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城有間開了許多年卻一直沒什麽生意的小茶館,卻在短短一月之間,名字傳遍了整個九州。


    臨安茶館。


    此地非是臨安地界,茶館老板卻執意取這名字,實在是教人看不懂。不怪乎其先前門庭冷落。


    直到一個月前,禹州來了個說書先生,嘴巴上沒點毛,一看就知道他肚子裏沒墨水。可這廝卻沒有半點自知之明,偏要去禹州最好的春花客棧想當說書人。


    結果自然是被毫不留情地丟了出來,一時間淪為笑柄。


    沒想到,就是這麽個禹州的笑話,竟然還有地方敢留他當說書人。


    臨安茶館的老板齊景德,可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但命運之神似乎終於開始眷顧他了,齊景德無心的善舉竟使得他的茶館大紅大紫。那位說書的程先生,他的評書是全禹州,乃至整個九州最精彩的。人物都有血有肉,組成一個個龐大的奇幻世界來,氣勢磅礴,娓娓道來,引人入勝。


    隻是這個正值盛年的男人,麵對人生大起大落,卻並沒有任何神情變化。


    好像他早知如此一般。


    就連程夏,也看不透他。


    “有的人,命中注定不平凡。”


    程先生的評書,世人從沒有誰能在別處聽過,甚至人們想都不敢想。


    無數的意難平,曲中殤,最後都化為一句句判詞。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一道劍芒寒徹骨,一朝得道事紅鸞。”


    “山河依舊,百姓皆苦,豈忍見阿蠻?雖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今凱旋,送君遠去,山盟雖在,錦書難托。錯!莫!錯!”


    ………


    ………


    可最好的故事,此刻才剛剛開講!


    諸君,可準備好要聽了?


    “書接上回……”


    “自封神大戰過後,一張封神榜收盡天下將才文神,為天庭所用。”


    “一入神榜,再難突破。至此,成聖之路斷絕。聖人……隻是遙遠的傳說罷了。”


    “在那下界百派爭鳴之間,有一個並不怎麽起眼的門派,名為泉山。”


    “一位將來要劍斬仙京,貫穿雷霆,殺盡天下所有神仙,獨稱神武天帝之人,便在這泉山出生了。”


    “那注定是一個不平凡的日子,天山頂上那口老鍾晃個不停,白雲悠悠去又散,聖臨啟世金光照,萬古誰稱天帝位?”


    “且說那日,泉山舉行百年一度的祭神大典,明燈萬千照徹長夜,鼓聲驚雷,三界仙神聚首泉山。”


    “可意外還是發生了。”


    “祭神大典被破壞了。”


    “迎著清晨的第一摸曦光,一個嬰兒呱呱墜地。隻見那繈褓裏剛出生的幼兒,眉心上有一道淡淡縫隙,赫然是第三隻眼,叫做天眼,乃是天地聖人之相。”


    “百獸之王為他銜來蒼龍之珠,鸞羽青鳥拔下自己的羽毛贈予他作誕辰之禮,這個孩子得日月之精華,山海之靈魄。”


    “而此時孩子的父親,泉山派掌門齊不遲麵上卻並無喜色。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懷中嬰兒,為他取下名字。”


    “齊願。”


    “這兩個字未來將在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傳頌於百姓之口。而我們的故事,就要從這個孩子說起了。”


    ……


    高台之上,程夏一身皂衣,裙角用金絲繡出雪浪紋樣,手中搖著一把繪有蘭草圖案的折扇,折扇的另一麵寫著一個頂天立地的“風”字。他嘴角噙著淺淺笑意,說不出的溫和儒雅。


    坊間皆傳,這位臨安茶館的程先生,生得玉質金相、容貌昳麗,是一種女氣的好看。想來是淮揚一帶誰家的小公子偷跑出來說書了,瞧他模樣,分明就是個蜜罐裏泡出來的小白臉。


    此時台下,人山人海。有日日在此喝茶聽書的老茶客,也有無數來自五湖|四海的商旅、修士聚首於此,隻為聽他一日評書。


    半個月前,程夏來到禹州,成為了當地的一名說書先生,借著臨安茶館這方寸之地,開始敘說起了一段又一段令人神往的故事。


    大氣磅礴,娓娓道來!


    就好像一壺上好的江南名茶——亭畔柳。


    這種茶葉未泡開時,人們便為它濃香百葉所驚豔;而泡開後,細細品嚐,美人春風,又是萬種滋味縈繞心尖。


    一時之間,程夏二字,隨著他的評書內容一起傳遍了整個禹州,如雷貫耳,名動禹州。


    此時茶館內,全場鴉雀無聲,落針可聞。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都生怕打擾了程先生的評書。個個豎起耳朵,屏住呼吸,唯恐錯過一個字。


    場麵雖然安靜,但仍舊是有暗流湧動的。人們爭先恐後地往前擠。寧在前頭站,不在後排坐,一不小心踩到別人的腳是常有的事,換來對方一記眼刀。


    不過總有人是不用擠的。


    二樓雅間,一名紅衣女子正悠閑地斜倚闌幹,嘴角帶著淡淡微笑,品茗聽書。


    女子修長的手指輕扣欄杆,發出“篤,篤,篤”的響聲,為說書人伴奏。一雙靜若秋水的眼眸悠悠地看著台上俊俏儒雅的說書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忽然,雅間的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白甲武士單膝跪地,向她行禮,畢恭畢敬道:“大小姐,聖主讓您取得龍珠之後盡快回宮,神淵之門即將開啟,蒼穹的人已經蠢蠢欲動了,此時若不出手震懾,隻怕是後患無窮。”


    紅衣女子神色中劃過一絲不耐煩,隨即那雙原本靜若秋水的眼眸竟在一瞬間被血絲爬滿,頓時麵露猙獰之色,與之前判若兩人!


    “唔…!”隻見她一掌擊出,白甲武士還未來得及喊叫出聲,就已經一命嗚呼!


    他的皮膚在刹那間失去了人應有的光澤,被吸去了所有養分成為了一具鞣屍!


    她冷笑著看向眼前一切,玉手一揮,白甲武士的肉軀便化作靈力被她吸收,徹底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隻留下一身白甲,裏麵早已經空空蕩蕩,風吹過發出“嘎—嘎——”的響聲。


    與此同時,少女臉上的瘋狂之色也盡數消失,又變回了先前那個冷若冰霜的絕色美人,好似這二者壓根不是同一人般。


    紗簾垂下,外麵人看不清裏麵的動靜,怎會知道這段評書從此開始就要帶上血色?


    而此時如若有修真界大能在此,便會一眼認出此女的身份來——北方玄冥家族大小姐遊闌,修真界年輕一輩中天賦卓絕之人!


    十三歲結丹,十四歲取得其佩劍水色,十六歲就斬殺了為禍一方的八麵金銀豹,一戰成名。次年被玄冥家族族長宣布為家族繼承者,光芒萬丈壓過了她那兩個自命不凡的哥哥。如今修真界都在傳她有成仙之能,隻要她再斬殺無極裂海滄龍,取得龍珠,就定能再修為大漲,晉升半步天仙之境!


    年僅十七歲,便於整個修真界中再無敵手!


    她怎麽會屈尊在這小小的臨安茶館?


    原來,十日前,她為奪得蒼龍之珠,前往追殺無極裂海蛟龍,途徑臨安茶館。原本隻是稍作休息,順便聽嘴兒評書,卻不想這位程先生肚子裏竟是個有墨水的。


    她起先瞧著程夏麵容年輕,遂不抱希望,隻是隨便聽聽——畢竟一個普通的凡人,還如此年輕,他能有什麽閱曆?


    而隨著程夏的故事娓娓道來,波瀾壯闊的史詩畫卷逐漸鋪展在了她的眼前,遊闌的神色再也繃不住了。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少年踏波而去,執劍劈開白玉京!”


    “那一劍,如同貫穿黑夜的雷霆,擊碎了世間一切黑暗!”


    “他是天地間唯一的真神,隨手便能抹去一個世界。忤逆神明者,將受到無盡神罰!”


    聞者聽之,隻覺自身若蜉蝣於天地之間,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遊闌自認乃是修真界翹楚,可在聽過程夏所說的書中人物齊願之後,也不覺感到自身是無比的渺小!聖人隨手就能抹去一個時代,開創新的盛世,而她呢?依舊是池中錦鯉,隻看得到頭頂的這一方天地。


    “這程先生…的確不凡!”遊闌心中暗讚。


    雖然仍舊遠不及她。


    不過至此,這位大小姐的心態終於不再是消遣遊戲,而是漸漸麵色凝重起來,聚精會神地聽了下去。


    她倚欄回首,端的是萬種風情,回眸一笑百媚生。美孜孜吐一團香蘭之氣,自言自語道:“程夏,我且聽你接下來如何講。”


    與此同時,程夏也已經飲完茶,他並未發現樓上那被刻意斂住的強大氣息,隻是又搖了搖他那柄折扇,繼續說了起來:


    “就在齊願出生的同一時間,泉山的某個角落裏,另一個不被期待孩子也悄然出世。”


    “螢火之光怎可與明月爭輝?魏宴雖也天生神力,可他注定了要是齊願成神之路上的背景板、踏腳石。”


    “還僅僅是繈褓幼兒的齊願,就已經被寄予厚望。他的天眼注定了他要橫推一個世界,斬盡天下王侯,站在那群山之巔睥睨萬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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