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聆臥在床頭一角,懶懶握著一卷書來讀。她身上穿著寬鬆的雪白寢衣,長發也是不綰不紮,服帖地垂披在她後背。窗外落雪,屋內溫暖。她大多時光都是臥在床榻上讀書度過。


    丫鬟青箋輕手輕腳進來,為屋內的炭火又添上些。她走過來檢查薑聆床頭小幾上的熱水已經涼了,知道薑聆這是讀書過於專注又忘記了喝。她又為薑聆替換了一壺,不管她什麽時候想喝,隨時都能有熱水暖身。


    薑聆翻過最後一頁,眼睛從書冊間抬起來。


    “姑娘,歇歇眼。”青箋趕忙倒了一杯熱水遞給薑聆。


    薑聆接過水杯喝了水,熱水入喉,整個身子由裏到外暖起來。她換了個姿勢,靠在床頭,問:“早上我聽你和雲燭小聲說什麽呢?偷偷摸摸的。”


    “哪兒呀,那不是怕吵了姑娘讀書嗎?”青箋擔心薑聆一直讀書傷眼,趕忙在床邊坐下,與她說說話,“說的是霍小將軍的事兒。”


    她瞧著薑聆神色淡淡,沒有太多好奇,也沒有多少抵觸。


    青箋便繼續說下去:“姑娘您還不知道吧?霍小將軍被徹底革了職。”


    薑聆這才露出幾分詫異的神色來,問:“因為上個月宮宴上的事情?還是又犯了旁的錯處?”


    “聽說霍小將軍酒後失言,亂論太子殿下的言行,甚至跑到東宮嚇到了那位未來的太子妃。太子殿下一怒之下賞了板子。第二日他便辭了官。雖說明麵是他自己辭官,可都說其實是太子殿下的命令。”


    “不對。”薑聆緩緩搖頭。


    “什麽不對呀?”


    薑聆輕輕蹙眉,霍家父子酒量皆驚人。若說他直接和衛瞻起了衝突還有幾分可信,酒後失言?不,這不可能。


    薑聆不答反問:“霍將軍還留在京中?”


    “是呀。今年被特許留京過年,現在還沒走呢,恐怕是要參加了太子殿下的大婚才啟程。”


    薑聆將卷起的書冊輕輕敲著膝頭。半晌,她忽然笑了。


    她原本還有幾分擔心霍佑安的莽撞,如今卻恍然大悟,不必再為他擔憂。


    青箋瞧著薑聆的神色,笑著說:“霍小將軍對姑娘一片真心,姑娘也記掛著他。你們本就是青梅竹馬自幼訂婚的。為何不……”


    “青箋。”薑聆看著青箋的眼睛,緩緩搖頭。


    青箋頓時不敢說了。


    雲燭從外麵進來,端來薑聆的藥。


    又要喝藥了。


    薑聆將湯藥一飲而盡,苦得皺緊了眉頭,整個人像是淹在苦膽汁裏。


    雲燭趕忙剝開酥紙,將雪白的桂糖遞給薑聆。桂糖不算甜,入口很軟。她吃完了一塊,甜味兒才會在唇齒間蔓延開。


    霍佑安說過剛吃了苦藥就吃那麽甜的糖不好,所以他給她做了桂糖。


    從三年前,薑聆身邊便沒有再缺了桂糖。釀製桂糖的每一片桂花都是霍佑安親手摘、洗、晾、磨,為她而做。


    霍瀾音盤腿坐在地上,和碩婉小公主一起玩翻繩。她幾次直接坐在地上,衛瞻怕她著涼,就將整個東宮鋪上了一層兔絨毯。如此,霍瀾音便總是喜歡坐在地上玩。


    “皇嫂,你讓讓我呀!我小你大,你得讓讓我!”碩婉公主耍賴皮地蹬了蹬腿。


    霍瀾音好奇地瞧著她的動作,也跟著蹬了蹬腿。


    碩婉公主咯咯笑了出來。她笑了,霍瀾音也跟著笑了。


    衛瞻進來的時候剛巧聽見一室的歡笑。他陰沉的臉上這才緩緩生出幾絲溫度。他彎腰,直接將碩婉公主拎起來,塞進她的奶娘懷裏,說:“天黑了,回去睡覺。”


    “好哦!”碩婉乖乖地應了一聲。卻在衛瞻轉過身的時候,衝著衛瞻的背影,亮了亮小拳頭,吐了吐小舌頭。她發現霍瀾音歪著頭瞧著她,頓時嚇了一跳,立刻將食指放在唇前,使勁兒搖頭。


    霍瀾音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繼而重重點頭,答應保密。


    趕走了碩婉公主,衛瞻和霍瀾音一起吃了飯。然後衛瞻如往常那樣帶霍瀾音去偏殿泡藥浴。這一個月,一日也不曾停過藥浴,雖然並沒有在霍瀾音身上看見什麽作用。


    好在衛瞻體內的藥蠱已經被除去,陪著霍瀾音泡藥浴也沒有那麽難捱。


    許是最近實在累得很,沒過多久,衛瞻倚靠著桶壁,在氤氳的水汽裏,濃鬱的藥味兒中疲憊睡去。他即使睡著了,雙手也護在霍瀾音的腰側。


    霍瀾音低著頭,捧著桶裏的水來玩。她的手心是白的,手心裏捧起的藥水是褐色的。她好奇地看著褐色的藥水從她的指縫一點一點流下去。


    室內燭火搖曳。


    清脆一聲響,積雪壓斷細枝。霍瀾音抬起頭,望向窗上映出的斑駁樹影。


    她轉過頭望向身後的衛瞻,瀲灩眸中如水溫柔。半晌,她俯下身,輕輕吻了吻衛瞻的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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