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老人繼續擺攤,劍訣換詩,


    這是他留在大明城的最後一晚,今晚之後,他就會帶著仆人流浪,繼續自己的尋詩之旅,


    他也許會找到,也許找不到,但他還是這樣做了,這是老人死前最後一個願望,也是屬於他自己的救贖。


    他負了自己的妻子,


    他天資卓絕,卻也無法讓妻子修煉,


    他對不起自己的妻子,讓妻子獨自死去,在無依無靠的地獄裏麵,渡過了漫長的數百上千年。


    他覺得妻子沒有投胎轉世,他們約定過的,妻子會在輪回裏麵等著他,直到他最終的到來,


    他曾多次想到過死,多次把劍鋒貼近了自己的咽喉,但他無法做到,


    他不隻是一個丈夫,他還是一個弟子。


    老人名叫封則,他所屬的門派,名叫禦劍宗,


    禦劍宗曾經輝煌一時,但在漫長的歲月裏麵逐漸消弭,他派裏麵的弟子隻剩下十人不到了,他還要以自己的資質,攀登到禦劍的最高峰,


    他的性格不適合統禦門派,但他適合修煉,他要超越祖輩的頂點,他要把更高的頂點傳承下來。


    所以,他還不能去陪妻子,即使修煉到了練無可練了,他還是不能死,


    他還要找到合適的弟子,他要把自己對禦劍之術的感悟傳承下去,讓弟子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攀登更高的高峰。


    禦劍術是老人所知的,世上最強大的劍術,


    禦劍術易學難精,


    而且,禦劍術需要有強大的靈力支撐,因為並非手握劍柄的關係,它的前期威力還不如一般的握劍之術,


    隻有經曆漫長的苦修,挨過那任何一種劍術都能碾壓你的痛苦時期,禦劍術的威力才能慢慢的展現開來。


    所有失敗都是有價值的,每一次戰敗都能讓你更好的禦劍,但這,需要強悍到逆天的心境,因為你需要經曆的失敗不是一天兩天,而是最少數百年!


    禦劍宗天資最好的修士是在400近500年入道的,而資質較為平凡的修士則需要800到900年,甚至上千年。


    千年,不少資質平凡的修士,即使窮極一生修煉,年歲也可能無法突破500,


    但為了修煉一套劍術,他們卻要花上千年。


    所以,很多時候,禦劍宗的弟子不是不肯捱苦,不是害怕被打壓,而是他們被資質所限,根本熬不到入道的時間。


    禦劍術,是最重資質的劍術,而對資質要求的苛刻,而這也是禦劍宗最後消弭的原因。


    封則是幸運的,因為,他找到了傳人,


    他的傳人比他還要優秀,他把畢生的所學和所感,都教會了自己的傳人,他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可以真正的追逐自己的人生,


    封則脫身出來,才發現自己真的很老了,


    他要不就在修煉,要不就在授徒,回過神來,才發現妻子已經等了他這許許多多年。


    所以,封則是真的覺得自己欠了妻子,他臨死前的這一段旅行,真的是屬於他生命的救贖。


    他不想空手去見妻子,他欠了妻子的,他真的很想找到那一首詩,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詩。


    一晚時間又悄然過去。


    經過三天的擺攤,前來獻詩的修煉者已經比之前少了很多。


    獻詩的人不是隻有壯漢哪一種過來搞笑的,


    封則也收到了不少好詩,他也找不到詩裏麵的任何缺陷,


    但他就是覺得,那不是他想要的詩,這些好詩,也沒有一首能打動他。


    壯漢的說話也反映了不少人的想法,無論多好的詩,封則都不收,那不是騙子,又能是什麽?


    三天,消磨了大部分人的耐性,他們打不過封則,又得不到劍訣,他們隻能用腳來投票,這就是逗他們玩的,他們還獻個屁的詩。


    不過,還是有人不服氣的,他們不獻詩,但他們真的很想看看,封則到底要怎麽樣的詩,他們想知道自己的詩差在哪裏。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


    獻詩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失望而歸。


    封則經曆了數十年的失敗,他雖然也是失望,但他已經習慣了。


    “再換個地方吧,也許老死在尋詩的路上,就是她對我懲罰……畢竟,我讓她等得太久,太久了。”


    封則對自己最信任的老仆人使了個眼色,


    收攤,


    這是最後一首詩了,再往後的詩都不收了,凡事都要有個盡頭,他不能無條件的重複失敗。


    獻詩的人們還是不服氣。


    “怎麽?這就不收了,我這詩是高價買來的,你看看,真的寫得很好啊。”


    “你等等,再等一會我就寫出來了。”


    “前輩,你下一站要去什麽地方?我找到好詩了,就去找你。”


    眾人紛紛擾擾,仆人們處理起來卻遊刃有餘,


    畢竟幾十年了,媳婦都熬成婆了,要是還沒有練出高超的業務水平,那麽,這些年,他們就白擺攤了。


    秦碩是封則收攤收到一半的時候,才趕過來的,而那時候,圍觀的眾人也散去了大半。


    封則任得仆人們處理眾人,而他自己則收起鐵劍,抬頭問天:“也罷,大明城之旅就到這裏吧,下一個要去什麽地方?這……還是隨緣吧。”


    秦碩見得仆人們的架勢,就知道找這些嘍囉沒有用,他還想獻詩,就隻能直接去找封則。


    他隔著仆人們吼道:“老前輩,你聽聽我的詩。”


    封則已經認得秦碩的聲音了,說實在,他已經很煩這小子了。


    壯漢雖然無理取鬧,但還是知道進退的,鬧過一次就不來了。


    但這小子是怎麽回事,一次兩次不夠,還來第三次?


    壯漢念詩的時候,你就在起哄,


    寫了半首詩,你就來消遣我,


    怎麽?


    你還要來?


    你到底還有完沒完!


    他瞥了秦碩一眼:“虧你長了一副好臉皮。”


    秦碩見封則不理他,他張口就把詩吼了出來!


    但封則實在不想聽了,一道靈力過去,就把秦碩撞得後飛數米。


    封則不想傷人,他隻想把秦碩這纏人的蒼蠅趕走。


    但蒼蠅是趕走了,一隻狐狸卻又過來了。


    九曲。


    她攔在封則身前,冷冷的說道:“沒有人能夠在我麵前打他,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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