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妻子與女兒相擁而泣,那怕身為錚錚男兒的齊刺史也紅了眼。


    一邊是失而複得的掌上明珠,一邊又是識人不清,害了自己的兒子,更差些害了自己的女兒的性命,心裏一時百感交集。


    站在密室門外的周衡看見小啞巴與家人團聚時,淡淡的呼了一口氣。


    心頭緊繃了許久,在這一瞬間輕鬆了不少。


    再說沈如月本意偷盜令牌出城送給無海和尚,讓其帶著幾千人進城圍了寧遠將軍的府邸,但這計劃早就被拆穿,那幾千人也已被俘虜。


    當知道城外的幾千人都被捕。沈如月歇斯底裏的怒吼著自己不過是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她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們,他們才是惡人,他們遲早有一日會遭到報應的。


    前朝皇帝耽於美色,暴虐執政,民不聊生,因此暴君亡國也是咎由自取,算不得冤枉。


    寧遠將軍夫婦出密室前,安排了趙虎來護送刺史一家離開。


    城外的幾千人秘密被抓不會傳出去,而沈如月身為前朝公主,以及現在身為禹州刺史長媳的事情更不能傳出去。能讓讓禹州刺史全身而退的最好辦法就是隱瞞沈如月的身份,隱瞞她被抓了的消息。


    正好現在齊家的五小姐也回來了。幾人簡單的商議過後那便暫時由五小姐假扮成沈如月,再過幾個月就說病死了,再尋個時間,用其他借口把齊五小姐接回去。


    且說沈如月被押走後。因從未想過沈如月這個表麵上溫柔嫻淑的媳婦/妻子,心裏邊卻是黑心歹毒,所以在知道她的身份後,還有她不僅害了那未出生的孩子,還有小姑子後,除卻刺史夫人低聲啜泣外,以及刺史父子二人都緘默不語,表情複雜。


    特別是齊繡婉兄長齊鎮,眼中盡是痛苦之色。


    齊繡婉在換完衣服出來後,齊鎮盡是痛苦之色的眼中又摻雜著愧疚。


    這時刺史夫人想要去拉自己的女兒時,女兒卻是走到了門口的一個高大的侍衛身旁。


    在其他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之下,低下了頭。軟綿無力的小手拉上了那侍衛厚實的大手,隨後緊張而羞怯的抬起眼眸望向自己的爹娘。


    刺史夫婦的臉色露出了幾分錯愕。


    “爹爹、娘親、兄長,這是我……夫君。”說到夫君二字,臉色通紅。


    此話一出,密室一片靜默。


    齊刺史最先回過神來,看向周衡。


    周衡朝著刺史夫婦二人微微頷首。


    氣氛有些難以言喻的靜謐。


    趙虎在幾人的身上快速的掃了一眼,然後解釋:“這位是周衡,齊五小姐之所以能化險為夷,全靠這位周衡兄弟所以助。”


    趙虎這話一出,刺史夫婦的臉色才好了稍許。


    齊刺史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所以最先回過神來,打量了一眼忽然冒出來的“女婿”。


    此人身量挺拔,看著是個正值的人,但不管是眼神還是表情,都讓人感覺到此人的疏遠和冷漠,看不出半點情緒波瀾。


    齊刺史沉默片刻,望向他們二人:“你們現在想如何?”


    聽到自己父親的話,齊繡婉忙鬆手,用力的抱住周衡的手臂,眼中浮現了警惕。


    小姑娘這模樣,就好似害怕她父親會強迫她與情郎拆開一般。


    “我要和周衡在一起。”


    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也不是什麽心思深的。心裏想什麽都會表現在了臉上。


    齊刺史看得分明,看了眼周衡又看了眼自己的女兒,略微沉思。


    趙虎在一旁插話:“齊五姑娘現在若是要扮演沈如月,周衡兄弟就暫時不適合出現在眾人的麵前,也不適合出現在刺史府。”


    若是往後真要做刺史的女婿,現在確實不是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好時機。


    聽到趙虎的話,齊繡婉抿著唇,把臉埋到了周衡的手臂上,也不說話,但拒絕的態度非常的明顯。


    “婉兒……”刺史夫人低喚了一聲。


    她心裏也亂得很,談不上接受還是不接受。就是不知怎的忽然生出了一種自己的女兒隻要夫君不要娘親的感覺,心裏邊酸酸澀澀的。


    可對於失而複得的女兒,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她也會想辦法弄到。


    齊刺史沉默許久,看了眼自己女兒那不自然的十指,又想到她剛剛說話的沙啞聲音,思索許久才看向麵色沉靜的周衡。


    沉聲開口:“若今日婉兒健健康康的,我會同意你們一起先隱居起來,再尋個人來假扮也是易事,可……婉兒現在的嗓子和雙手,我不放心,若是她回去,我身為父親,定然會盡我所能去治好她。”


    周衡眸色略深,哪怕是見多識廣的齊刺史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在短短的片刻,周衡輕拍了拍齊繡婉的肩膀,嗓音略低:“聽話,你先隨你爹娘回去。”


    小姑娘不依,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把他的胳膊抱得更加用力。


    齊刺史看女兒表現出的濃濃依賴,心裏邊也明白了,女兒是真的認定了這個男人。


    刺史與自己的夫人對視了一眼,刺史夫人擔憂自己的女兒,更咽的哀求:“婉兒,先隨娘親回家治病好不好?”


    齊繡婉沒有立即回答。吸了吸鼻子,抽噎了幾下,顯然要哭了。


    半晌後,才帶著鼻音低聲道:“可我難受,我不想和周衡分開,我總覺得分開了,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周衡聞言,沉深的看著她,幾息之後,抬起頭看向刺史夫婦:“我和她說幾句話。”


    說著,半擁著她進了密室,再而把密室的門關上。


    拉著她坐到了床上,輕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巴掌大的臉抬了起來。


    小姑娘淚眼婆娑,好不可憐。


    心裏邊有一處柔軟了下來,用指腹擦了擦她的眼尾。


    “你隨你爹娘回去,我……”


    “不要!”強烈的拒絕,小可憐頓時一凶,眼眸濕噠噠的瞪他:“我一隨爹娘回去了,你是不是就要離開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再見我了!?說好不離不棄的!你個騙子!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之前都隻是為了應付我……”


    說到最後,好似發現了真相一樣,眼淚嘩啦啦的流,滿臉的委屈。


    就忽然變成了負心漢的周衡:……


    這時周衡想起趙虎說“女人都是要哄”的話來。思索了幾息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淚,微歎了一口氣,“我沒有這麽打算,我……”


    默了一下,琢磨了一下自己心裏邊真實的感受,才慎重的說:“我舍不下你的。”


    原本凶狠瞪著他的齊繡婉,聽了他最後一句話,頓時怔住,忘記了自己正在質問他,表情一下子沒有控製好,有些傻乎乎的。


    她怎麽感覺好似在周衡的口中聽到他說了一句——我舍不得?


    一直都是她說的喜歡,她說的留下來。她從來沒有聽到過周衡表達過他對她的想法。


    或許正是因為沒有明確的說過喜歡,更沒有明確的說過挽留的話,所以隻要有一點點會讓她和他分開的苗頭在,她就會因此敏感起來。


    “你、你再說一遍。”


    周衡倒不會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她想聽一遍,他也就再說一遍:“舍不下你,所以不會舍下你而離開。”


    齊繡婉抿了抿唇,然後驀地就窩進了他的懷中。


    “你爹娘幫你治好嗓子和手,待我在禹州安頓好,再去接你。”


    齊繡婉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真的?”


    “我不說謊。”想了想,補充:“最久兩個月就去找你。”


    聽著周衡的話,盯著他看的時候,她的臉上和眼裏都是舍不得。可她想讓周衡聽到她原來的聲音,她想恢複一雙手,給周衡洗手作羹湯,不再用事事依靠他。


    她靜下心來後,也想明白剛剛趙虎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她現在是以沈如月的身份回家,如果周衡也跟著回去,那以後她再以齊家女兒回去,周衡就不能再出現在齊家,這樣隻會讓人懷疑。


    許久後,周衡微微用力拉了拉她的手,問:“要出去了嗎?”


    齊繡婉用袖子抹了抹眼淚,然後點頭。


    二人起身往密室外走去,在周衡準備推開密室的門時,忽然轉過身來,把小姑娘攬入了懷中。


    “周衡……?”


    周衡微微用力收緊手臂,呼了一口氣,嗓音帶著一絲啞:“等我接你。”


    懷中的人聽到低低沉沉的聲音之時,尚有幾分不安定心也最終落了地。


    抱了好一會周衡才鬆開了她,轉身推開了密室門。


    齊繡婉緊緊的牽著周衡的手,看了眼自己的爹娘,猶豫再三才把手鬆開。


    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有了決定:“我隨爹娘回家。”可下一刻轉頭抬眸看向周衡,補充:“但我必須要知道你在什麽地方。”


    周衡點頭,“好。”


    聞言,這邊的趙虎鬆了一口氣,“齊五小姐放心,周衡在禹州我罩著,我會把他的行蹤告知你,再有在榮縣的事情我也會解決。”


    周衡的案子在榮縣已經備案了,不僅僅是在榮縣,而是在滿天下通緝的。


    而周衡的案子本就沒有任何的證據,要翻案也是易事。而榮縣知縣也不是什麽清廉的好官,一點證據都沒有就去抓捕周衡,說不定是收了什麽賄賂而把殺人的罪名按在周衡的身上。


    想到這,趙虎也有了要與將軍提這事的念頭,心道沒準還能抓到個貪官,立下功勞。


    而齊繡婉望向自己的父親,要一個承諾:“爹爹,我要是想周衡了,你能不能讓我見他?”


    已經擦幹的眼眸,頓時又淚雨朦朧了起來。


    齊刺史看了眼周衡後才看回女兒,點頭:“爹答應你。”


    得到父親的承諾,齊繡婉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自己的兄長離開了密室。


    再說刺史夫婦先行回了前院,與其他人說兒媳身子不好,也就與長子先行回府了。而齊繡婉則隨著她的兄長由寧遠將軍別院的人領著從無人的小道上出了府。


    即使上了馬車,還是掀開了半角簾子,眼巴巴的看著那寧遠將軍的別院。


    還沒走遠,她就在想周衡了。


    人走了,周衡怔愣了片刻,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就在前一刻小啞巴那軟綿的小手還牽著他的手,掌心似乎還有餘溫,但人卻走了。


    空落落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梗在心口的位置,覺得呼吸有些難受,這樣的感覺已經是第二回了。


    趙虎也是個人精。看到周衡那細微的動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走到了他身旁,咧嘴笑了笑,調侃:“這才多久就想人家了?”


    周衡一默。


    是,確實是想。


    掌心還殘留著餘溫,人未走遠,可就是想了。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這麽習慣小啞巴待在自己的身邊了,似乎是在山洞中那一個多月的日日夜夜所習慣,又在趕路時在那一方小小的馬車之中相依相偎之時離不開了。


    周衡頭一次覺得兩個月漫長,很漫長。


    趙虎安慰他:“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媳婦都承認你是她夫君了。再說你也是他們閨女的救命恩人,齊家的人還能棒打鴛鴦不成?”


    “還有,你若是有什麽信件或者物品,都可尋我,或者尋沈東沈南,我們把東西送到你媳婦那裏……對了,你之後有什麽打算,需不需要我幫你一把?”


    周衡聞言抬頭望向趙虎。


    就在趙虎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周衡卻是點了點,“有勞。”


    趙虎一愣:“我還以為你會拒絕來著。”


    周衡很少求人,也很少讓旁人幫忙,但在遇上小啞巴後,一次又一次接受了別人的幫助。


    他答應小啞巴會在兩個月內去接她,並不是哄她的。


    以後他不再是一個人生活,也不再是隻要是個能遮風避雨的住所就夠了,更不是能填飽肚子就行了。


    往後不僅能遮風擋雨,還要住得舒適,不僅要吃得飽,還要吃得好。


    如此這樣,小啞巴的父母或許才會放心的把她交到他手上。


    吃住這些都需要用到銀子,他如今身上的銀子倒是還有一些,可不夠。


    靈山鎮是個邊陲小鎮,與禹州不一樣。花銷更是不一樣,在靈山鎮上或許幾兩銀子能買個小院子,可到在這禹州的小鎮上買個院子,或許得花完他身上的積蓄才能買一個小院。


    所以,他現在必須得先掙錢。


    第一次覺得兩個月漫長,也是第一次有了養家糊口要掙銀子的衝動。


    但若是想買宅子,那必須得先行在禹州落戶。


    可他對禹州不了解,不能花費太多時間在尋地方落戶的事情上。現在他有通緝令在身的情況下想要落戶,那必然極其困難,以他的能力真的辦不到。


    這時,還真須得走趙虎這個後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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