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吾景離開宿舍,眾人一語不發地促在原地,丘銀子癱坐到地上。


    任吉從地上爬起來,靠在牆邊,安靜得異常。


    蕭瑩氣勢洶洶地走近任吉,抬手便準備賞他一大嘴巴子。


    見蕭瑩準備扇自己,任吉沒打算抵抗,僅是苦笑一聲,閉著眼睛乖乖等扇。


    可等了數秒,巴掌始終沒有落到自己臉上。


    任吉緩緩睜開眼,原來是華冉拉住了蕭瑩。


    蕭瑩瞪大著雙眼看著華冉。


    “什麽意思?”


    華冉沒有說話。


    “不說話就放手!”蕭瑩甩開華冉。隨後轉過身,走回自己床位前坐了下來。


    見蕭瑩不揍自己了,自知無臉繼續呆在這裏的任吉晃晃悠悠走出宿舍,選擇了辛吾景離去的反方向的樓梯走了去。


    劉海水試圖緩解氣氛,語氣輕佻地說道:


    “哈哈哈,剛才吾景說讓我們想死在這就去死吧,跟我沒關係吧?我是想出去的,跟他是一派的!”


    然後芳晴卻依舊不知好歹地插了一句。


    “當然跟我們沒關係啦!親愛的你又沒做錯什麽,要我說是他自己抗壓能力太差了。那麽凶……”


    “晴寶!!!”丘銀子怒火中燒地瞪著芳晴大喊道。


    芳晴被嚇得直接摔倒在床上。


    鋼絲球早在進入這世界之前內心就已經支離破碎了!你有什麽資格批評他!你懂什麽!?


    丘銀子本想繼續這麽說,可一想到自己也是讓辛吾景內心傷痕加深的共犯,丘銀子選擇了保持沉默。


    華冉坐到辛吾景床上,眺望著宿舍門外,整個宿舍他是最冷靜的人。他說:


    “看到景那樣,我反而放心了。”


    丘銀子拳頭重重敲了下床板。


    “看到他那樣,你放心什麽?!”


    “其實在此之前有好幾次,景都快憋不住了,可每次在他獨處之後,他就會自說自話地重新振作起來。之後便又像是若無其事般的出現在眾人麵前。”


    丘銀子愈發生氣。


    “這些我比你清楚!所以你在放心什麽啊!”


    華冉冷冷地看了眼丘銀子。


    “看到景原來也會有壓抑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看到他暴走的時候,我是這麽想的——‘畢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啊’。人一直不釋放的話,總有一天會壞掉。所以,我才放心了。”


    “另外,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實在不像演出來的……”


    “原來你也是在關心鋼絲球啊。”丘銀子低著頭。


    “演出來?”


    後知後覺的丘銀子突然站起身來。


    “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華冉解釋道:


    “我們8個人是被8人中的其中一人帶進這個世界的,打從一開始,我就是這麽想的。景被氣成那樣,我覺得犯人不是他,就這個意思……”


    “等等,華冉!”


    劉海水走到華冉麵前,表情嚴肅地盯著低著頭的華冉。


    “雖然說任吉和木子慶……那樣,但你,真的認為我們中間有人會做這種事嗎?”


    華冉點了點頭,劉海水繼續說:


    “包括我,芳晴,以及……“


    劉海水看了看丘銀子和蕭瑩。


    “以及吾景?”


    “我這麽想有什麽問題嗎?還是你能保證絕對不是我們其中之一做的?”


    劉海水激動地一把抓起華冉的衣領,舉拳就打算朝華冉臉上來一拳。


    “海水!”


    蕭瑩出聲製止劉海水,劉海水強行止住自己懸空的拳頭,咬牙切齒地繼續問道:


    “吾景知道你的想法嗎?”


    華冉表情毫無波瀾,回答道:


    “知道。”


    “那他為什麽一直沒有跟我們講過?”


    “也許線索不足,認為還沒到時候?”


    “那你為什麽現在告訴我們?意思是時機成熟了嗎?”


    華冉再次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劉海水笑了笑,放下拳頭。


    “華冉,比起我們,你確實聰明很多。但這次,你錯了。”


    華冉驚訝地抬起了頭。


    他?劉海水?竟然說我華冉錯了?


    這也許是他人生第一次認真看著劉海水的表情聽他說話。


    “想不到你連這種東西不懂。”


    “每次大家遇到問題時,是誰永遠走在第一線?每次大家的問題解決時,是誰嬉笑地最開心最釋懷!?”


    劉海水說話不再激動也不帶怒氣,臉上更多的反而更像是對華冉的憐憫。


    “吾景不告訴我們才不是因為什麽時機未到,他不告訴我們是因為他內心根本不願意去懷疑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原以為你很聰明,想不到你蠢到連這點事情都看不明白。而你呢?從一開始就處處留心眼,明明有著一線的能力,卻凡事躲在吾景身後,背地裏就在懷疑這個懷疑那個!”


    說完,劉海水轉身準備離開宿舍。芳晴跟著站起身來。


    “老公,你要去哪?”


    “我要去把吾景找回來!”


    芳晴起身跟上劉海水,華冉揉了揉臉頰。隨後站在門口劉海水再次開口說道:


    “華冉,剛才吾景在很無助的時候他看了你一眼,你別告訴我說你沒注意到。”


    聽到此話,丘銀子愣住了,可見兩人要離開,丘銀子又急忙站了起來追著兩人說道:


    “我也去!等等我!”


    三人離去,華冉呆坐在床上,蕭瑩也站起身來。


    “一味地做個爛好人角色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和他們不一樣,應該能夠理解吧?”華冉開口想要索取蕭瑩的認可。


    可蕭瑩隻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理會華冉,隨後同樣走出了宿舍。


    宿舍樓門口,劉海水分配著大家的任務。


    “老婆,你負責教學樓到教務處樓層之間的架空層。丘銀子負責操場籃球場以及停車場。我會把學校整體都多轉幾遍,你們也要多轉多幾遍。畢竟以吾景的狀況來說的話,刻意躲著我們的可能性也是有的。現在第三節課剛開始,我們身上沒有手機,沒辦法聯係。學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管找到與否,在第四節課上課鈴響起時,我們都先回到這裏……嗯……就這樣,大家仔細點。”


    一旁芳晴投來崇拜的眼神,眼神中少了幾分花癡。


    “老公,今天的你,比之前還要帥個3.5分!”


    劉海水輕輕推著芳晴的後背。


    “我知道,去吧。”


    而丘銀子卻促在原地一動不動,看了眼後方宿舍後,她問道劉海水:


    “你剛才說華冉假裝看不到鋼絲球的視線……是有別的意思嗎?”


    而劉海水也同樣看了下宿舍樓梯口,確認“某人”沒跟下來後,回答道:


    “我覺得華冉也許早就預想到事情可能會變成這樣,所以才一直保持沉默。吾景兄會暴走他多半也早已預想到了。所以當時他才假裝沒注意到吾景兄視線,刻意不幫吾景兄解圍,以便驗證他內心的想法以及等待事態演變為他想要的結果。”


    丘銀子緊緊拽著自己校服上衣。


    “所以他才說……時機成熟了嗎?這個混蛋,原來是這個意思!”


    見丘銀子如此激動,擔心她會做出什麽過激行為的劉海水立馬安撫道:“當然!這都隻是我不成熟的猜測。你別因為我的這個想法就去找華冉麻煩啊!”


    “我不會去找他麻煩的,鋼絲球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景。”說罷,丘銀子鬆開手,一臉不甘地離開了。


    隨著丘銀子的離去,三人開始了全校平麵層的地毯式搜索。


    劉海水一麵小跑一麵環顧著路過的所有地方,眼睛迅速捕捉了路過的所有身影。芳晴負責的地方遮擋物較多,加上劉海水之前說的“刻意躲著我們的可能性也是有的”這句話,芳晴有點像是扮演捉迷藏的鬼,悄悄地接近架空樓每根柱子,隨後迅速跳出來,可遺憾的是所有遮擋處全都希望落空。


    籃球場一側,任吉雙手抱膝坐在地上,兩眼空洞無神。


    我這種人,在別人看來大概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吧。放在小說或者電視劇裏,應該是屬於那種專門坑隊友,最後死的很慘的小配角吧。


    明明這些東西我都知道,為什麽我還說出那種話,做出那種事呢?可能……我就是爛透了吧。


    不過……也不能全部怪我吧,畢竟曾經,因為賭,我輸得傾家蕩產,那段日子真的是天天做夢都夢到——我賭贏了,我把錢還清了,我中彩票了!重新可以抬起頭看人了!可每次夢醒,看著自己空洞的錢包,計算著自己微薄的工資以及還不清的利息和本金,我是多麽的絕望你們又有誰能懂?


    我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可在這個世界,看到中彩票後我的喜悅,錢用出去的那份真實感!不知道多少年了,我終於覺得我似乎從那個無止境的還錢噩夢中逃出來了!


    我在想什麽,怎麽還在為自己找借口?為什麽……連這麽點情緒都控製不了呢?廢物……廢物,廢物!!


    任吉拚命搖頭,等他緩過神來,丘銀子正目露凶光地朝自己跑來。


    自己又要挨揍了,哎,沒辦法,誰讓我天生這麽賤呢?


    任吉做好覺悟,聲淚俱下地說:


    “傻銀,打吧……”


    “咚————!”


    飛馳過來的丘銀子毫不猶豫的一拳砸在任吉臉上。


    誒?好像比以往的還要痛?而且痛得不是那麽一星半點!?靠!好痛!!


    任吉沒來得及說“等等”,丘銀子瞬間將因為衝擊力而往後倒的任吉拉到身前對其腹部又是一記肘擊。


    這一套差點把任吉打蒙。


    趁自己真的被打蒙之前,任吉趕忙抓住丘銀子的雙手。


    “傻銀!很痛啊!你能不能稍微輕……!”


    丘銀子甩開任吉,繼續扇了任吉第三掌。任吉被扇得嘴角都裂開了,反衝力使得丘銀子自己的手瞬間紅腫了起來。


    任吉身體後傾,雙手撐地,頭微微上揚,感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傻銀……夠了,真的夠了。”


    丘銀子繼續逼近,似乎是想把來自華冉也怨氣也出在任吉身上,撕扯了喉嚨大吼道:


    “夠了是嗎?痛是嗎!?我告訴你!鋼絲球比你們痛多了!!!你們這群王八蛋!!!”


    “一天天口無遮攔!什麽事情都隻顧著自己!那天聽說你主動將王強的情報告訴他,還對你有了點改觀!但結果呢!?你這種人就是爛泥扶不上壁!狗改不了吃屎!死不足惜!鋼絲球還一次次為了你這種人……!”


    “閉嘴!!!!”被丘銀子過激的言語和激怒的任吉同樣下手不知輕重的朝著丘銀子的臉來上了一拳。


    “什麽叫……我這種人?“


    ”你又了解我什麽了……你又知道我什麽了?!”


    任吉越說越激動。


    “是啊!我是狗啊!那你又怎麽樣呢?剛才你有幫到他分毫嗎?五十步笑百步!辛吾景也許有資格罵我!你有什麽資格!?”


    可臉上挨的一拳不但沒使丘銀子冷靜下來,加上任吉言語的刺激,丘銀子變得更加暴躁。


    “你這個……!”


    被氣得話說不全的丘銀子朝著任吉肚子就來上了一腳。任吉被踹到籃球場鐵網上,丘銀子趁勝追擊揪著任吉的頭發將其臉部抬起,朝著臉上還了他一拳。正當丘銀子打算給第二拳時,任吉左手接住丘銀子的拳頭,右手開始猛推丘銀子的麵部。同時左腳開始蓄力,準備踹開丘銀子。


    單純比力量,丘銀子自然比不過任吉。為了躲避任吉的攻擊,丘銀子放開了任吉並與其拉開了距離。


    任吉趁機站了起來,嘴裏對丘銀子破口大罵道:


    “你這個瘋女人!我早就受不了你了!!”


    “誰在乎你受不受得了……”


    說完,兩人衝向前,再次扭打在了一起。你一拳,我一腳,這場雙方都不知自己目的是什麽的幹架持續了大概3分鍾。


    最終,任吉被放倒在了地上。精疲力盡的丘銀子騎在任吉小腹上,揮動著她早已透支的右手有氣無力地落在任吉臉上,即使傷害為零,丘銀子依舊再次舉起她的拳頭。


    任吉模糊的雙眼已經快要失神,他閉上眼睛,等待著天罰的來臨。可他等來的,不是他以為的天罰,而是一滴眼淚。


    丘銀子從任吉身上站起身來,眼淚止不住的順著臉頰砸向地麵。


    其實任吉說得沒錯,同樣是傷害了鋼絲球的人。我又什麽資格指責任吉?不是想著要去幫助鋼絲球嗎?那我現在到底又在做些什麽?泄憤嗎?我到底要無可救藥到什麽地步才好!?


    崩潰的丘銀子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籃球場開始出現著兩個頻率不同的抽泣聲。


    “丘銀子……你個白癡!”


    對於任吉這次的嘴賤,丘銀子沒有搭理。


    要罵就罵個夠吧。


    任吉聲音抽搐著。


    “辛……辛吾景,你以為我真的討厭他嗎?我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聰明!有擔當!長……長得不錯,女人緣他媽的也還行!我也知道自己嘴臭,盡管這樣他每次都能當做玩笑一笑而過。畢業後看著他的朋友圈,也盡是些讓我覺得羨慕的事情。這家夥怎麽能這麽耀眼?耀眼到我又是羨慕又是恨,為什麽他能活的跟太陽一樣!?為什麽我卻隻能活的跟個下水道人人喊打的老鼠一樣?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想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嗎?”


    丘銀子抬起頭,看著跟自己同樣流淚滿麵的任吉。喉嚨沙啞地回應道:


    “那你倒是努力去成為啊,白癡!”


    “我怎麽成為!?拋開能力不談,我的遭遇讓我不得不時時刻刻從自己的利益出發!我的現狀就是隻能先顧好自己再去考慮別人!我對他也隻能表現出抵觸啊!”


    麵對任吉的自曝,丘銀子仿佛看到了昨日的自己。盡管語氣依舊比較衝,但卻又似乎少了幾分怒氣。


    “你的遭遇?你是真以為誰身上就沒點事嗎?我曾經以為自己的父親成了半植物人,我獨自抗下那麽多已經很不錯了,很值得表揚了!可直到鋼絲球跟我說出他家的情況,你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嗎?”


    “原來……人類是可以這麽堅強的嗎?”


    任吉雙手撐起上半身,丘銀子看了任吉一眼。


    “也許你會好奇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我答應過他不將他身上發生的事告訴別人,隻能告訴你他經曆的事你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體驗到。我並不想知道你身上發生過什麽,但你如果真的想成為像他那樣的人的話,就別一天天用這些過去將自己偽裝成弱勢群體!肆意妄為地將負能量傳給別人!竟然你也有心積極向上的話,就拿出點覺悟讓大家看看!過往的種種不幸,並不是你放棄自己今後人生的借口!”


    丘銀子站起身來,再次高舉手掌,任吉下意識往後挪了幾個身位,可讓任吉的震驚的是,這巴掌落到的是丘銀子自己臉上。


    “不想和你繼續說話了,我要去找他了。”


    說完,丘銀子便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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