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鎮歸屬榮縣所管。榮縣離靈山鎮有兩到三個時辰的距離。


    有五個穿著統一黑衣的高大男人騎著馬,在深夜進了榮縣。進了榮縣後一路到了知縣府衙前。


    幾個人翻身下馬,有一個人去敲了府衙的門。


    不一會後,就從府衙裏邊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這麽個大晚上,到底是那個王八蛋……”


    門一開,看到外邊五個高大的男人。開門的老伯瞳孔一縮,被他們幾個人的氣勢所懾,驀地踉蹌的後退了兩步:“你、你們做什麽?!”


    敲門的人掃了一眼他,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令牌給開門的老伯看,“我們找榮縣知縣。”


    老伯看了一眼令牌,很是看不懂,但似乎也知道亮令牌的可能是個大人物。


    “幾位大人來自哪裏?”


    男人:“禹州。”


    “幾位稍等片刻,我先行去通報。”


    男人把令牌給了老伯。


    老伯拿了令牌後關上門,快步跑了回去。


    幾人站在門外,前麵的男人退回了五人領頭的人前,與領頭的人說:“副將,按照現在的線索看,齊五小姐很有可能被人榮縣,現在貿然尋找榮縣知縣,會不會打草驚蛇?”


    被稱作副將的人看了他一眼:“我們找人的方式太打眼,需要個不打眼的身份?”


    過了好一會,不止老伯出來了,還有幾個穿著衙役衣服的人,以及一個穿著官服的中年漢子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幾位大人,下官有失遠迎,快快裏邊請。”


    一群人到了正廳,副將讓其他衙役都出去了。


    榮縣知縣隻是個七品小官,也沒有什麽見過大官,緊張得手心都是汗。


    看向領頭的人,榮縣知縣忐忑的問:“大人到榮縣是所謂何事?”


    副將看向他,沉聲道:“我們到這來,是尋一個人。”


    聽說是尋人,榮縣知縣雖有些懵,但還是恭敬的詢問:“那下官可以幫大人什麽忙?”


    副將看了一眼他,道:“我們需要衙役的身份。”


    ***


    “十天之後”的最後兩天,周衡平時做什麽還是做什麽,看似什麽都沒有準備,但私下卻是做得很齊全。


    在福嬸來的時候,周衡回山洞收拾一些東西。


    有他打獵的時候用的匕首,弓箭,還有他自己做的一些幹肉條,沒拿的衣服也全拿了。


    看似隻是把重要的東西帶走,不再回山洞居住,但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齊繡婉心裏清楚得很,這些就是周衡的做的準備。


    原本風平浪靜,但卻在最後兩天出了岔子。


    一大早,齊繡婉從銅鏡中看了眼周衡給自己梳的發髻。


    銅鏡中的影像雖然不清晰,但依稀可見麵貌俊麗二八姑娘,墨黑長發梳了簡單的發髻,用兩根木簪固定住。


    姑娘嘴角微彎,左看右看自己的發髻,似乎非常的喜歡。


    也不知道周衡從哪裏學的。發髻雖然簡單,但是已經不是一開始那樣隨隨便便的用布條纏起來了。


    越看越喜歡。


    正打算起身的時候,外邊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來勢洶洶。


    齊繡婉一怔。


    門外傳來呼喊聲:“周家莊周衡可在!?”


    是尋周衡的?!


    是誰?


    周衡出去買菜了,這時並不在家中。但向來敏感齊繡婉還是立即警戒了起來。


    院子外的拍門聲越來急躁,還伴隨著小瘸子凶悍的“汪汪汪”聲。


    見沒有人應答,已經開始用蠻力推門了,屋中的齊繡婉臉色一變,顧不得尋地方躲藏,忙出了院子,然後快速抱起了小瘸子,把它抱到了後邊左邊院角的小狗洞前,扒掉了前邊堆積的柴火


    聲音又低又啞:“找你主人。”


    囑咐後,把小瘸子往外推,不期望它能聽得懂,但它肯定會去找周衡的,周衡見到小瘸子,就算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都會有所警惕。


    才把小瘸子推出去,門就被人給從外邊給撞破了。


    幾個穿著衙役衣服的人持刀衝了進來,隻見到院子中有個一臉驚恐的瞪著他們的姑娘。


    看著忽然闖進來的人,在這大冬天,剛恢複不久的一雙手幾乎用盡全力緊緊握緊了,不僅手心出了汗,就是額頭也冒出了一層冷汗。


    原本以為自己膽子已經大了,但周衡不在,又有這幾個陌生的男人闖進,在陰暗封閉的密室中的恐懼絕望似乎感覺像是要溺水一樣,有些呼吸不過來。


    不想露出怯弱,能做的,隻有裝腔作勢凶狠的瞪著進來的人。


    但任憑誰見了,都知道這小姑娘此時恐慌得很。


    闖進來的一共有五個穿著捕快衣服的男人。領頭的是個中年男人,其他幾個較為年前,最為高大的是最後進來的一個衙役。


    高大的衙役在看到院子中的姑娘,眼裏邊一閃而過的驚訝,但隻是一瞬間就恢複了正常。


    領頭的衙役是個中年男人,麵相方正,但卻是帶著凶相,看向院中齊繡婉,語氣冷硬的質問:“周衡人呢?!”


    齊繡婉一臉戒備地看著進來的人,一言不發。


    看到闖進來這些人身上所穿戴的衣服,她知道他們的身份,也隱約猜出了他們的目的。


    前不久周德全的事情才傳得沸沸揚揚的,脖子被扭斷,明顯是他殺,捕快來勢洶洶的尋周衡,不正是懷疑周衡殺了周德全。


    可是,這怎麽就懷疑到周衡身上來的?!這懷疑來得突然,來得讓人猝不及防。


    心思絮亂沒有答案,更怕他們抓到周衡。她以前就算是個五穀不分的千金小姐,可也知道如果以殺人的罪被抓入了大牢裏邊後,十個有九個難以洗脫嫌疑的,輕則坐一輩子牢,重則斬首。


    領頭的衙役看了眼齊繡婉後,然後轉頭朝身後的衙役下令:“你留下搜屋子,其他人立刻到鎮上去搜。”


    除了捕頭和最為年輕的捕快,其他人都快速出了院子。


    不過是幾間小屋,年輕的捕快很快就搜完了。從屋中出來後,朝著捕頭搖了搖頭。


    領頭的衙役皺緊了眉頭,掃了一眼依舊站在遠處一動也不動的齊繡婉麵前,沉著臉問:“你和周衡什麽關係?”


    年輕的衙役是靈山鎮的人,知曉周衡的事情,所以走到了捕頭的身旁,小聲道:“捕頭,這是周衡花三兩銀子買的小媳婦,是個殘廢也是啞巴。”


    捕頭聞言,在看了一眼那個麵貌姣好的小媳婦,也不知道是覺得三兩銀子值得還是不值得,上下打量了一眼齊繡婉後,不輕不重的冷哼了一聲。


    一直沒敢放鬆警惕的齊繡婉,自然是看到了捕頭打量她的眼神。給她的感覺,他好似高高在上,而她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奴隸而已。


    這種感覺非常的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咬著牙,一句話也不說。


    原本還有一絲絲想要把自己身份說出來,讓衙門的人幫忙,但現在她猶豫了。


    這麽一個目中無人的人,會信她的話?


    或者說會信,但難保不會被黑衣人收買。又或者那個女人敢讓人把她賣到這個偏遠的鎮子,是因為這靈山鎮又或者榮縣的衙門中有她的人。


    也怕自己輕舉妄動,連累了周衡。


    顧忌太多,最終什麽也做不了。


    她寧願自己拿些銀子逃跑,能不能順利地逃家中,那就是她的命。


    再說院子外邊圍了許多的人。包括了這段時間常常在院子外邊徘徊的徐秀才。


    徐秀才聽說周衡犯了事,有官差上門,心裏直呼這抓得好!


    心想要是周衡真的被抓了,那他的小媳婦豈不是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了麽?


    就像她隔壁家的寡婦一樣,沒了男人後為了生存下來,就必然尋找依仗的,在這靈山鎮,連鎮長都給他三分薄麵,隻要他朝著她施以援手,再三暗示,終究還是送上門來的。


    想到這,徐秀才心裏直癢癢的。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後,外出搜尋的人也分別回來了,看他們的臉色,似乎沒有尋到人,齊繡婉也就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回來的一個不快說:“也不知周衡是不是知道我們帶人來抓他,我們幾個,加上鎮長處借來的幾個人,翻遍了整個靈山鎮,愣是沒找著人。”


    捕頭聞言,臉色難看得很。半晌後看向齊繡婉,似乎覺得周衡一定會回來尋他的媳婦,所以把最新招進來和年紀最小的捕快喊了過來,吩咐他們守著這小院,若是周衡回來,立即抓拿。


    吩咐完之後,黑著臉走到齊繡婉的麵前,冷聲威脅:“若周衡回來尋你,瞞而不報,視為同夥!”


    威脅後,捕頭直接轉身離開,留了兩個捕頭在屋子外邊守著。


    畢竟邊境亂,榮縣衙門的衙役少,管轄的地方又大,不可能為了抓捕一個嫌疑犯而調遣大半的衙役。


    人一走,齊繡婉立馬關上了門落了鎖,剛剛強撐著的鎮定瞬間瓦解。


    心跳得幾乎要從胸口中跳出來,就是臉色也蒼白沒有血色。驚慌的跑回了屋中,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雖然驚慌,可也慶幸的是周衡並沒有被抓。


    稍稍平緩了不安的情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後才去思索周衡的去處,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見小瘸子。


    周衡自小在山中長大,自然對危險很是敏銳,他肯定是知道那些衙役是來尋他的,所以他躲了起來。


    隻是他能去哪?


    雖不知道周衡現在在哪裏,但她隻要還在這裏,周衡肯定會回來尋她,屆時和自投羅網根本沒有區別。


    這裏不能留了。


    思索了一會後,忙去把周衡藏起來的銀子給找出來。


    周衡藏銀子從不避諱她,很快就找到了銀子,想著周衡潛回來的時候還有銀子可用,所以隻拿了一半,留了一半。


    齊繡婉不敢收拾得太明顯,隻拿了二十兩銀子,還有屬於周衡的一把短匕首,打算到了晚上趁著夜色離開。


    才收拾好,院子外就傳來動靜,粗獷的男聲也傳了進來。


    “那周德全欠我們賭場的銀子,人是周衡弄死的,就應該是他給還。”


    門外的兩個衙役麵麵相覷,年輕的衙役問:“彪爺想怎麽讓周衡還。”


    屋子外邊的彪爺“嗤笑”了一聲:“周德全欠我一百多兩銀子,有銀子我拿銀子,沒銀子我就要房子和人。”


    隱約聽到要房子和人,齊繡婉一時怔住,隨即反應過來這人是衝著她來的!


    臉色也跟著一白。


    隨而是捕快為難的聲音:“這不合規矩吧……”


    粗獷的男聲怒道:“怎麽不合規矩了,這事你們的捕頭剛剛也答應過我了,說我想要房要人都成。”


    齊繡婉緊緊抓著周衡的那把短匕首,哪怕有些抓不穩,但也用盡了全力,連著指關節都泛著白。


    聽了這些後,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現在都明白了。


    衙門的人前腳才走,這人就說已經和那捕頭說好了什麽還債的事情,怎麽可能會這麽湊巧?!


    除非衙門的人就是外邊的人找來的。


    不能等到晚上再逃了,就算沒有被黑衣人抓到,也會被門外別有用心的人帶走。


    齊繡婉把銀子和匕首塞到了懷中,然後抱了個凳子跑出院子。


    門剛才已經被她從裏邊落了鎖,希望能拖一會是一會。


    出了院子就聽到另外一個沒有說過話的衙役說:“捕頭並沒有與我等說過這事,所以這院子你不能進,人你也不能帶走。”


    齊繡婉不敢抱僥幸心理,隻想快點離開。


    把凳子放到了牆角下後她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的了,且不說她這一雙根本使不上什麽力氣的手能不能翻過圍牆,就是圍牆的高度,也讓她望而卻步。


    就算站在凳子上,圍牆依舊比她高了半個頭。


    站在圍牆下,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她。


    她連逃跑都逃跑不了,真沒用,果然沒了周衡,她什麽都做不了。


    眼眶微紅,門外還是粗獷的怒罵聲。


    “你他娘的是那根蔥,不過是新來的捕快就這麽嘚瑟,你知道我們彪爺是誰嗎?!”


    捕快沒有一絲動搖:“捕頭讓我等在這守著,你們不能進。”


    門外,說這話的是新來的捕快。


    氣氛箭弩拔張,幾個高大的男人中臉上帶著疤的彪爺忽然冷笑了一聲,看著新來的捕頭,微微眯眸:“真不讓?”


    年輕的捕頭是靈山鎮的人,是知道彪爺的,所以在新捕快的身旁小聲提醒:“你別和彪爺他們作對,他是捕頭的拜把子兄弟。”


    誰知道新捕快一點都沒有退怯,反倒是說:“聽說周衡這個人挺狠的,現在人還沒抓到,就先動了他的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忽然發狠,什麽都不顧回來弄死……”


    後邊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也不言而喻了。


    彪爺微微皺起了眉頭,這話,他信。


    周衡是個什麽樣的人,別人不清楚,他最清楚。圍堵過一次周衡,他們七八個人都不是對手,他的左臂更是長達一個月都不能提重物。


    左思右想也覺得新衙役說得有些道理。在周衡還沒進牢裏就想著女人,總歸是他太心急了。


    但為了表示自己不怕周衡,隻說給捕頭一個麵子,等他抓到周衡後,就來要人要房。


    聽到外邊的人離開了,緊繃著的齊繡婉才鬆了半口氣,這時候小瘸子從狗洞又跑了回來,圍在凳子下搖晃著尾巴“汪汪汪”的吐著舌頭叫了幾聲,齊繡婉看到了它的後肢綁了布條。


    忙從凳子上下來,逮住了小瘸子,把綁在它後肢上的布條拆了下來。


    一拆下,齊繡婉就認了出來,這是周衡衣服身上的布條。


    他有幾件衣服,衣服又是什麽顏色的,她最為清楚不過。


    看著布條,即使上麵什麽都沒有,可卻是讓她一直驚慌不安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她知道的,雖然隻是一塊布條,但他是想告訴她,他沒事,讓她安心。


    從早上到傍晚,她除了喝了幾口水外什麽都沒有吃,上午來過的那些凶神惡煞的人沒有再來。


    一整天,她都在圍牆下急躁的走來走去,思索著該怎麽樣才能翻過這堵差不多和周衡一樣高的圍牆。


    想了大半天,最後得出一個答案,她要是想走,隻能從大門走。


    在齊繡婉焦急的時候,卻不知道她一直擔心的周衡就在隔壁院子的雜物房中等待天黑。


    約莫所有人都想不到尋不到的周衡,竟然會躲到了隔壁寡婦在的雜物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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