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重重疊疊的巍峨高山、走過白雪皚皚萬裏雪原、淌過雜草縱生的漆黑沼澤。安眠於萬丈星空的被褥下,飲用冰雪融化成的冰水,食用山川湖澤的魚蝦水草……


    她摘下深灰的兜帽,抬頭看向那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


    翠綠的枝葉層層層疊疊,屏擋住了午後耀陽,留出一片旅人棲息的綠洲;類人的鳥妖展翅高飛,穿梭在藤蔓枝葉間不被束縛。


    她,回來了。


    ————————


    午後的斜陽從半開的紙窗縫中照了進來,清幽的木香在簡約雅致的房間彌漫,一位頭戴羽冠的婦人正懷抱著一隻火紅的雛鳥輕聲唱著搖籃曲,雛鳥在母親的歌聲中漸漸安眠。婦人懷抱著雛鳥輕輕搖晃,在夫君的看護下放入草窩中。兩人終於得閑,坐在木椅上泡茶。


    “我回來啦!”一位羽翼未豐的小兒一把推開木門,興衝衝地跑了進來,卻遭到房內兩位的無情鄙視。果不其然,剛剛陷入甜美夢鄉的雛鳥便再度“咿咿呀呀——”的嘶吼起來。婦人與夫君連忙起身去哄,被凶的小少年隻得蹲在一旁在地上畫圈圈。


    在這一片普通家庭的日常繁亂中,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婦人抱著雛鳥連連柔聲哄著,一記眼刀過去,夫君便立刻會意,清了清嗓子,坐到上位的正座上,鏗鏘有力的說道“進來吧。”


    “吱呀——”


    沉重的木門漸漸推開,隨之而進的除了午後的烈陽,還有一陣輕盈的腳步。一個身披深灰鬥篷的女子走了進來,在兜帽下低著頭使她的麵容隱藏在陰影下。


    坐在聖座的男人立刻警惕了起來,他坐直了身子,麵色凝重的看著座下那抹深灰的倩影。


    “你是誰,所求何事。我們羽族萬年來與世隔絕,不再問六界塵事。”


    她勾唇一笑,雙手提起帽簷,掀開了兜帽,抬起頭來直視上方的尊者。


    “好久不見。洛泱,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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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座上的長風立刻變了臉色,從驚恐到驚喜,他急忙從寶座上下來,雙手緊緊握著她的雙肩,仔細打量著她的麵容。


    “你是……卿眠?你逃出來了?”


    坐在軟榻上懷抱著雛鳥的洛泱臉上則是一直的驚恐,她緊緊護著手中的孩兒不斷地搖著頭,小聲囔囔著:“不,你不是卿眠”


    她深深地倒吸一口涼氣,雙目得渾圓:“我……我清清楚楚的認得她,你雖然跟她有九分神似……但是,但是你不是卿眠!”


    原本還在因故人回來而歡喜的長風頓時被嚇得後退了幾步,顫抖地抬起了手指著她那雖微微淺笑,卻好似惡魔般恐怖的麵容。


    “你……你到底是誰!”


    “我?”她冷哼一聲,迎著長風那顫抖的手慢步走去“便是我那可憐阿娘和幕後凶手——天帝景華的棄女梧桐罷了。”


    “幕後凶手?棄女梧桐?”


    坐在榻上的婦人臉色愈發凝重,直直站了起來向她走去,並將手中的雛兒交給了一旁呆滯的長風,隨後走到她跟前,捧起了她的雙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梧桐拍了拍胸口,從衣領的內襟中掏出一支不再有光澤的藍色羽毛,將羽毛放在她掌心握緊。


    “這是阿娘過去的記憶。”


    洛泱攥緊了手中已然枯糙的羽毛,閉上了雙眼。


    ————————


    火光,四處皆是火光。


    她呆站在殿外的庭院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被烈火吞沒的大殿:即使眼眶已蓄滿淚水,匯成溪流從她的臉頰上不斷地滑落;即使已被煙霧埋沒,漸漸的喘不上氣來。


    這是……為什麽?


    半柱香前,青鸞一族紛紛在大殿為即將修煉成仙的大哥慶祝,大家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全族上下就洋溢著歡樂的氣氛,阿爹阿娘在寶座上津津樂道,哥哥姐姐們都在殿上載歌載舞,慶祝著這萬年來獨一樁的喜事。


    她因為覺得殿上聽大人們講話太過無聊,獨自跑了出去玩。可當……可當她回來時,卻見到如此大火連天,族人的撕心裂肺的慘叫在殿內連綿起伏……


    為什麽,為什麽……我們做錯了什麽……是誰要懲罰我們……


    在她將要被烈焰吞噬時,她身上掛著的玉佩突然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將她小小的身軀籠罩。


    ————————


    她猛的睜眼,從床上直挺挺坐了起來。小小的竹木床自然經不起她這番折騰,“吱呀吱呀”的宣告著它的不滿。


    眼前這是……?


    她雙手摸了摸被褥,是用麻布編織而成的,手感很粗糙。


    看向四周,這間用竹木做成的小小的房子裏到處展示著它破舊的痕跡:瘸了半條腿的木桌、僅用薄布掩著的窗子、土堆製成的小小灶台……


    此時的她腦海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這是在哪裏,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麽。


    或者是說……她已經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在她不斷思索,試圖想起些什麽來的時候時,一位弓著背白發蒼蒼的老阿婆端著一碗稀粥,步履蹣跚的向她走來。


    “啊,娃娃,你醒了啊。”


    老阿婆將稀粥放到桌子上,顫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坐到了竹床上,將她潔白冰冷的雙手緊緊攥住,擔心地說道“娃娃,你怎麽了?”


    她還在發愣,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她看向老婆婆,雙眼無神地問道“婆婆,我是誰?”


    “哎喲,哎喲,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了,遭咯……”


    老婆婆歎了口氣,語重心長說道。


    “哎喲,你當時衣服都燒焦咯,渾身濕透地躺在河邊的灘塗上,整張小臉都是煞白的,嘴中不斷喊著阿爹、阿娘,太可憐咯……”


    老婆婆惋惜地搖了搖頭,堅定地看向她,緊緊的握住她的雙手“既然我老婆子給你撿到了,就會把你當我的女兒一樣,好嗎?”


    她看著老婆婆那雙期盼的目光,既不忍心又有些尷尬地答應了下來。老婆婆頓時激動地抱著她連連囔囔,差點沒把剛蘇醒的她給壓扁。


    後來,老婆婆給她起了個名字,叫沈藍汐,畢竟就是在汐水畔撿到她的。


    她也知道了老婆婆的名字沈婉,以前老婆婆是沈家的大管家,自從沈家落魄後,她便被遣散了。


    藍汐隨著老婆婆住在河邊的村子裏,每日跟著她一起種菜、曬衣服、上街賣水果、一起縫衣服等。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但互相依偎,每天都過得樂嗬嗬的。


    除了她十分懼怕火,見到火便會頭疼,於是每每煮飯的任務都是老婆婆承擔。


    直到那一天,村裏來了兩個自稱來降妖除魔的道士,打破了她們一成不變的平淡生活。


    他們一個陽光開朗,名叫耀光;一個穩重陰沉,名叫景華。由於村子很小,沒有能供他們住的地方,他們便住在土地公的破廟裏。


    太陽升起,耀光便會遊走在街坊鄰居間幫忙耕地、幫腿腳不行的老人家到城裏賣菜、或是給老人小孩講講他們在遊曆期間發生的趣事,引得大家時不時哄堂大笑。


    每當月亮升起時,景華便會為大家守護夜裏的安寧,驅散那些前來搗亂的妖魔鬼怪。


    大家都是喜歡著開朗活潑的耀光,而在暗地裏保護大家安全的景華,則是常常被大家遺忘。


    而經常在夜裏失眠的藍汐,常常會看到在破廟的屋簷上吹簫的景華,見他明明也是為了大家在奔忙,眾人歌頌時卻沒有他的名諱。


    於是,藍汐總是會從破廟旁的大樹幹上爬上去,靜靜地聽他吹簫。


    圓圓的月亮掛在空中,在這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裏,無論是在宮殿裏欣賞歌舞升平的皇親貴胄們,還是在破屋子裏掏出趁著過節才敢吃肉的平民百姓們,大家無一例外的都在慶祝節日。


    而到了深夜裏,大家都進入甜甜的夢鄉時,一位素衣少女則陪著白衣男子在屋頂上吹簫。


    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一曲終了,景華從衣襟裏掏出一支素雅的白玉簪,別在了她的半綰的發髻上。


    “……很好看,很適合你。”


    “真的嗎?謝謝。”


    藍汐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向他致謝。


    那一抹笑容,一直留存在他心裏。


    這一刻的歡樂是真實的,那一刻的痛徹心扉亦是刻骨銘心。


    冬雪將至,藍汐邀請耀光到城裏去買冬季所需的棉被。


    二人一路上歡聲笑語,順便在城裏玩了一番,直至黃昏之時才要回村。


    路上二人無話不談,從冬日梅花談到春歸複蘇。直到,藍汐說出那句潛藏在心底已久的話。


    “耀光……我……我”少女羞紅了臉,遲遲不敢說出那句她一直以來想說的話。


    “對不起,我不能喜歡你。”耀光堅定地開了口,看著眼前的少女從嬌羞轉為難以置信,再到失落。


    “因為……”


    “救命啊!救命啊!”


    從遠處傳來的呼救聲打斷了二人的繁雜的思路,兩人心照不宣地向呼救的地方看去,隻見村子裏火光衝天,煙霧繚繞,一隻巨型妖怪正放肆地踐踏著地上弱小的生靈,而景華遍體鱗傷的站在房頂上與巨怪戰鬥。


    耀光急忙衝了過去,翻手施法與妖怪加入對戰;而藍汐則跑進那些搖搖欲墜的房屋中,將村民一個個救了出來。


    “藍汐,藍汐!你的屋子!姥姥還在裏麵!”藍汐還未安頓好那些受傷的村民,一個孩童便朝她大叫起來,伸手指向那處與火焰交錯相融的竹屋。


    藍汐來不及幫村民的傷口臨時包紮,立刻便衝向竹屋去,她心中不斷祈求著待她如親女兒一般的老婆婆不要有事。可惜事與願違,當她趕到時,這座建構簡單的竹屋便在她眼前應聲坍塌,將她所有的希望盡數壓垮。


    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呆呆地看著眼前愈發張狂的大火,淚水止不住地從眼眶滑落。


    為什麽,為什麽又是這樣,為什麽……為什麽?


    她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了以前的一切,回憶起了當年青鸞一族便也是在這片肆虐的火海中喪生。


    還有,她真正的名字,叫卿眠。


    她雙手抱著頭止不住地大喊,即使聲音尖銳刺耳,即使喉嚨沙啞,不斷地以疼痛刺激她,但她依舊大喊大叫。滑落的淚水不斷的流到了她的口中,她被突然跑入喉中的淚水和濃濃的黑霧嗆到了,不斷地咳嗽。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昔日裏目光炯炯的眼神裏如今隻剩無神,一拐一瘸地步入火海,視死如歸。夠了,已經夠了,她忍受不了老天爺給她安排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了。


    一記手刀劈過,她兩眼一黑,癱倒下去。


    等她再度轉醒,便是在天界了。


    她一開始便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叫她吃便吃,叫她睡便睡,連服侍她的仙侍都覺得活像個皮影一般。


    當時身為三仙君的景華不斷地安慰她,想帶她走出來,可今日稍稍看到一點變化,明日便一切重回原樣,令他苦惱不已。


    直到有一天,他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回到”了她的故鄉。


    昔日被大火燒毀的大殿此刻被翻新的如同嶄新的一般,新的青鸞家族在這裏安居樂業,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而村裏那一座她曾與老婆婆共同生活的竹屋,此刻也被人重新搭建起來,住著新搬來的一家三口。


    比重逢更歡喜的,是新生。


    她的眼中逐漸恢複了光芒,願意接受景華的愛意了。兩人日日如膠似漆,好不歡樂。雖然天界眾仙私底下議論紛紛,對這位三仙君的‘夫人’卿娘娘十分貶低。不過景華將卿眠保護的好好的,絲毫不讓她沾染到那些惡人的汙言穢語。


    不久後,卿眠便擁有了兩人愛的結晶,誕下了梧桐。同時,景華也從三仙君中的小透明,一舉成為了天帝眼前的天子人選。


    不過或許是從小到大被壓迫得太久了,景華開始了一陣最為黑暗的統治行為:


    天帝仙逝在即,他先是擁兵自重,而後以謀逆之名驅逐二仙君流放荒原,將尚在繈褓中的四仙君和五仙姬扔下墮神台,並將後宮的天妃一並清算。


    天庭頓時籠罩在他的黑暗下,眾仙終日心神不寧,時刻生怕著被這位‘魔頭’給處死。


    而被‘金屋藏嬌’的卿眠絲毫不知道這些,每日便是刺繡,與女兒梧桐玩耍,儼然一副歲月安好的樣子。


    直到有一日,她為梧桐做了一件繡著青鸞翱天的手帕,興致衝衝地跑到正殿去想要給他看看,卻在側門後聽到他與大仙君耀光的對話。


    “景華!你還打算這樣子到什麽時候!”耀光揪著他的衣領,狠狠地瞪著他,厲聲嗬斥道。


    “我?不過是處理了絆腳石罷了。”他勾起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可這在耀光眼中,卻是如同惡魔般的笑容。


    門後的卿眠沒興趣繼續偷聽,決定當他二人聊完的時候再來。


    “處理?你處理你的骨肉至親是處理,處理那些不相幹的天妃是處理,連你當年挑唆父君處置青鸞一族也是處理嗎?!”耀光扯著他衣領的手愈發收緊,怒不可遏地吼叫道。


    處理……青鸞一族?


    卿眠轉身邁出的腳步頓時停留在了半空中,眼眸細微地顫抖著,難以置信地聽到了她曾不再去想的陳年舊事。


    “我勸你別亂說。”景華雙手搭在了耀光扯著他衣領的手上,用力地將手掰開,自己也頓時因慣性後撤了幾步。


    “嗬,自己做過的事如今還不敢承認了?”冷哼一聲,隨之向他跟前逼近。


    “虧我當年還想早早促成你倆的姻緣,哪裏知道你一直都在欺騙她!”


    “你不僅以妖族都是雜血劣種為名,誘引父君下旨派你去用三昧真火滅了青鸞一族”


    “在凡間的事,就不用我多說了吧?你本來是要去滅了青鸞最後的族人,奈何與她相愛,偷偷引來巨怪踐踏村子,故意讓老婆婆葬身火海!”


    耀光越說越憤怒,化出了長劍指著他,步步緊逼,霎時劍尖便頂在了他的喉嚨上。


    而在門外,卿眠驚恐的抱著頭,撐著搖搖擺擺地身子不斷地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景華他沒有,不是景華幹的……


    景華喪心病狂的狂笑了起來,抬起了右手,用兩指將頂在他喉結上的利劍漸漸掰斷。歪著頭,嘲笑似地看著他歪著頭,嘲笑似地看著他。


    “是我幹的又怎樣。”


    “叮叮哐哐——”


    門外的簪子掉在地上發出悲鳴似地聲音,景華警覺向側門看去,衝到門前一把推開了門,見來處無人,便看向地上的簪子。


    白玉易碎,白玉已碎。


    ——————————


    又過了些時日,大皇子也被他削去仙籍,打入天牢。而他也順利成為了新一任天帝。眾仙朝拜,好不威嚴。


    而自從某一日便心性大變,成日裏瘋瘋癲癲的卿娘娘也被他禁閉在殿中,無告令不得外出。


    而當他終於穩住了帝位,終於可以娶卿眠為天後時,本以為會遭到對方強烈的反抗,不想迎接的卻是她甜甜的微笑,正如贈簪時一般。


    “好啊,我答應你。”


    景華欣喜若狂地緊緊將她擁入懷中,卻不曾想在他身後,明媚的笑容卻漸漸化為了淒涼的笑容。


    好不可笑,她要嫁給殺了她全家人的仇人了。


    大婚之日,天界張燈結彩,四處掛滿了仙綢錦緞,天帝大放詔令允許無論何界何族都可以來參加這場盛世,天界上下每個人洋溢著歡喜的氣息。


    除了卿眠本人。


    平日裏緊鎖的房門今日終於為她敞開,她以各種理由支開了所有仙侍,獨自站在殿內。


    她身著一襲與婚儀截然不符的白衣,呆呆地站在那件雍容華貴的紅袍前傻笑。


    這是許多仙女仙侍無論怎麽求也求不得的尊榮,真的很美。但是,她卻不想擁有。


    她向著門前跑了幾步,展開了獨屬於青鸞的雙翼,迎著朝陽的光芒飛去。


    一支泛著金光的青藍羽毛靜靜地躺在桌上。


    正在育英殿玩耍的大仙姬梧桐似乎感受到母親的危險,突然停止了動作,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惹得身邊一眾奶媽仙侍怎麽哄也哄不好,反而越哭越淒厲,似乎在為將要隕落的母親哀悼。


    沒過一盞茶的功夫,被卿眠支出去的衛兵仙侍們便紛紛趕回來了。當他們看到殿內空無一人,便急忙上報了天帝。


    天帝景華身著華袍正在大殿內樂嗬嗬地舉杯回應著眾仙的祝福。而當大殿外突然出現了一眾神色慌張的仙侍,他笑著地臉瞬間變為驚恐,摔下手中斟滿酒的金杯飛奔而去。


    “哐——哐——哐——”


    被主人擲下的金杯在地上如擱淺的海魚般跳躍著掙紮了幾下,在幾輪旋轉中終止了他的旅程,杯中的仙釀如同鮮血般緩緩流出,在一眾詫異的目光下化作一池‘血水’。


    “卿眠——卿眠!”


    景華撕心裂肺地吼叫著,腦中不斷回放著從前她對他的溫柔,那一段段美好的記憶,那一次次溫柔的微笑……他不能失去她!


    終於,不斷在天界各處奔尋著的他,在墮神台見到了一抹白衣,她的身影。


    她麵對著他,臉上依舊是在月光相贈時,她回應他那一抹溫柔地淺笑。她的一身白衣在那耀眼的光芒下竟顯得如此的淒涼。


    而在她身後,則是遍布烏雲的萬丈深淵。


    “卿眠,乖,回來。”


    景華雙目圓瞪,直直盯著她的雙眼與瘋狂上揚的嘴角形成了一種猙獰的笑容。他嘴中溫柔地哄著她,不斷前進的雙足卻昭示著他的野心。


    回來吧,卿眠,永生永世的陪伴在我身邊,再也不離開了。


    白衣女子依舊是溫柔地搖了搖頭,以一種請求似的語調開口說道。


    “放過我吧,景華。”


    “我們本就是一段孽緣。”


    說罷,她輕輕地閉上雙眼,張開雙臂向後倒去。


    她幸福地笑著,仿佛身後並不是萬丈深淵,而是親人們向她張開的懷抱。


    “不!!!”


    景華奮力向前衝去,俯衝到台前順勢趴下,一把抓住了她纏在手上的披帛,用力地向上拉著。


    “景華,已經夠了。”


    麵對眼前仍舊溫柔的笑容,景華則是愈發驚恐,他時而作悲狀,時而作恐狀。他無法想象未來沒有她的模樣,無論如何,他也要將她禁錮在他身邊。


    “不要……不要走!求求你,求求你留在我身邊……好嗎?”


    “請你不要再欺騙我了。”


    “我們本就是一段孽緣。”


    她淒涼地說道,眼眶中不斷打轉的淚水終於脫離了束縛,墜到了萬丈深淵中,消失殆盡。


    “希望你,幸福。”


    她右手凝聚所有的妖力,化作了一把晶瑩剔透的利刃,抬起手來,微笑地割斷了他們之間僅剩的枷鎖。


    “不!!!!!”


    ————————


    洛泱從回憶中緩過神來,不斷地喘著粗氣,臉頰上盡是淚痕。


    “你要我們做什麽?”


    “沒什麽。”梧桐神色平靜,那與她母親神似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影。


    “隻是推翻這肮髒的天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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