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玄首先發現的,就是在那段能讓他感到仿佛身臨其境的陌生經曆中,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秦玉彤這個人。


    正因沒有秦玉彤的出現,所以他在真道院中被算計與針對時,就算有一小部分人能保持理智,願意為他伸張公道,也無濟於事,反倒還被連累。


    他沒能與深愛著他的母親達成和解,甚至在離開宗門前往真道院後,再沒有見過他的母親,當然也就不曾為世上最愛他的兩人送終。


    雖然被迫過上離群索居的生活,千玄還是知道一些十分確切的消息。


    例如,師門中的符霄老祖壽終於化嬰境,玄清老祖與晉霄老祖在流落虛空後,再不曾返回蒼靈界,淩華至尊隕落於那場他曾親自經曆過的界外危機,黎旭仙王更是從不曾出現過。


    許多與他關係親近的蒼靈界師長或是同道,不是被傷到根基,再無修煉前程可言,就是早早的就已隕落,莫說飛升,連修煉到化嬰境機會都沒有,如平玉真君等人,那些新式武器與裝備更是不曾現世。


    雖然在那段經曆中,他的修為提升之迅速,遠超過他的真實經曆,可他隻知殺戮與修煉,他不會笑,若無必要,連話都極少說。


    所以千玄無比慶幸,自己的人生中有秦玉彤的出現,因為有她,他這一生在親情與師徒之情方麵,都再無遺憾。


    因為有秦玉彤的庇護,他一直生活得坦蕩而又自在。


    雖因性格原因,他的知交好友並不多,且在大多數時間裏,都將精力放在修煉上。


    可他過得從不孤獨,不僅可以在人前盡情的笑鬧,甚至還能仗著有人會寵著他而耍賴。


    毫不誇張的說,他是自打當年與小師叔祖一起進入真道院後,就再也沒有體會到這世間的艱辛,身邊圍繞著的都是對他笑臉相迎的好人。


    哪怕也曾見到過人性的惡,卻再也沒人能傷害到他,不管他遇到任何算計與挫折,都會有人在前麵為他遮風擋雨,掃平障礙。


    對比那些仿佛也曾是他的人生經曆中的一切,千玄很難想象,也不願接受,那些或許代表著他的人生得另一種可能。


    鞏固好修為,結束這次的閉關後,千玄接收到來自眾人的祝賀,看著那一張張由衷的為他晉階成功感到高興得笑臉,他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思來想去,他終於還是決定向黎旭仙王問出自己心中的疑慮,不是因為覺得同門中的玄清老祖等人不值得信任。


    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在心魔幻境中經曆的那一些,實在真實得讓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唯有黎旭仙王這樣最接近道的仙王級人物,或許對這世間的未知與神秘,知道的更多一些。


    聽千玄大概介紹了一下自己在渡心魔劫時,仿佛將自己的人生重新經曆一遍,卻與他本來的人生曆程截然不同的經曆,以及由此產生的疑問,黎旭仙王沉吟片刻後,才突然反問道。


    “你可還記得,你當年是如何飛升上來的?”


    聽到黎旭仙王突然提及這件對他而言,雖已久遠,卻讓他一直記憶猶新的事,千玄愣了一下後,才回道。


    “當然記得,是因為小師叔祖被晚輩纏得不耐煩,突然為晚輩招下雷劫,將晚輩強製送上來的。”


    說完,千玄有些不大自在的訕笑道。


    “前輩似乎也知道這其中的隱情?”


    畢竟不是多光彩的事,千玄十分肯定,自己從不曾對外宣揚過這件事。


    黎旭仙王點頭道:“早前曾在無意間聽人提到過一句。”


    見千玄有些不自在,他又補充道。


    “相較於她將自己送上來的過程,其實你這樁事,根本不算什麽,所以你不用覺得有壓力。”


    聽黎旭仙王這麽一說,千玄迅速回想起秦玉彤因為幫人渡劫作弊,冒犯天威被強製接引入上界的事,感慨之餘,也不由得有些失笑,心中的那點不自在,當然就此徹底消散。


    “前輩說得是,相較而言,弟子的這點經曆,的確不算什麽。”


    但千玄不太明白黎旭仙王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些舊事,畢竟這些似乎與他的疑問無關。


    雖然千玄沒有將自己的疑問直接問出口,黎旭仙王卻能看出他的不解。


    “老夫之所以跟你提起這些過往,就是為了提醒你,她的不同,由此可見一般。”


    千玄愣了一下後,才想明白這話中所指之意,在秦玉彤自己能夠飛升前,她就已經可以幹涉別人的破境飛升之劫。


    這絕對不是憑借她的實力足夠強大,就能做到的事,換而言之,就算是如今已成功晉階到仙君之位的他,也沒有那麽大的能耐。


    “前輩現在可以嗎?”


    雖然千玄的這句疑問問得有些沒頭沒腦,黎旭仙王卻能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可以,所以我才說,這就是她的與眾不同之處。”


    “她曾說過,自己是帶著宿慧投生到這個時空的,所以老夫也曾將她的一切不同,都歸納為她的前世經曆,直到聽說她飛升上來的過程,老夫才意識到這其中可能不那麽簡單。”


    但是那時的黎旭仙王並沒有多想,畢竟對他而言,能與多年不見故友重聚,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瓊山仙王等人身隕在天劫之下,秦玉彤最後以身封鎮那時空壁,讓黎旭仙王深感震驚,並為之悲慟不已後,那些曾經被他忽略的事,才再次浮上心頭。


    “從瓊山仙王等人,當年隕落在天罰之下的事情上,就不難看出,天道有靈。”


    身為親曆那場變故者,雖已時隔近萬年,千玄也沒有忘記當年的那場大事。


    “是的,晚輩等人在私下裏,也曾對此有所猜測。”


    提起這些黎旭仙王心情複雜的同時,也覺感慨不已,有些話,或者說是猜測,他連對好友朝鴻仙王都不曾透露。


    如今千玄問到他麵前,他卻沒想保留。


    “隻要我們確信天道有靈,那有些事,就不難理解,例如,你小師叔祖能與天道之靈直接溝通。”


    首次聽到這個神乎其神的說法,著實讓千玄感到震驚不已,他曾親眼見識過秦玉彤的某些神通。


    所以在習慣對方的強大與神秘之餘,一直將秦玉彤的那些異常能力,都習以為常的歸納為她可能是借那神秘珠子所施展的某些神通。


    “前輩,這怎麽可能呢?”


    對修煉者而言,對天道的敬畏與忌憚,早已是他們的本能,就算是那些心術不正之輩,會想方設法的試圖蒙蔽天機,但究其根本,其實也是因為懼怕天道。


    就算是知道天道有靈,千玄也想像不到竟然有人能與那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且無處不在的天道直接溝通。


    而黎旭仙王所說的這些,則是經過他反複琢磨推斷後,才得出的在他看來,應該會最接近真相的結論。


    “對你我,以及其他人而言,這件事的確不可能,但你小師叔祖若是早被天道選中,從異時空召來的應劫之人呢?”


    若是那樣的話,一切再怎麽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似乎也都變得能說得通。


    見千玄沉默不語,黎旭仙王知道他需要時間接受並消化這一極具衝擊力的說法,但他還是補充道。


    “你這次過來跟老夫說的這件事,其實更證明了老夫的推測,你在心魔幻境中所經曆的那一切,應該都是你原本的命運,而老夫與玄清,若不是幸遇你小師叔祖,想必早已隕落在下界,根本就沒有如今這光景。”


    聽到黎旭仙王的判斷,以及毫不忌諱的提及他自己可能早該隕落的命運,千玄倒有些不大自在。


    “前輩,事情可……”


    黎旭仙王抬手製住對方的未盡之言。


    “你不必多想,老夫向來不講那些,生死有命,斷不會受這些言語的影響,更何況,但凡可以,老夫寧願用自己去封鎮那時空壁,也不想看到冼玉為我們這一界,做出如此大的犧牲,她還年輕著呢,又最喜熱鬧,唉!”


    提及此事,兩人之間的氛圍頓時變得有些凝重,千玄強扯了下嘴角,露出的笑容卻充滿苦澀。


    “前輩不要這麽說,您也為此界付出無數,小師叔祖向來說話算話,她當年既然會那麽交待,就意味著她肯定不會失言,有信心可以脫身。”


    就是這一轉眼,就是近萬年過去,他小師叔祖就算不是用自己的身體與神魂直接封鎮時空壁,被困在那方寸之間的區域中不得脫身,想必也很難熬,讓千玄每每想起,都恨不得能以身替之,這也是他不計後果的拚命修煉得根本原因。


    時隔多年,黎旭仙王的心情也早已平複,雖然每每提起那人與事,還是難免會感到有些傷感,不過這些,顯然不便宣之於口。


    “我記得你曾提到過,在那段陌生經曆中,給你留下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有你的一位難友?”


    千玄實在是很不願將自己代入到那段實在不美好的經曆中,趕緊強調道。


    “前輩,那一切都隻是心魔劫中的經曆,那難友可不是晚輩的。”


    黎旭仙王知道他心中的那點計較,笑著搖搖頭,再提起時,到底照顧了一下對方的心情,措辭隨之變得更為嚴謹一些。


    “嗯,想要確定這件事,並不難,你可以試著找一下你那心魔劫中出現過的難友,確定一下他是否真的存在,現在是什麽情況,你應該知道些對方的出身來曆吧?”


    千玄點頭的同時,隨口回道。


    “知道,就是找起來,可能有些困難,他的名字叫柳玉昊,也出身下界,好像是個名叫滄海界的地方,飛星界這些年湧出不少聲名鵲起的人物,好像不曾聽說有叫柳玉昊的,不知是因沒有這個人,還是他的人生經曆也已發生改變。”


    “若是出身滄海界的柳玉昊得話,老夫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他的命運,也已被你小師叔祖給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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