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淩晨兩點,原葉回到承江公館。


    承江公館是原氏的產業,這塊兒是他最滿意的樓盤,當初規劃的時候就沒打算往外賣,總共隻有六套,除了前麵給幾套給朋友留著,後麵近乎一半的地兒都被設計成了家裏不同區域。


    原葉微曲著腿抵著門沿抬眼看了看周圍,院子前麵種滿了花——都是許星種的。


    她愛琢磨這些。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些顯然被照顧的很好的花兒,他突然想起來剛結婚那會,她捧著一堆花卉圖小跑到她身邊,仰著腦袋,眼睛亮晶晶的問他喜歡什麽花。


    當時他是怎麽回答的?


    原葉捏了捏眉心,他好像當時在忙,眼皮都沒抬,說了什麽早已記不清了,但現在想起來,依稀能記起她失落的背影。


    他沉默了半晌,俯身摘下一朵盛開的正好的玫瑰,拿到鼻間輕嗅。


    往前走,院子右邊是一個很大的遊泳池,原葉單手插兜,右手輕輕轉著指間剛摘下的玫瑰,那天晚上,她就是將手繩扔到這裏的。


    他並不知道那手繩是她自己親自設計的,他是在家裏看過她拿著本子塗塗畫畫,但他壓根沒放心上。小女孩麽,今天對這個感興趣,明天說不定就對那個感興趣。


    他總是拿出國前的目光看待她,但他卻忘了,他出去七年,他成熟了她卻也長大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女孩了。


    水池清透,波光點點。


    原葉站了很久。倏地,他扔掉手裏帶刺的玫瑰,轉身走進別墅。


    門前感應燈亮了又滅,終歸寂靜。


    *


    原葉昨晚睡的並不好,家裏太過空曠,總像少了些什麽似的,他靠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的鏡子看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才勉強睡了一會兒。


    早上六點半,他準時醒過來,衝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今天原氏有晨會,需要他參加。


    green的副總黎向珊說:“斯裏蘭卡原石開采事故一事已基本安置妥帖,還有些善後事宜我過兩天再跑一趟。”


    上次事出突然,是原葉帶著人親自去的,後來他又突然回國,一應事宜都交到了林驍手上,到現在林驍都還沒回來。


    原葉沒應聲,他淡聲道:“green銷量兩個月連續下滑,你怎麽看?”


    黎向珊說:“這一季我們設計師主打的產品偏向小眾化,可能——”


    原葉掀了掀眼皮,“你不如直接說設計師不行。”


    設計部經理額頭冒汗,這季的新品他確實自己也不太滿意,真正好的作品就算小眾以green的牌子也一定會爆,如今這銷量數據是明晃晃的打他們設計部的臉——但是現在設計師是真的難招,有靈氣的太少了,他手裏好好幾個人出的設計圖都一回不如一回了。


    會議室寂靜無聲。


    原葉說:“還不想辦法是等著譽則踩到我們頭上嗎?”


    “我養你們是吃閑飯的??”


    上位話一出,底下眾人不敢出聲,原葉站起身,對黎向珊說:“斯裏蘭卡我親自去,你管好底下的人,下季度我要見到效果。”


    “能幹幹,不能幹走人。”


    他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會議室。


    *


    原葉很忙,基本全年無休。但總裁辦的人也很少能見到原總——無他,原總每天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鮮有能規規矩矩在辦公室呆上一整天的時候。


    黎向珊也很少來總裁辦,秘書處清一色的男人——各個都板板正正,西裝筆挺,一絲不苟,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我找原總。”


    秘書:“稍等。”他撥通內線,沒一會兒,他掛了電話看向黎向珊:“黎副總,原總請您進去。”


    總裁辦很大,裝修簡潔。最前方是一整塊落地玻璃,原氏集團本就坐落在b市最中心,總裁辦更是在最高層,黎向珊有點愣神,每天都在這種角度看這座城市是什麽感受?難道不會感到孤獨嗎?


    “黎副總?”


    黎向珊猛然回神,對上原葉不耐煩的神色,視線不敢再亂掃,她定了定神,說起來意:“原總,我是來匯報這個月的工作的。”


    原葉微微頷首,示意她開始。


    黎向珊的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不然也不會在三十多歲的年紀就坐到了green副總的職位。


    整個匯報過程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利落簡潔,重點總結到位。


    原葉嗯了一聲,“下季度新品發售的事你繼續跟進一下。”


    黎向珊:“好的。”


    她頓了頓,說:“原總,最近星辰好像有動作。”


    原葉抬眼。


    “最近許氏的副總好像在打探原石礦場的消息。”


    許氏旗下隻有星辰一家珠寶分公司,早年間是方慧在打理,後來方慧身體反複,這家公司基本等於荒廢了。


    剛巧許氏最近有了不小變動,許辰接手了許氏,正大刀闊斧的整頓公司。在這個時候傳出許氏副總打探礦石的消息,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許氏要重啟星辰。


    畢竟星辰曾經是和green比肩的b市珠寶行業的巨頭。


    不過雖然許辰確實有實力,但黎向珊倒並不是很擔心。六年過去,行業更新換代很快,恐怕路人早已不知星辰的名號了。更何況許氏旗下公司不少,許氏總裁許辰分到星辰上的時間恐怕少之又少,星辰要想重新崛起,一個字,難。


    “鄭鶴軒?”


    黎向珊一愣,反應過來,回:“是,目前許氏副總是鄭鶴軒,同時他還管理著許氏旗下的一家房地產企業。”


    原葉眯起黑眸,半晌,他說:“知道了,不用管,多注意些譽則。”


    黎向珊點頭,“好的。”


    確實,星辰成不了大氣候,顧氏的譽則才是green目前最大的競爭對手。


    黎向珊走後,原葉走到落地窗麵前,許辰是絕不會讓鄭鶴軒來管星辰的,星辰是許寒和方慧結婚時許寒送給方慧的禮物。更何況方慧去世了,現在星辰對許家來說意義重大,許辰不會交給外人。


    但許辰管著總公司,星辰他會交給誰呢?


    原葉眉心一跳。


    是許星,隻會是許星。


    許辰是想讓鄭鶴軒去幫許星。


    *


    夜幕降臨,原葉回複完最後一封郵件,摘掉鼻梁上的眼鏡,微闔雙眼。


    手機傳來震動,響了兩遍,他才接起。


    “原總,聽說您單身了?慶祝一下?”裘明煦帶笑的嗓音從手機裏傳來。


    “……”


    慶祝你.媽。


    原葉不知用了多大的耐力,才沒把這幾個字罵出口。


    “裘明煦你是不是整天閑的蛋.疼???”


    “嘖,這麽私密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


    “不過,”裘明煦語氣十分欠抽,“我確實閑人一個,整天坐吃等死就行了,不像您家大業大的。”


    “……”


    “我們在海邊呢,就差你一個了,趕緊過來。”


    原葉“不去”兩個字都到嘴邊了,但一想到昨晚那個空蕩蕩的家,他又把話給吞了下去。


    “一會到。”


    夜晚的海是藍紫色的,天色早已暗下,天空也是藍黑色的,遠遠望去,海天相接,一眼望不到頭,海浪洶湧,像是要將城市的一切都吞噬下去。


    但原葉並不覺得危險,相反,他覺得夜間衝浪比白日更加刺激——衝浪時腦子裏隻有眼前的浪花和腳下的衝浪板,其他雜緒紛紛自動消失。


    玩了幾趟下來,躁動了一下午的心漸漸撫平了些——前提是如果裘明煦會說話點的話。


    但裘明煦顯然不是會看眼色的人,他丟了一條毛巾給他,問:“誒,你怎麽這麽輕易就離婚了?”


    原葉:“……”


    他接過毛巾擦拭了幾下被海浪打濕的碎發,隨手扔在一邊,走到吧台倒了杯紅酒。


    “我怎麽就不能離婚了?”


    他抬手輕輕搖晃酒杯,紅色酒液淺淡的掛在杯壁上,在月光下顏色顯得有些暗沉。


    裘明煦也倒了杯酒,“我不是看你好像不太想離婚麽?”


    原葉掃他一眼,“你該去看眼科醫生了。”


    他不過是一時之間沒習慣罷了。


    嘴硬。


    裘明煦輕笑,倒也沒戳破,他看向海岸線,想起什麽似的,“原二,說起來你們夫妻還真是奇怪,一個愛海一個怕海。欸,你說許星既然這麽怕海,那天為什麽還要到海邊來?還被推到海裏去了。我可是聽說許星是碰不得海水的,一碰就會生理性發燒。”


    原葉手抖了一下,高腳杯中的紅酒撒了一些出來,流到了掌心裏。


    原葉潔癖嚴重,裘明煦立馬抽了張紙遞給他,“怎麽酒杯也沒拿穩——”


    可原葉卻像沒看到一樣,壓根沒管酒漬,他使勁抓住裘明煦的肩膀,“你說許星,怕海??”


    裘明煦也愣住了,“……你不知道?”


    裘明煦是真的沒想到原葉會不知道,畢竟這件事連他都知道。隨即他想了想,“哦,對,那兩年你在國外。我聽說這是許星小時候在海邊溺水的後遺症,從前沒多少人知道,還是幾年前許星因為碰到海水整整燒了三天三夜,這才傳了消息出來。”


    他也是覺得這病有些奇特,這才多注意了幾分,其實很多人應該都是不知道的。


    原葉不知道。他看著遠處深不見底的海水,突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麽?


    哦,那天兩人在車上鬧了點情緒,他把她送到家門口,連家門都沒進就離開了。後來的三天他去外省出差,沒有回去,壓根就不知道她在哪裏,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發燒了。


    而她,也從來沒有和他提起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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