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手掌撐著地麵,身形從峭壁上迅速滑下,平穩抵達海底。


    隨著距離的拉近,白羽也能更加清楚地看見這些被儀軌所控製的彼岸花病患的狀態。


    他們還穿著正常人的服飾,但精神狀態無論如何也無法與“正常”二字掛鉤。


    所有人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顫抖,彼此之間相互握著的手掌手背上暴著蚯蚓一般的青筋,脖頸僵硬地梗著,麵部肌肉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極為死板。


    那一幅幅猙獰恐怖的表情下,埋藏著巨大的痛苦,就算是有些正在狂亂大笑的人,也清晰流露出苦痛情緒。


    【他們並不能意識到自己身上正在發生什麽,或者說,平時主導他們身軀的理性意誌,已經被埋藏到了潛意識深處。】


    所有人都處在一種類似於昏迷夢遊的狀態。


    如果換個人來,想必此時已經被這萬人發出的嘈雜喊聲所震懾,但白羽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徑直走向人群形成的圓圈。


    他手中八方明月宮燈光芒所到之處,那些不斷旋轉的人群自發地鬆開雙手,為他開辟出一條通往圓心的空曠道路。


    白羽麵不改色,沿著道路向圓心走去,兩側人群被宮燈光芒所照耀,臉上的猙獰表情竟然緩和了不少,顯得呆滯而茫然。


    半空中那團烏雲,也在宮燈光芒的照射下,像是積雪一般緩緩消融——隻是隨著宮燈離去,人群又迅速被現場氛圍所同化,而烏雲也被人群口中湧出的黑煙所補充。


    “呼。”


    戴著防毒麵具的白羽無視了兩側呼喊,踩踏著柔軟細沙,快步走向圓心。


    圓心處有著三道身影,他們身上都披著黑色長袍,以三角形的位置站立。


    【其中有一位是你老朋友,不對,是老老老朋友。】


    他們中間的空地上,豎著一支黑黢黢的、看不出具體材質的長杆。


    那長杆有三指粗細,筆直修長,杵在細沙之中,露在地麵之上的部分至少有三米。


    仔細看去,還能發現長杆表麵布著無數個細密小孔,像是被蟲子蛀空的朽木,或是滿是孔洞的珊瑚。


    而在長杆緊貼沙地的部分,則布著一層蒼白的光芒。


    那光芒正在隨著時間推移,沿著杆子不斷上升。


    嗡——


    長杆每隔幾秒就會震顫一次,與此相對應,地表細沙會輕微震起,飄揚。


    環繞長杆轉圈的人群會發出一陣呼喊,天空中那不斷旋轉的烏雲也會輕微收縮一次,像是擁有跳動頻率的心髒一樣。


    白羽的到來,並沒有驚動圓圈處的三道身影,隻有其中一道之前站立起來的身影走了過來,其他兩道影子還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在舉行儀軌,還是在神遊天外發呆。


    “你來了。”


    走向白羽的身影摘下了黑袍,露出了自己的麵貌。


    這是個中年男子,顱骨形狀狹長,沒有頭發,兩側蘋果肌下方的皺紋極其深邃,皮膚蒼白得像是在水中浸泡了數天,沒有什麽表情的麵龐上充滿褶皺,給人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他的左側眼球充滿赤紅血絲,筆直盯著前方,而右側眼球則不斷地震顫晃動,像是擁有自身意識、完全不受控製一般。


    先天性眼球震顫?


    偽裝成祭酒模樣的白羽心中思緒湧動,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朝著黑袍人點了點頭,“爺來了。”


    “?”


    黑袍人也許是愣了一下,說實話他這幅死人一般的麵龐,實在是看不出具體的表情。


    按照祭酒的說法,連祭酒的上級都不清楚主導儀軌的接頭人的具體信息,隻知道他在組織中的代號名為“蝮蟲”。


    接頭人頓了一下,掃了眼白羽手中的八方明月宮燈,緩緩說道:“怨魔沒有跟來麽?”


    白羽搖了搖頭,“這回的死鬥任務裏麵遇到了不少好手,他沒撐過去,被兩個日島來的玩家給獵殺了,那兩個日島玩家一個開著腳踏式輪椅,一個拿著兩條鹹魚做成的雙節棍,直接從天而降把怨魔和他隊友打成殘廢,我就在現場。”


    “怨魔和他隊友倒下的時候並不安詳,屍體在地上像活魚一樣蹦躂了半個小時,被火化時燒到一半還停電了,拉出來晾半天再燒,燒得滋滋響,居然還詐屍了,喊著沒有死,嘴裏還在嚎叫,


    燒了一整天才燒完,燒完以後上了靈車,出門就翻車了,骨灰灑了一地,還被風吹走了不少,圍觀的玩家堅強地忍住沒有哭,甚至還有一個人笑出了聲。”


    “???”


    接頭人蝮蟲愣了好一陣,看向白羽的表情有些怪異。


    白羽急忙擺了擺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別用那種眼神看爺。剛才在這次死鬥任務裏,爺中了其他玩家的詛咒,現在腦子混亂得很。”


    “好吧。”


    蝮蟲點了點頭,“執爵呢?”


    “他也死了,”白羽歎息道:“他和那兩個日島玩家鬥了起來,雙方大打出手酣暢淋漓地戰至世界盡頭,直接跑出了屏障收縮範圍,愣是被磨光了理智值,成了話都不會說的傻子,最後因為忘了呼吸而窒息死亡。


    死之前的最後一秒還在打呢,嗷嗷的,可帶勁了。


    話說這次任務結束之後,我們最好把他們的屍體回收一下,畢竟是咱們彼岸花的英雄,停在公共廁所裏麵實在不像話。


    現在的話,其他隊伍的玩家,基本都死得差不多了。我也是依靠組織給我的各種保命道具,僥幸活到了最後。”


    “......”


    蝮蟲看向白羽的表情更加怪異,如果不是場合不對,他可能就直接出手從白羽手中奪過八方明月宮燈了。


    白羽忽然想到了什麽,眉頭一皺,認真問道:“對了,現在儀軌進行得怎麽樣了?”


    蝮蟲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快好了,先把宮燈給我吧。”


    說罷,他便朝著白羽手中拿著的八方明月宮燈伸出手去,隱隱要直接搶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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