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丈夫?”


    白羽拄著鐮刀,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是說彼得·泰勒?他知道自己是你的丈夫麽?”


    “僧侶閣下,”一名受雇傭於執政官的青年施法者一臉冷漠地說道:“這頭醜陋肮髒生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邪惡病態的氣息,而且還擁有詭異強大的隱匿能力,我建議現在就消滅它......”


    白羽沒有在意這名施法者無禮地插話,而是飽含深意地掃了他一眼。


    【如你所見,這名仁兄用“它”來形容人魚,並且稱其為“醜陋肮髒”,一點都不像普通人一樣在言語中細扣pc詞匯,他急於想要洗刷貴族的恥辱。】


    似乎,童話世界的施法者,和執政官這種位於社會上層的上流人士,能夠輕微削弱來自冰雪女王的洗腦影響啊......


    白羽看了施法者一眼,既沒有讚同,也沒有反對直接殺死人魚的計劃,


    開什麽玩笑,小美人魚可是《安徒生童話》當中最為著名的故事之一,眼前這頭魔改低配乞丐破產版本的美人魚,再怎麽說也是童話世界的公主,


    白羽可是那種雁過拔毛焯水煮了吃的摳門狂魔鐵公雞,哪怕是石頭也能壓榨出最後一絲價值,碰上一隻神奇生物加上公主,怎麽可能直接消滅掉。


    “對於如何處置他,我自有判斷。”


    白羽朝著施法者微微一笑,轉頭看向人魚,“回答我的問題,彼得·泰勒知道他是你的丈夫麽?”


    “當然知道。”


    倚在牆壁棉墊上的黑色人魚沒有任何的慌張恐懼,她伸出長著蹼的手掌,將海藻粘液塗抹在傷口上,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們是很恩愛的一對,是天造地設的夫妻,彼此交換了心髒的鮮血。


    這對於我們人魚而言是極為嚴肅的儀式,現在哪怕是天神都無法將我們二人分開。”


    “心髒的鮮血?你劃開了彼得的胸膛,然後用你手上的粘液愈合了他的傷勢?怪不得按照之前醫生的體檢記錄,他的胸口有個微不可查的手術傷口呢。”


    白羽咧嘴一笑,“不過你說你們是恩愛夫妻,這話從一個跟蹤狂嘴裏說出來,沒有什麽正式感啊。”


    “我不是跟蹤狂。”


    黑人魚眉頭一皺,兩顆眼間距極大的眼球,齊齊翻了個白眼,“這是你們人類的定義。


    對於我們人魚而言,求偶本來就是一種源於生物天性的本能,喜歡那個男人就跟蹤他,追求他,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不用受到所謂禮法的限製禁錮。


    用你們女王的話來講,這可以說是一種更加純粹和自然的生活方式,絕對不應該受到歧視。”


    白羽有些驚訝地挑起眉梢,這黑人魚比他想象得要“聰明”,甚至能夠引用冰雪女王的pc宣傳,來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如果現在是在法庭上,說不定童話世界陪審團還會因為她的這番話,而判她無罪。


    “而且,和我的同胞相比,我已經算得上是節製、克製、靦腆。”


    黑人魚用沙啞但清晰的聲音,平靜淡然地說道:“從我在海洋中看到彼得的第一眼起,我就決定了要讓他做我的丈夫。


    我在海中看著他倚著桅杆眺望海麵,白天,我化為水汽看著他飲食,行走,舞蹈,閱讀,


    夜裏,我化為魚形,趴伏在他艙室的窗外,用手指和尾鰭輕輕拍打著船艙哄他入眠。


    有時候我還會化為水汽,鑽入窗內,在他呼吸時滑入他的肺裏,感受著他對我溫暖溫柔的愛......”


    說著說著,人魚那張怪異的麵龐逐漸浮現出“柔和”的表情,然而在場幾人都隻覺得渾身一震,惡寒不已。


    還真是惡心他媽誇惡心——好惡心。


    白羽臉上倒是沒有什麽別的表情,人魚畢竟是另一種生物,生理心理社會文化各方麵都與人類大相徑庭,在人類看來病態的行為,在人魚眼裏說不定就隻是正常的求偶。


    白羽隨意問道:“按照以往對人魚的目擊記錄,你們似乎有著殺害水手的行為,這也是求偶的一環麽?”


    “大部分時候是這樣。”


    黑人魚平靜說道:“人魚是個平和的種族,我們生活在海洋深處,與世無爭,對於人類的文化沒有興趣。


    隻是我們全員都是女性,為了繁衍生息,就需要用歌聲去魅惑過往的水手——絕大多數水手都會在事後被直接吃掉,因為我們人魚繁衍的過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就跟陸地上的螳螂一樣。


    除了求偶之外,人魚襲擊水手有時也是為了泄憤報複,因為漁船經常過度捕撈,殘殺對我們很友好的海豚鯨魚。


    有時候則是因為饑餓——人魚的食物就是魚類,當食物來源稀缺時,就會找上過往船隻。他們就像盛滿食物的罐頭一樣,方便下手。


    不過我和我的同胞不一樣,我絕不會傷害我的愛人。”


    “不會傷害?”


    那名受雇於執政官的施法者冷笑道:“那場突如其來的海難,難道和你沒有關係麽?”


    “那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人魚麵無表情地說道:“沒有誰能夠準確預測海上的天氣,就算是我們人魚也不行。


    況且,是我從滔天巨浪中救下了彼得,把他安全地帶到了孤島上,


    甚至我還忍著心碎成碎片的痛苦,引導你們的搜救船隻,找到了他。因為我相信隻有回到故鄉,才能讓他免於心神崩潰。”


    “......”


    施法者一時間有些失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半天才提起氣勢,再次質問道:“那現在呢?你把他送了回來,卻還是糾纏著他不放,難道你要徹底折磨死他,你才開心麽?”


    “我知道。”


    人魚的臉上露出了痛苦無奈的表情,“我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放他離開,可是,我實在忍受不了對他的思念與愛。


    我拋棄了我的同胞,順著洋流悄悄來到的陸地,潛藏在這座城市的肮髒河流當中,隻有夜晚的時候,才敢化為水汽,凝望著我的愛人,我孩子的父親。”


    “等等!”


    青年施法者的眼睛陡然睜大,“你說什麽?!孩子的父親?!”


    “對啊。”


    黑人魚臉上露出了癡癡的笑容,隻見她伸出瘦削手掌,緩緩撫摸著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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