭解元聽不出裏麵是誰,但應該是施皓的同班同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八卦著,語氣裏透出濃濃的輕慢與不屑。


    施皓聽在耳裏,雙拳緊握,眼裏恨意滔天,身體更是宛如一根繃緊的弦。


    鄭解元都以為他要不管不顧衝出去和那兩個傻缺拚命了,畢竟小時候對方就是這麽跟他打起來的,誰想施皓忍耐著忍耐著,竟然慢慢鬆了拳頭。


    鄭解元看著他變得麻木、妥協的神情,知道他是不會動手了。


    也是,動手了肯定得叫家長,估計施皓他爸不會高興,加上……不好聽歸不好聽,但這兩個人說得也算實話。就算堵得了這次,也不一定堵得了下次。


    “喂!”鄭解元插著褲兜走進去,一聲大喝嚇得正在洗手的兩人不約而同抖了抖。


    “上廁所啊?”鄭解元像是老熟人一樣跟兩人打了招呼。


    那兩個人雖然知道他,但跟他並不熟悉,愣愣衝他點了點頭後,互相對視一眼,快速洗完手出去了。


    兩人離開時並沒有什麽異常,鄭解元隻當施皓早就離去,沒有放在心上。


    “誰要你多管閑事了?”


    對於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鄭解元猛一哆嗦,差點尿自己鞋上。


    “你要不要這麽嚇人啊?”他邊回頭邊快速結束這場方便,對著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的施皓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多管閑事了?看到同學不能跟人打招呼嗎?”


    撞著對方胳膊走向洗手池,鄭解元沒再理他,洗完手看也不看身後,就這麽晃晃悠悠離開了洗手間。


    上半夜是寫實夢,下半夜就變成了奇幻夢。鄭解元正做夢做到自己勇者鬥章魚,一劍劈斷對方纏在自己腰間的觸須,耳邊就聽到“砰”地一聲,將他的思緒從夢境拉回現實。


    盯著頭頂天花板,拉著遮光簾的關係,讓他無法分辨此時的具體時間,隻能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光線判斷,還是白天。


    “鄭、解、元!”


    忽然,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床底冒出,猶如惡鬼前來索命。


    鄭解元瞬間清醒過來,翻身扒著床沿往地上一看,就見施皓臉色難看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扭到了哪裏,維持著變扭的姿勢起身艱難。


    “你沒事吧?怎麽睡覺還睡到地上去了……”鄭解元說到最後,壓根心虛地不敢看對方。


    施皓閉了閉眼,忍著怒氣道:“扶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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