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型車加至滿速,一路狂飆,眼看即將撞上那名馬路邊的白衣女子,白羽猛地一轉方向盤,讓車子驟然向左偏移,歪斜翹起的車身,帶起風勢,擦著女子裙擺掠過。


    砰!


    翹起車身重重落下,車輛搖晃間,已然駛出了數十米距離。


    甩開了......麽?


    白羽眼角看向後視鏡,卻見後方昏暗街道上,空空蕩蕩一片,哪裏還有什麽蒼白身影。


    “你旁邊!”


    殷大小姐的驚呼聲在白羽心中響起,他眼角餘光一掃,隻看見副駕駛座的椅子上,緩緩升騰起一堆濃密烏黑、絞在一起的綿長頭發。


    這些頭發像是從座位裏生長出來一樣,湧出,蔓延,蠕動,顫抖,


    伴隨的,還有“沙沙沙”的頭發交錯聲。


    車內溫度驟降,車窗內外迅速結起了一層薄冰,微少的白霜以副駕駛座位中心,緩慢向外擴展。


    隻一息的功夫,那團頭發,就從一小堆,變成了籃球般的一大團,發絲之下,浮現出一顆女人頭顱的輪廓。


    接著,是肩膀,手臂,身軀......


    穿著蒼白長裙的女子,兩條手臂自然垂落,手心朝上,被發絲牢牢遮擋住的頭顱,耷拉靠著肩膀,如同一名緘默不語的乘客,自然而然地坐在副駕駛座位上。


    “她上來了,怎麽辦?”


    殷大小姐有些緊張,旁邊的蒼白身影要比尋常魑魅更加沒有質感,更加的......邪惡。


    突然出現的女子身影,並沒有讓白羽驚慌失措,


    他稍微放緩了一點車速,冷靜地審視著局麵,緩緩轉過頭,對白衣女子平靜說道:“小姐姐,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副駕駛座,隻能給自己的妻子或者女朋友坐。


    你這麽不聲不響地坐上來,是被我的顏值所吸引,想要以身相許麽?


    對不起,我不是隨便的人。


    不過你要是堅持的話,說不定我也就就範了。”


    “......”


    沒有回應。


    這很正常,對方完全沒有呼吸,也沒有任何溫度,絕對不是什麽活物。


    殷大小姐驚了一下,壓抑著聲音,輕聲道:“你在幹什麽啊!”


    “在試探。”


    白羽在心中默念道:“放心,我年輕的時候當過出租車司機,最擅長和乘客聊天了,經常有乘客在下車後記我車牌,為了以後能再點我的車。”


    你年輕的時候是什麽時候啊!你現在不是高中什麽?而且乘客記車牌估計不是為了點你車,而是為了找人打你吧?


    殷寧寧心中瘋狂腹誹,眼睜睜開著白羽清清嗓子,醞釀了一陣之後,朝白衣身影笑著說道:“小姐姐你不肯回答我是因為害羞麽?


    誒呀,對不起,沒注意到你的手都凍青了,這樣吧,你前麵的副駕駛座儲物盒裏麵,有我尿過尿的礦泉水杯子,來一口取取暖吧,


    剛好我最近上火,經常泡菊花茶喝,有股回味悠長的甜味兒。”


    “......”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白衣女子隻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白羽眉頭一皺,柔聲說道:“小姐姐你怎麽不說話了?是害羞嗎?


    還是擔心因為自己口臭,說話會破壞自己的形象?


    不用怕,我嘴也很臭,


    人稱祖安噴人小王子,鍵盤鋼琴家,


    贏則雙親健在,輸則家譜升天,


    順風四海皆兄弟,逆風峽穀馬人,


    最簡單的嘴臭,最極致的享受。


    所以,不用自卑,和我說句話吧。”


    “......”


    蒼白身影沉默良久,終於,發出了一陣細若遊絲的輕微聲音,“聖經......”


    白羽心中一動,駕駛著車輛繼續前進,追問道:“什麽?”


    “給我,講,聖經......”


    女子磕磕絆絆地說道。


    白羽眼中精光一閃,再次審視了一下對方的裝扮,隱約可以看出,那條殘破不堪的長裙,有點像是修女的白色修會服裝,隻是沒有咖啡色外袍鬥篷、黑色頭巾。


    白羽深吸了一口氣,之前那個床底怪物教學關卡的意義,是再說隻有遵循一定的規則,才能無傷解決異常事件。


    殷大小姐有些緊張,“這次要講聖經故事誒,你會不會?要是不會,我們直接出手弄死她吧。”


    “別急,”白羽心中默默道:“聖經我熟,以前天天唱,你放心吧。”


    “那就好。”


    殷大小姐鬆了口氣,頓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等等,唱?”


    未等她開口詢問,白羽已經深吸了一口氣,醞釀半秒之後,用京劇唱腔開口唱道:“摩西,離了埃及縣,


    將身來在,紅海前,


    未曾開言我心好慘,


    過往的天使,請聽我言,


    哪一位去到天堂轉,


    就說求神幫我把海水抽幹,


    不把猶太命根斷,


    來生變犬馬定當報還!”


    這一段的京劇唱腔,正是著名的蘇三起解,白羽一反剛才唱歌時候的鬼哭狼嚎,把這段戲唱的哀婉決絕,震撼人心,


    但是這台詞,卻說的是聖經中的摩西出海故事,兩者一搭配,實在是違和到了極點。


    殷大小姐聽得目瞪口呆,然而白羽卻還在往下唱,什麽豫劇版本的約翰福音,


    花鼓戲版本的約書亞記,


    快板版本的馬可福音,


    乃至rap版本的啟示錄。


    唱的有模有樣,催人尿下,別說這位蒼白身影了,就連殷大小姐自己都有種虔誠皈依、隻求白羽別再往下唱的衝動。


    “你從哪學的這個技能啊?!”


    殷大小姐有些崩潰地說道。


    “江河市街道辦的老年活動中心。”


    白羽一邊唱著劉海砍樵版本的以賽亞書,一邊在心中理所當然地默默說道:“以前沒錢的時候,我經常去老年活動中心做誌願者活動,


    隻要陪老爺爺老奶奶們玩遊戲,唱唱歌什麽的,就能蹭到免費的午餐晚餐,還有空調和wifi。


    嗯,不得不說老頭老太們真是多才多藝,什麽戲曲都會,特別是他們之前搞過一個聖誕曲苑雜壇活動,在旁邊聽了一個星期,就能熟練掌握所有經的各式戲劇唱法。


    你想學啊?我教你啊。”


    “......”


    殷大小姐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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