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畢業快樂,周圍人一下子沸騰起來。


    帽子扣在腦袋上遮住了眼前的視線,顧溪伸了伸手,將帽子給扶正,然後抬眼看過去。


    陽光正好。


    雕像,綠草坪,時鍾,教學樓。


    一切井然有序,像細膩的暖陽,炙熱卻不滾燙,灼熱掃下來,灑在身上。


    周圍人朝他們這邊看過來,他沉著手臂,鬆鬆垮垮的勾住她的脖頸,兩人貼的很近。


    顧溪微微仰起頭,目光如水澄澈。


    他低了低腦袋,朝她這邊看了過來。因為身高差,看見了她耳側白皙的皮膚,臉上細碎的絨毛,還有仰起脖子,露出來的一小點尖尖的下頜。


    他氣息漸靠近,突然“啊”了一聲。


    顧溪臉紅了紅,輕踮起腳。


    “顧溪!”不遠處有個同學跑過來,脖子上纏著相機,他舉起拿在手裏的攝像機。


    她慌張的站穩,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


    顧溪揉了揉臉,紅暈推了些,她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灑在臉上的陽光。


    “咱們新傳1班陳梅華導師組的,拍張畢業合照,在博雅廣場的噴泉那裏,你快點來。”


    顧溪的臉頰燒紅一片,隻低頭說了聲“好”。


    他鬆垮的套著一件t恤,耳骨上一粒黑色的耳釘,陽光融融,熠熠生輝。


    漆黑濃稠的視線有些逼人。


    顧溪抬頭看他,視線剛看到下頜,就不敢往上直視了,隻敢凝在他胸膛的位置,進退不是。


    謝西逾被她這模樣逗得不行,伸手捏了捏她臉頰邊的肉。


    卻被她瞪了回去,“別鬧。”


    拿相機的同學的目光變得有些曖昧,視線在他們二人身上掃來掃去,“你快過來,馬上就好,不耽誤什麽。”


    顧溪紅臉點點頭。


    拍完照回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這個班上本來有十多人,分別是陳梅華和另一個導師的學生,他們兩個導師合作挺多的,所以有時候會混著學生帶。但是顧溪跟另一個導師的時間並不多,總是跟在陳梅華身後。


    陳梅華也過來了,還交代了她很多事情,問了問顧溪畢業的規劃。顧溪讀研期間成果豐碩,在班上也一直名列前茅,陳梅華對她還挺看中的。


    “畢業後有什麽打算?”


    顧溪想了想,如實回答道:“還沒想好,今年的校招我也看了,暫時沒有想去的報社。”


    “對了。”陳梅華突然想起什麽,打開手機看了眼,然後對顧溪說,“我這邊有個去出版社的機會,出版社那邊呢,在跟我們學校要人,去了之後直接參加那邊的內部招聘,你有這個意向嗎?”


    顧溪:“有。”


    陳梅華清了清嗓子,抬頭對她和藹地笑笑:“這樣吧,我把負責人的聯係方式發給你,你要有興趣,找這個人就行了。”


    “我這邊還有另外幾個,一個是京日報社,還有一個是晨間早報,你都可以看看。”


    “謝謝老師。”


    兩個人一聊就聊到了下午四點鍾。


    這時,顧溪看了眼手表:“陳老師。”


    “怎麽了。”陳梅華問,緊接著一笑,“哦哦,聊的時間太長了,那就不耽誤你了,趕快去吧。”


    顧溪“嗯”了一聲,陳梅華平時和藹可親,比那些不近人情的導師要好得多,顧溪有是也慶幸她是個很幸運的人,遇到了這麽好的老師,也遇到了很多好朋友,還遇到了謝西逾。


    今日的陽光很充足。


    恰逢畢業季,校園到處都是架著相機拍照的畢業生,有的在馬路中間拍照,地上對了一地金黃的樹葉,斑駁的陽光順著樹葉的縫隙,點點落下。


    她告別陳梅華,來到校內的奶茶店前買了杯奶茶。


    謝西逾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拎著攝像機架子的男生:“顧溪,來。”


    “和我拍張照?”


    男生認出顧溪了:“啊哦,原來是顧學姐啊,我是京華攝影隊的,社團在那兒搞活動呢,就被謝爺拎過來拍照了。”


    顧溪實在佩服他的社交能力,和誰都聊得來。


    兩人站在一顆香樟樹下,挨得很近,顧溪穿著碩士畢業服,頭上戴著一頂大帽子,而謝西逾,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單手插兜,微微低頭,視線落在她的臉蛋上。


    哢嚓哢嚓連拍數張。


    男生回放照片,不禁感慨:“俊男美女拍起來就是爽!哪個角度都帥都美!”


    謝西逾淡笑著站在一邊,拍拍他的肩膀:“加個微信。”


    男生有點懵:“好…好。”


    “照片,發給我。”


    他愣愣的撓了撓頭:“我拍了三十多張,你要哪幾張?”


    顧溪眨了眨眼,看向他。


    謝西逾淡淡瞥了眼,勾住她的脖子,頭低下來,看著男生手裏攝影機的屏幕。


    這個姿勢。


    薄荷味鑽入她的鼻腔。


    過了會,謝西逾微勾唇角,“三十多張都要吧,我挑不出來哪個最好,每一張都挺好的。”


    男生點了點頭,說:“啊,好。”


    “辛苦你了。”


    “小事。”


    男生走後。


    顧溪拉住謝西逾的手,不解的詢問:“怎麽要這麽多張。”


    他笑笑,黑眸掃過來,“誰讓你長得好看,每張我都不舍得不要。”


    顧溪臉上又是一紅,被他輕輕捏了幾下臉,夏日炎熱,熱氣怎麽也散不掉了。


    下午六點,校園。


    兩人散步到了圖書館背麵的小樹林。


    “吃嗎?”


    謝西逾從口袋裏拿出薄荷糖,綠色的鐵盒,他抓在手中,指骨分明,晃了晃。


    顧溪還記得以前他給她一粒薄荷糖,但她沒有接受。


    因為她口味偏甜,謝西逾經常買的這款薄荷糖,是國外的小眾牌子,隻有在進口超市的貨架上才能買到,有一次顧溪好奇,買了草莓味的,可是依舊苦得不行。


    貼著他的口袋,有輕微的響動聲,她得手接著往上摸,壞心的摸進他的口袋。


    觸到了一隻鐵盒。


    她拿了出來,果然是薄荷糖。


    他特別喜歡這種淡涼淡涼的薄荷糖,潤嗓子,不是很甜,有點苦味。


    顧溪打開鐵盒,從裏麵倒出一粒,放進嘴裏,一股淡淡的涼味在舌尖蔓延開,好像也能接受。


    她三兩下就將糖給嚼碎。


    “甜嗎?”他故意捏了捏她的鼻尖,嘴角勾起笑意。


    “你說呢。”


    得到回應,他啞笑了聲。


    謝西逾看著她嫣紅的唇,突然覺得有點渴,傾身覆過來:“我嚐嚐。”


    距離很近,近到他的陰影遮蓋住她的肩膀。


    樹上蟬鳴聲時斷時續,道路兩邊栽種著香樟樹。午課放學時間,不時,學生騎著自行車穿過校園。


    顧溪呼吸屏住。


    兩人一句話沒說,視線就這麽焦灼著。


    卻有著說不出來的默契。


    顧溪的心跳聲加快。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而後,他伸手攬過她的細腰。


    細得一手握住。


    掌心的溫度隔著纖維製的衣料,源源不斷的,傳過來。


    謝西逾低了低頭,唇精準無誤的捉住她的唇,不同於以往,著吻是輕柔的,綿密的。


    齒間融著細碎的薄荷味。


    顧溪嚐著,竟有些甜。她被迫仰著脖子承受這個吻,腰上他的手移到了肩膀,漸漸到了耳後。他撥開她耳後的一縷碎發,吻落在那塊白嫩的肌膚,輕輕啃咬。


    她覺得癢,手抓了抓他的手臂。


    男人在她耳畔笑了聲,帶著不同往日的沙啞,唇移到她的唇上,勾起舌,引著她慢慢的回應著。


    時間過得很慢。


    等到他饜足的離開她的唇,顧溪早被他親得有些迷糊了。


    薄荷糖早已碎掉,融化在齒間,還帶著餘溫,顧溪再也不忍直視他口袋裏的薄荷糖盒子了。


    “抱會兒。”


    嗓音磁啞。


    顧溪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嗯?”


    她反應有些遲鈍,手還是不安分的往他腰上摸。瞬間,她的手被他牢牢地給抓住。


    從腰上摘下來,謝西逾緊緊握住她的手,嗓音料帶著有些沙啞,“別亂動。”


    呼吸瞬間有點不平:“出了事,你可要對我負責。”


    顧溪的臉瞬間紅到耳後,餘溫久久不散,她後知後覺眨了眨眼,有點結巴的問了一句:“很難受嗎?”


    “你說呢。”意味深長。


    顧溪怔了一下,耳朵燙的不行。熱氣散不掉,她側臉貼在他的肩膀上,沒敢亂動了。


    謝西逾低頭瞥了瞥她。


    女孩在他懷中靜靜的靠著,盯著他的下頜線發呆,乖到不行。他的心跳不知為何有些快,唇角勾起一個弧度。


    六月畢業後,顧溪從京華宿舍搬到了林薇的單身公寓。


    林薇近幾年事業繁忙,公司的績效一直挺好的,她本來就是京城本地人,在這裏有三處房產,靠著收租也掙了不少錢。


    和顧贇離婚後,顧溪能感到,林薇的生活快樂了很多,在婚姻裏最難的是放手,最簡單的也是。


    像林薇現在這種狀態,獲得了最簡單的快樂。


    搬家這天,謝西逾在宿舍樓下接她。


    顧溪的東西不多,隻有兩個行李箱,全都是衣服,她宿舍裏很多東西都不要了,要麽送給學妹,要麽就當廢品給扔掉。


    下樓時,何煦靠在扶手邊打趣:“溪溪,你們這是要同居了嗎?”


    顧溪搖了搖頭:“沒,我回我家的房子住。”


    “真的啊。”何煦替謝西逾感到可惜,“你家謝爺鐵定想你搬到他那兒住,這在宿舍樓下等好久了啊,那麽帥的一個人,六樓的學妹全到走廊上看他了。”


    謝西逾的確想讓她去他那兒住,他家房子是好幾層的,就他一個人,空著,房間又多。


    但顧溪沒同意。


    她暫時還不想那麽早同居,有點不好意思,而且家裏還有些事情沒解決,她還沒和林薇說和他交往的事。


    何煦聽完,張了張嘴:“那謝西逾豈不是很不甘心。”


    “嗯?”


    “他看上去就是想和你住的人。”


    顧溪笑了笑,將領口拉高了些,“是,但他拿我沒辦法。”


    確實沒辦法。


    所以那晚,他接吻的時候故意低頭咬了咬她,很輕,但鎖骨上留印兒了。


    想到這裏,顧溪就覺得臉上很燙。


    女孩子們說說笑笑。


    謝西逾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等著,車停在路邊。


    宿舍外有幾根晾衣架。


    顧溪和何煦走下來,正在收洗好的被褥。


    他視線怔了怔,樹下,一道耀眼的光從罅隙裏透出來,好像這樣就能消弭漫長的歲月。


    沒上前去。


    “嗯。”就聽顧溪在說,“初中就認識了,但他可能那時不認識我吧。”


    “……”


    何煦接過被子,將枕頭放在被子上,不禁問道:“如果謝西逾高中畢業和你告白,你會答應他嗎。”


    “我不清楚。”


    他隱在樹下在那兒站了會,房間裏又靜了下來,傳來樓道裏拖拉行李箱的沙沙聲。


    女生聲音柔軟溫柔,卻像暴雨敲打玻璃窗,砸進他心底——


    “那時我喜歡他好久,誰也不敢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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