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預約的清洗鏈接那天,天氣預報說是難得的大晴天,溫度不高也不低很是宜人。


    他認為這是一個好的征兆,這意味著手術也許會很成功,鏈接清洗後的生理心理後遺症也許會是史無前例的小。


    所以對於那個有些痛苦的日子,他有了幾分期待。


    然而真正到了那一天,他才發現所謂的大晴天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或者說是氣象局的一個失誤。


    因為當日烏雲密布,雖算不上狂風大作,但街道兩邊的樹木還是被風吹得不停擺動,四麵吹來的風還帶著涼意和濕氣。


    確實是舒服,但擺在要做手術的當天,卻顯得有些不吉利和不順心。


    白芨有些喪氣。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想著清洗完了鏈接,自己很快就可以擁有一個甜點師和甜品店,然後他就又快樂了起來。


    白仁秋顯得比他更為擔心,焦慮寫在了臉上。他一直覺得她理應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大人物,如今也為他破了例。


    白芨反過來安慰了她許久,直到換上病號服躺在床上手術台上,才堪堪算是結束。


    “白少爺,你別怕。”醫生是個新麵孔,但或許也是認識他的,模樣和說話的語氣都很溫柔。“放輕鬆就好,很快的。”


    “嗯,謝謝你醫生,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他乖巧地點了點頭。


    清洗鏈接是在精神力層麵的,需要深入到一個蟲族的精神海當中,而清洗用作的工具是一台巨型的仿精神力觸手儀器。


    顧名思義,這個儀器可以模擬精神力觸手進而深入到一個蟲族的精神海當中,又通過控製儀器外機來控製精神觸手對精神海內部進行操作。


    這是一項精細活,費神又費力,稍有不慎就可以使被手術者遭受到重創,嚴重可能還會導致不可逆轉的癡傻。


    這台儀器最常用在的地方就是清洗雄蟲的精神鏈接,然而事實上手術的過程卻並不像“清洗”二字一樣溫和簡單。精神觸手會在精神海中搜索,找到有鏈接的地方,而後采取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用蠻力攪斷鏈接,擰碎雌蟲留下的精神體。


    其中每一步都伴隨著劇痛和損傷,每斬斷一根也意味著雄蟲心中安全感來源的眷戀感和歸屬感少一分。


    在這個手術的過程中還需要一直保證手術雄蟲的清醒,防止其中出現意外不能及時察覺。


    這是一場身心的雙重折磨。


    即使了解如醫生,每做一次他也都會唏噓感慨一次。


    “那我就準備開始啦。”醫生再次確認白芨做好了準備之後,就開啟了手術室裏那台巨大的儀器。


    這個大家夥發出了很是古樸又久遠的轟鳴聲,這種處理器運行時的聲音已經很久沒有在別處聽到過了,一瞬間白芨的思緒就被拉得好遠。


    遠到仿若飛回了上個世紀。


    -“白芨,你知道電腦嗎?你可能不知道,我記得我在大學買的那個遊戲本,運行的時候就會發出很大的聲音,像這個機器一樣。”


    -“白芨你別怕,這又不是你的錯。清洗掉鏈接就意味著你重生了,往日的疲憊都被洗去了。”


    ……


    白芨在恍恍惚惚之間像是聽到了一個雌蟲的聲音,那聲音很是溫柔,竭盡全力地安撫著他讓他別怕,用最平常的心態去麵對清洗鏈接這件事情。


    他的心慢慢地平穩了下來,隨後就感受到各種導管貼在了自己頭上。


    語氣的轟鳴聲很有規律,這樣有規律的生命催的人坤,昏欲睡他的思緒飄到了很遠,但又在即將失去意識那一刻被他拉了回來,過了片刻他忽然感受到有什麽東西正在往自己的腦中鑽。


    看神情海,下意識的排斥著外來的陌生的東西。這兩股拮抗的力量讓他感受到了疼痛,他不自覺的發出了一些破碎的聲音。


    “大少爺你放輕鬆接納這個精神抖擻的進入,不然我們不好做手術,也會讓你更加痛苦。”


    白芨抿了一下自己的唇。“好的,我知道了。”


    於是他開始深呼吸,來調節自己。也有意識地打開自己的精神海,力求讓那個仿生精神觸手更好進入自己的精神海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又聽到醫生說:“白少爺我們已經找到了精神鏈接的地方了,接下來你要做好準備,可能會比較疼。”


    語罷,她從旁邊拿了一個幹淨口球過來,放到了白芨的唇邊。“白少爺你可以咬著這個,防止你咬傷自己。”


    看到那個口球白芨麵色一紅,但還是很聽話地含了進去。


    “那我們就開始了。”她的話音一落,白芨就感受到了一股劇烈的、難以忍受的、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撕裂般的痛苦。


    神經相連著身上每一處的細胞,將這疼痛散發到了每一個細胞處,身體上的每一塊皮肉都一起躁動的起來,叫囂著這樣無法忍受的疼痛。


    幾乎是在短短的幾十秒當中,他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整個人開始止不住的顫抖,麵色料想著是發白的。


    “唔——疼。”他十分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是在不停的顫抖著的。


    主刀醫生現在正在忙於操作儀器,沒有辦法回答他的的話,回複他的是旁邊的小助手。“白少爺,疼是很正常的事情,請務必要忍受一下。”


    白芨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回複她的話了,現在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抵抗疼痛,其餘的再也顧不上。


    然而最讓人覺得煎熬和痛苦的遠在後頭。


    他剛剛熬過一波絲撕扯般的疼痛,就感受到自己的大腦神經喪失被什麽東西擰碎了,而身體的某一部分被狠狠的地剝離,像是靈魂都被撕扯掉了一半,心中空蕩蕩的,不安和空虛灌滿了他整個身體。


    接著他痙攣一般的抬起自己的手,在虛空當中抓了抓。


    然後睜大眼睛,開始毫無征兆地往外落淚,張了張嘴想說出什麽,整個人開始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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