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不明白,宋連枝為什麽會變成那個樣子……


    語罷,他便要將被他困住的那兩人擊殺。


    宋連枝和晉王滿身是血地倒在了他的麵前。


    可這過程他並不感覺到有多痛快,內心甚至多了一絲空虛和怪異。


    似是看出他的疑問,那聲音歎息了一聲,“罷了罷了,十世的機緣作廢太可惜,我送你回去吧……”


    什麽?


    語落,不等他反應,天邊一隻烏麻麻的大手將他罩住。


    他感覺到一陣眩暈。


    等他回神,卻是從夢中驚醒。


    一切又回到了原來,他想起今日他在翰林院暈倒的事情。


    喉嚨是幹燥的灼燒感,他睜眼又閉上,虛弱地開口,“喜寶……”


    語落,他便感覺到一隻柔軟的手扶住了他的下顎,溫熱的水服帖地送進他的口中,滋潤著他幹澀的唇瓣。


    公孫予涵甚至還嗅到一股淡淡的金絲牡丹香。


    宋……連枝?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入目卻是雲秀那張清秀嫻靜的臉。


    雲秀?


    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公孫予涵一頓,耳邊便響起宋連枝嬌滴滴又帶著輕嘲的聲音,“怎麽?你還想本公主親自喂你喝水不成?”


    “你想的倒挺美的。”


    喂人喝水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會發生在宋連枝的身上,從來隻有別人喂她喝水的分。


    大周朝的公主可從來不做這麽肉麻膩歪的事兒。


    連枝嗤笑地看著他,公孫予涵雙頰一紅。


    他輕顫了一下,似是還未從噩夢裏緩過來。


    頓了半晌,他才在喜寶的攙扶下起身,抬起眸看向連枝。


    連枝就這麽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隻手撐著下巴觀賞公孫予涵這個病弱美人。


    沒錯,就是觀賞。


    公孫予涵是全大周朝赫赫有名的公孫公子,容貌是萬裏挑一的俊美,即便是受了風寒,那蒼白的小臉宛如雪一般,平添幾分羸弱。


    當初宋連枝會追公孫予涵,也是純粹看上了公孫予涵的臉。


    後來兩個人真的在一起,時間久了,宋連枝也看中了公孫予涵的品行。


    但很可惜,公孫予涵人如修竹一般的風姿卓越,行事亦如修竹一般修正,並不懂得爾虞我詐,也不懂得迂回耍滑。


    他自小被保護的太好,並不懂得朝廷紛爭的複雜。


    可宋連枝懂。


    要成為宋連枝的另一半,不僅僅要有才能容貌,更要有膽識和作為臣子敏銳的觀察能力。


    公孫予涵還是太嫩了一點。


    晉王有叛逆之心,將算盤打在了宋連枝的身上,宋連枝不過將計就計,但可惜,公孫予涵根本看不出來。


    腦海裏將這一切過了一遍,連枝望向公孫予涵的目光裏,欣賞也消退了一點。


    昨日,二人的話還如臨在耳,連枝的指尖微動,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公孫予涵的臉上,心道,公孫予涵的臉是真的好看,若是真的不要他了,可真是便宜了別人,她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男人麽,總要給個機會成長不是?


    這麽想著,她原本散漫的表情鬆動了幾分。


    看出她的心思,001忍不住暗道了一句她陰險狡詐。


    她還不就是看中了公孫予涵那張臉麽,借口說的那麽冠冕堂皇。


    就公孫予涵這個道行能鬥得過她?


    不被連枝吃抹幹淨就不錯了。


    公孫予涵卻是還沉浸在方才噩夢裏,夢裏的那個女人的臉和如今連枝的重疊,一樣,又不大一樣,他的神色難辨。


    聽到連枝的調笑,想到夢裏她的是非不分,他忍不住冷了一聲,道,“微臣自然不會多想……”


    誤以為是連枝給他喂水的心情早已消失不見,他又道,“微臣以為昨日和公主說的很清楚……”


    他話語的冷冽擲地有聲,目光對上連枝,是前所未有的清楚。


    就算是妖女沒附身又如何?


    他心裏清楚,宋連枝身為公主,可以做的選擇何止他一個?


    他重頭再來一次,並不是為了與她破鏡重圓的,而是想辦法將晉王絆倒不是嗎?


    想明白這一切,他的腦海前所未有的清醒,之前因為風寒導致的恍惚和混沌盡數散去。


    他不應該那般拘泥於情愛之中,公孫家和大周朝的命運都應該比她在他心頭所占的分量要重才對。


    語落,宋連枝原本輕鬆的表情猛地一凝。


    她臉上的輕鬆不見蹤影,她緩慢地從太師椅上直起身,冷冷問道,“公孫予涵,你再本宮說一遍,你方才在說什麽?”


    她給他機會,他不要是嗎?


    “微臣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改日微臣會登門拜訪。今日也勞煩公主過來探望,等過段時間……”他的話語極盡疏離。


    連枝哪裏還有什麽聽不懂的?


    不等公孫予涵說完,她便站了起來。


    “公孫公子,所言極是。”


    好了,她是徹底清楚,她給的機會,他不要。


    話說到這個份上,宋連枝再留下去就是狗了。


    袖子一揮,她扭頭帶著雲秀就走。


    她走的氣勢淩人,怒氣衝衝,在外頭守著的管家嚇了一跳,連忙跟上。


    她一走,好似將整個屋子的暖氣都帶走,公孫予涵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喜寶連忙將熬好的藥汁送上,“公子,您這是何苦呢?”


    昨天二人吵了一架就算了,如今公主難得過來探望,他不懂公子為何不順勢和好?


    明明方才昏迷的時候,公子一直喊著公主的名諱……


    聞言,公孫予涵羽睫輕顫,隻道了一句:“你不懂……”


    國仇家恨在心頭,公孫予涵放下,也做不到真的和好如初,那是一根刺紮在他心頭,無法忘卻。


    喜寶自然是不懂,但也沒有繼續勸下去。


    *


    這一邊,連枝離開了公孫家,走前,還不忘讓管家將她方才帶來的那些名貴藥材又帶了回去。


    那千年人參和名貴藥材就這麽在公孫家來了一個一日遊。


    公孫家素來勤勉,庫房裏還未出現過那麽貴重的東西,將東西重新搬出來的時候,管家眼巴巴的,頗為舍不得。


    簡直就是到手的鴨子飛了。


    連枝怎麽來的,就怎麽不是一分一毫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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