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繡婉本是個驕縱的千金小姐。隻是不曾想造化弄人,以至於到了現在,所有的棱角都被殘酷的遭遇所磨平了,膽子也因此變得極小。


    膽子本就小。現在敢直視男人一雙冷冰冰的眼眸也是鼓足了勇氣的,被盯著看了半響,就慢慢的泄了氣,不安的低下頭。


    周衡沉默了片刻,才漠聲道:“回去坐著。”


    齊繡婉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往回走。


    他肯定很厭煩女人哭,所以剛剛臉色才那麽的可怕。


    她解釋了自己沒有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相信。若是不相信的話,往後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再哭了,想哭都得忍著,或者在他麵前絕對不能哭!


    想到這便暗暗的在心底下定了決心。


    在洞中安分守己的坐了許久後,漸漸聞到了飄進洞中的肉湯香味。


    齊繡婉其實沒有胃口的,畢竟喉嚨還痛著,喝口水都覺得疼,又怎麽可能有胃口吃東西。可約莫是兩日就進食了一碗粥,又過去半個時辰,聞著這香味,卻是有些饞了。


    周衡頓好了溫補的兔湯做好後,又爆炒了一盆兔肉。


    自然,這是他的吃食。


    盛了半碗肉湯放到了涼水盆中,蓋上蓋子,放涼。


    做好後,看了眼天色,離日頭下去還早,就在外邊把菜地的水都翻了一遍。


    許是幹起活來甚熱,所以直接把上杉給脫了,一點都不在意山洞中還有一個小姑娘。


    周衡十歲就在深山裏邊生活,一生活就是十六七歲年,自然習慣了無拘無束,更沒有什麽男女有別的觀念。


    日頭漸漸落下,忙出了一身汗,渾身黏得很,便打算去水潭遊一圈。


    所以回了山洞去拿換洗的衣服。


    聽到聲響,一直在發呆的齊繡婉下意識的抬頭望去。


    一看到周衡現在的模樣,瞬間臉紅耳熱的瞪大了眼睛。


    他、他怎又不穿衣服!?


    察覺到她的目光,周衡看了過來。


    一眼看過去,那膽子比兔子還小的女子連忙驚慌的低下了頭。


    周衡微微蹙眉。他又不是山中的豺狼虎豹,更不會吃了她,何至於懼到連他看她一眼都怕成這樣?


    沒有在意她,收回了目光,拿了汗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後才去尋衣服,


    隨而帶上了木盆就走了出去。


    人出去後,齊繡婉才暗暗的呼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後,一口氣又提了起來。看來他今晚定然又是要光著膀子的了,而且……


    他、他會不會再次給自己洗澡?!


    他那麽愛幹淨,肯定是要洗的。


    頓時有些慌了,但也知道安慰自己——又不是沒洗過,不僅洗了,還給她擦了身子,且就她現在的情況,她還矯情什麽?


    雖然是這麽勸自己的,還是忍不住趴到了床上,把似被火燒得通紅的臉埋到了被子中。


    約莫兩刻後,周衡才回來,果然是光著膀子的……


    齊繡婉的目光更是不敢亂瞟了。


    周衡把放溫的兔湯從涼水盆中端了進來,還有福嬸今日送來的肉糜粥。把這兩樣放到了飯桌上後,點了油燈,再把他的吃食端進來。


    齊繡婉偷偷看了一眼他的晚飯。


    一大碟的爆炒兔肉,還有一大海碗的白米飯。


    他長得這麽高大,並不是完全沒有理由的。比她高許多也壯實許多,原來吃得也都是她的好幾倍。


    瞥了她一眼,“過來,吃飯。”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別說他隻光著上身了,哪怕他光著,她都得聽話的走過去。


    所以慢騰騰的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來。


    她麵前的湯隻有半碗,他也有沒有喂她的打算,意思似乎是讓她自己喝。


    小心翼翼的把兩隻手的手腕放在了口大底窄的海碗邊緣。因碗的形狀,所以還算是比較好控製的。


    慢慢的端起了碗,隨而喝了一口湯。


    剛入喉的時候有些不適,但入了胃中的之後,卻是覺得渾身舒坦。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湯中沒有放鹽,一點鹹味都沒有。


    想說又不敢說,隻能默默的喝著湯。


    她喝得慢,而周衡吃得快。他吃完後她才把小半碗湯給喝完了。


    喝完了湯後。用手腕夾住了木勺的勺柄,反手且笨拙的勺了小半勺粥,想要吃口中,但似乎有些困難。


    很慢很慢才能吃上一口。周衡等著收拾,看她這樣慢騰騰的有些不耐,所以想都沒想就直接從她的手上把勺子拿了過來。


    然後又開始給她喂食。


    齊繡婉隻能張口接受他的喂食。


    周衡喂著喂著,忽然有種在給雛鳥喂食的感覺。


    周衡自小在山中長大,自然是見過大鳥給雛鳥喂食的畫麵,食物到嘴邊,雛鳥就張開嘴巴接受喂食。


    雖有這種錯覺,但因是個麵癱子,所以臉上一點都沒有顯示出來。


    好在齊繡婉不像有些孩子一樣,隻要不喜歡的就挑食閉嘴不吃,不然周衡也沒有耐心給她喂食。


    喂完了之後,便收拾了桌麵。


    好一會後打了一盆水進來,放在桌麵上。洗了布巾擰幹,隨之看向她:“臉抬起來。”


    畢竟是住在同一個山洞中,而且暫時也要睡在一張床上,自然要給她保持清潔。


    齊繡婉聽話的抬起頭。因他是站在她的身旁,她一抬起頭就看到他那有——一、二、三、四……八塊起伏的肌肉的腹部。


    臉“砰”的一下,像是炸了一樣,紅得像是下一瞬間就要狂滴血一樣。


    正要給她擦臉的周衡,看到她臉色紅得像前兩日發熱的時候,便直接伸手覆在了她的額頭上邊。


    粗糲的手心覆蓋著自己的額頭,心跳瞬間得很猛,似乎要從心口中跳脫出來一樣。除了兄長和父親外,就沒有其他男人再這樣摸過她的臉了。而且從十歲後,就是兄長和父親都不曾這樣待過她了。


    一則受不住他摸她的臉,二則受不住視覺的衝擊,索性直接緊緊的閉上了眼睛,他想摸臉還是洗臉都由他。


    摸了額頭卻也不見燙,再看她緊緊閉眼的舉動,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低下頭看了眼自己光著的胸膛。


    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這世上好似還有個男女大防的說法。


    但,與他有什麽關係?


    周衡隨而毫無表情的給她擦臉,擦了臉後,道:“漱口睡覺。”


    齊繡婉低下了頭才睜開了眼睛。隻見他給自己遞來一碗水,碗中還有幾片綠色的葉子漂浮在水麵上。


    “漱口後吐到外邊。”


    點了點頭後,用手腕夾著碗起身,腳步放得很緩,小心翼翼的夾著碗往山洞外走去。


    隻是到洞口處就不敢往外走出去了。


    有些怯怯的轉回頭看了眼周衡。


    外邊好黑好可怕……


    周衡呼出了一口氣,臉色未變,但齊繡婉隱約覺得他心情好像有點不好。


    肯定是嫌她麻煩了!也肯定是在後悔還要收留她一個半月了!


    不敢在多加要求,隻默默的轉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抬腳往外走去。


    山中除了蟲鳴聲,還有狼嚎聲。狼嚎聲嚎得人心驚膽戰的,更怕在一片黑暗中竄出點什麽東西來。


    咽著口水,在心底告訴自己不要怕不要怕,這裏很安全,絕對不可能竄出什麽野狼和什麽蛇的……


    不安慰自己還好,一安慰更是怕忽然竄出野狼和滑溜溜的蛇來,連下腳都變得僵硬謹慎。


    才出山洞,隨即有昏黃的光亮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驚愕的轉回頭,就見周衡皺眉舉著油燈站在洞口。


    “快點。”冷臉催促。


    看著他的冷臉,齊繡婉卻有種感覺,覺得他隻是麵冷而已,心腸還是熱的。


    他確實是個好人,雖然喜歡光著身子到處走,沒半點羞恥心。可比起那些衣衫整齊且滿口仁義道德,心腸卻歹毒無比的人好得太多了。


    轉回頭,含了一大口水在口中,兩邊的臉頰都鼓了起來。


    周衡的目光落在她鼓得滿滿的臉頰上,莫名覺得有些像林中的把食物藏在腮幫子的鬆鼠。


    漱口後,口腔中有股淡淡的清涼慢慢的泛了開來。似乎是因為剛剛漂浮在水中的葉子起的作用。


    齊繡婉忽然覺得自己還沒這男人愛幹淨呢。他雖然住在這山洞裏邊,卻是收拾得幹幹淨淨的,而且衣服雖然洗得有些泛白,卻不見一點髒汙。


    漱口後,周衡拿了她手上的碗,沉聲道:“回去睡覺。”


    齊繡婉愣了一下,今晚不洗澡了嗎?


    那她今晚不是白緊張,白安慰自己了?


    想了想,覺得有可能是因為白日那叫福嬸的婦人給自己擦了身子,所以他才沒有嫌她髒的。


    待他轉了身後,緊跟在他的身後進了山洞中。


    想到二人又要像夫妻一樣睡在一塊,心裏邊的壓力不小。所以入了山洞中,像個小媳婦一樣,磨蹭半天也不敢上床。


    周衡也不管她,上了床就直接躺下,閉上了眼睛。


    淡漠的道:“明日會給你做一張小床,大概需兩三日。”


    說實話,周衡並不習慣和旁人分享半張床。


    齊繡婉聞言,頓時覺得自己再次受到嫌棄了。她都還沒嫌棄,卻硬生生被同一個男人嫌棄好多回。


    想起前幾日還怕他會對自己做什麽,現在看男人的態度,都覺得是自己想太多了,也有些臊得慌。


    估摸著他就是看到自己身子,心裏邊還在嫌棄呢。


    雖然不合時宜,但還是低頭看了自己的胸脯。一直以來,她這都比同齡人長得比較快的。


    想到這,在心底暗罵了一聲自己沒臉沒皮,不知羞。


    沒有再想下去。隻不自在的看了眼橫躺在床上的男人,好想給他穿上一件衣服。


    但也隻是想想而已最後很是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她今晚要是不睡床的話,隻能在椅子上窩一個晚上,或者窩幾個晚上。


    而且還有一個可能,保不準還會讓男人以為她嫌棄他,從而讓他不高興。


    反正以後就算回到家中,不尋歪脖子樹吊死,她也不會再嫁人了,何必再在意名節和清白?


    如此想起,雖然覺得羞恥,還是朝著床上走去。


    脫了鞋,爬上了床,盡量不去看那光著上身的男人,然後從他身上跨過,小心翼翼的在離他最遠的地方躺了下去。


    感覺她躺了下來,周衡就起了身。才坐起,身旁躺著的人瞬間緊繃著身體。


    周衡瞥了她一眼,輕嗤一聲膽兒真小。


    要是今晚把她扔到外邊,定然活不過明日。不是因野獸,而是因她自己把自己給嚇死的。


    下了床,把油燈熄了之後再回到了床上,閉眼就睡。


    小姑娘起初身體很是僵硬,但隨之夜越來越深,且身邊的男人幾乎沒有聲音。洞中又暗得伸手不見五指,感覺不到身邊有人,所以身體也就逐漸的放鬆了下來。


    漸漸的也就睡了過去。


    入睡後,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現在沒了危險,所以睡得安慰。


    隻是到了深夜的時候,夢到了自己的母親。


    見到母親對自己笑,小姑娘忍不住哭了起來,撲到她母親的懷中一直不停的喊娘。


    可不知道為什麽,夢中的母親卻是一直推開她,讓她走,不她抱她。


    夢中,她哭喊著:“娘,你為什麽不理我?婉兒好想好想你。”


    夢外,也是哭得稀裏嘩啦的,臉上基本都是眼淚。


    胸膛被沾濕了的周衡:……


    夜半忽然有一具綿軟的身體擠入懷中,周衡幾乎是瞬間醒了過來。


    蹙著眉頭把人推開後,她確實再次靠過來,似乎不擠入他的胸膛中誓不罷休。


    他以為她醒了,卻是聽見她哼哼唧唧的哭聲。


    推了幾回後,哼哼唧唧的聲音更大了。像是山崩了一樣,山上的泉水嘩啦啦的湧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哭得好似他欺負了她一樣。


    推了幾次,也不見她有醒來的征兆。推著推著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地方,極為柔軟的觸感讓他的手一頓。


    愣了一下,然後又捏了一下。


    很是柔軟,讓人忍不住想要用力的扌柔.捏。


    仔細回想一下才反應自己是捏到什麽地方了,眸色一斂,收回了手。


    雖然沒有太多男女大防,但也知道有些地方不能亂碰。


    這也是前兩晚周衡隻是用水給齊繡婉衝洗了身子,卻沒有觸碰的原因。


    就在他收回手的下一瞬間,怕他怕得要死的人卻瞬間擠入了他的懷中,臉還貼著他胸膛。


    周衡:……


    光著的胸膛幾乎被淚水真真切切的衝洗了一遍。


    眉頭微跳。


    接著與他結實的身體不一樣的柔軟身子整個都覆了過來。向來畏熱的周衡,瞬間覺得比平時更熱了。


    不止身體外邊熱,就是內裏也燥熱得很,連著都覺得很是口幹舌燥。


    睜眼瞪著黑暗的山洞頂。周衡心想——明天必須得趕緊把她睡的小床給打出來才行。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周衡的眼底有些許不大明顯的烏青。而睡了一晚安穩覺的小姑娘,精神頭卻是很好,與之形成了一些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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