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白羽睜開眼睛,悄無聲息地起床,走到隔壁床邊,隨手一記手刀砍在臨時舍友的後頸上。


    那位倒黴的乘客連吭嘰都沒吭嘰一下,相當果斷地暈了過去。


    為了保險起見,白羽扒拉開他的眼皮,用手電筒在眼球上方來回晃了幾下,確定他暈厥之後,才穿好雨衣,蒙上臉龐撬開窗戶翻了出去。


    夜間的渡生村,隻剩下寥寥幾盞燈火還在閃爍,白羽向著山溝奔襲而去,借著手電筒光束,找到了鄉村教師孟奇希的墳墓。


    也許是村民感激於孟奇希的無私奉獻,為他修建的墳相當精良,墓碑上刻著一些讚頌的話語,墓碑前還放著一些花朵。


    現在是深更半夜,還有暴雨遮蔽行蹤,白羽直接用炸藥“轟”地一下炸開了墓穴,掀棺。


    棺內空空如也,連一絲血汙或者蛆蟲滋生的痕跡也沒有。


    咬著手電筒的白羽眉頭一皺,孟奇希的屍體不見了,或者說他的屍體從來沒有被放進棺中過。


    【決定為村子奉獻一生的他最後真的奉獻了一身。】


    渡生村的村民,到底對孟奇希做了什麽......


    此時,渡生村內,魯茂財帶領著四個披著雨衣的村內青壯,手拿麻繩、砍刀、土銃、扁擔,摸著黑,悄無聲息地向村民石康健家前進。


    由於魯鶴死的不明不白,原本寄宿在魯鶴家裏的田友榮、宋珍、衛淩嵐三人,在村長安排下,今天晚上就在村民石康健家裏留宿。


    本應令人心神不寧的狂風驟雨,在魯茂財看來卻是安心的保障,他帶著一行人來到石康健家門口,走到窗邊,輕輕敲了敲窗戶。


    一樓客廳的窗戶後方,露出石康健的臉龐,確認是魯茂財之後,他用鑰匙打開了自家大門,將六個身影迎進屋內。


    魯茂財將雨衣兜帽放了下去,張開嘴巴,指了指樓上側臥,輕聲說道:“他們都睡過去了麽?”


    石康健點了點頭,今天傍晚的時候他就往那三人的飲用水裏加了許多安眠藥、確保他們能穩定睡去。


    魯茂財深吸了一口氣,握緊手中土銃,走上樓梯。


    渡生村,原名渡神村,相傳古時此地受瘟疫侵襲,骸骨盈野,家家有號泣之哀。


    一道人憐惜百姓,聚攏生民,在山溝中按風水堪輿之理建立村落,並傳下陣法、儀式,可隔絕汙穢,使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六畜興旺。


    唯一的問題在於,這五年舉行一次的儀式並不那麽的......良善。


    按時舉行儀軌之後,村落風調雨順,年登歲稔,村民安居樂業,一片祥和,好似世外桃源。


    可惜,隨著時間推移,儀式效果一年不如一年,外加兵災侵擾,傳承就此中斷。


    直至七月前,村裏開始一個一個地死人,村長魯貴在祖廟典籍裏找到了陣法儀式,在自家閣樓上重建儀軌,並夥同村民,將病倒在床的鄉村教師孟奇希,綁來捆在祭壇上。


    動手挖去他心髒的,正是魯茂財。


    孟奇希怎麽也想不到,為渡生村奉獻了大半輩子的他,竟然會被往昔熟稔和善的村民活活害死。


    死時,他那小小的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魯茂財並不後悔殺死孟奇希,反正後者已經得了重病,命不久矣,反正孟奇希既然都為村子付出了這麽多,臨死之前再付出一點也是應當的。


    果然,在犧牲了孟奇希之後,村中死亡事件平息了下來,但也許是因為滄海桑田,世事變遷,那道人布置下來的風水堪輿陣法,早已被村中各種新建起來的建築物破壞。


    儀式的效果,隻持續了六個月不到,村子裏又開始死人。


    村長魯貴一邊按照古籍,修改村落地形,試圖修複陣法,一邊讓在城裏小有勢力的大兒子魯茂典想想辦法。


    就在魯茂典找上驢子、雇傭白羽的時候,魯貴對於陣法儀軌的理解再次精進,降下大雨暫時隔絕。


    隨後,山體滑坡,乘客受困,那汙穢之物逐漸突破了陣法防線,又一次展開殺戮。


    若非情勢緊急,魯貴也不想對這些乘客下手,他更想通過一些熟悉的渠道,找來合適的、不會引起廣泛注意的東西。


    魯鶴的死,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村子裏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在汙穢之物的清算下生還。


    今晚,田友榮、宋珍以及衛淩嵐,將為村子付出生命,他們的死並不是毫無價值的,渡生村村民將在他們的奉獻下,過上安寧平和的生活。


    魯茂財這樣想著,回憶起穿著白色長裙的衛淩嵐,心中有些熱切。


    也許,在儀軌之前,他還能享受一番......


    魯茂財摸著扶手,走上樓梯拐角,眼角餘光在樓梯上一瞥,卻愕然發現,人數不對。


    他帶了四個青壯,加上石康健也就是六個人,但一道雷霆閃過,樓梯牆壁上卻有七個影子。


    雷電光芒轉瞬即逝,樓道重歸幽暗。


    魯茂財的身形瞬間僵住,他隻覺後背冰涼雙股戰戰,連手中武器都拿不太穩。


    站在他身後的村民,看到魯茂財駐足不前心中有些疑惑,輕聲問道:“怎麽......”


    話音未落,一隻手掌悄無聲息地貫穿了他的胸膛,這村民低下頭去,眼前見到的最後一個畫麵,是自己的心髒正被人握在手中。


    啪嘰。


    心髒被活生生捏爆。


    那道披頭散發的瘦長黑影,將手臂從村民胸膛中抽出,後者像被抽去絲線的木偶一樣摔倒在地。


    恐懼幾乎占據了魯茂財的所有理智,這不可能,他父親魯貴今天已經消耗了獻祭孟奇希所獲得的大半法力,更加濃密的雨幕理論上可以隔絕所有汙穢之物。


    還是說,它又進化了......


    那漆黑身影向前稍稍一傾,魯茂財隻覺眼前一花,一雙非人非獸的利爪輕輕觸碰上了自己的胸膛。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細長雷霆斜斜降下,轟碎了窗戶,徑直打在瘦長黑影身上。


    魯貴耗費祭壇中絕大多數殘存法力的一擊確實對瘦長黑影造成了巨大傷害,它倉皇後退,隨手撥開擠在樓梯上的人群在村民石康健的腰腹上劃出一道深邃傷痕之後,一瘸一拐地奪門而出。


    驚魂未定的魯茂財急忙跑到樓梯口,看見那黑影衝進雨幕,身上被雨水澆到的部位,升騰起陣陣青煙。


    眼看即將衝入山林,披頭散發的它突然停下了腳步。


    它站在樹下默默回過頭,深深地凝望了魯茂財等人一眼,這才轉身離去,徹底隱沒於黑暗之中。


    魯茂財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理會慌亂驚叫的同伴,徑直跑上二樓,一腳踹開側臥大門。


    門內,本應躺著的田友榮三人不翼而飛,隻剩下打開的窗戶,隨著狂風來回擺蕩。


    失去了法力支持以後,雨勢慢慢減弱。沒有儀軌,所有人很快都會死。


    魯茂財失魂落魄地走下樓,此時,腹部被切開一道深邃傷口的石康健靠在樓梯牆邊喘著粗氣,幾名同伴正手忙腳亂地幫他包紮傷口。


    “讓開!”


    魯茂財粗暴地推開同伴,替石康健緊緊包紮住腰腹,在後者“救救我’的懇求聲中,幽幽一歎。


    這一聲歎息,令石康健立刻意識到了什麽雙眼圓睜,目呲欲裂,“你要做什麽,你不能這樣!”


    “這傷勢,沒得救。也該輪到你,為村子付出生命了。”


    說罷,魯茂財不理會石康健的謾罵掙紮,取來麻繩將他的雙手雙腳綁住,用扁擔穿過麻繩,招呼同伴像挑豬一樣把石康健挑了起來,一行人朝村長魯貴家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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