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雅雲個子矮矮,長得很嬌小。澄澈的眼眸中透著一股天真稚氣。一看就是被家裏從小嬌養著的。雖然她風塵仆仆,哭得臉上的妝都花了。可是掩不住她身上華貴的衣料,也掩不住她天生的嬌貴。


    霍瀾音的視線上移,瞥了一眼她發間的玉石。她身上戴了不少首飾,無一不價值連城。


    霍瀾音匆匆掃了一眼有了個印象和判斷,她放下垂簾,剛要側轉過身坐正,衛瞻湊過來,他將下巴搭在她的肩上,低聲問:“她好看嗎?”


    “好看。”霍瀾音如實說。


    衛瞻挑起眼睛看霍瀾音,又問:“那你和她誰好看?”


    “那自然是我更好看一些。”霍瀾音再一次實話實話。她說得光明磊落,不虛假謙虛,也不因為這麽說而不好意思。


    衛瞻輕笑了一聲。


    “那個小麻煩鬼就交給泥泥了,相信泥泥能處理好。”衛瞻摸了摸霍瀾音的頭。


    “啊?”


    霍瀾音還沒反應過來呢,衛瞻已經推開了馬車門,跳了下去。


    霍瀾音身子微微前傾,目光追隨著衛瞻的背影。


    紀雅雲見衛瞻下馬車,她小跑著追過來,卻也不敢攔衛瞻的路,隻停在距離衛瞻三五步的地方,小聲更咽著喊:“太子哥哥……”


    經過紀雅雲身側,衛瞻略微頷首,收拾視線,繼續往前走,到了霍平疆身邊,翻身上馬。


    紀雅雲望著衛瞻坐在馬背上的背影,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霍瀾音急忙掀開窗邊的垂簾,掀開垂簾,朝外麵的一個士兵招手,壓低了聲音詢問:“這位可是紀家姑娘?”


    小士兵冷不丁這麽近距離看見霍瀾音,被驚豔得恍恍惚惚。他點頭,有些結巴:“是、是紀家的姑娘,大殿下親舅舅的掌上明珠。”


    明明說一個“是”字就可以,可小士兵忍不住多說了些,隻為多和霍瀾音說上兩句話。然而霍瀾音很快放下了垂簾,隨風晃動的垂簾遮了她的容顏,小士兵眸中黯然。


    霍瀾音本已從紀雅雲的話中猜出了她的身份,又從士兵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從車廂裏探身,溫聲開口:“紀姑娘,路上顛簸,請上馬車。”


    紀雅雲正眼巴巴望著衛瞻的背影委屈著,忽然聽見女子的聲音,她轉過頭來,茫然地望向霍瀾音。


    將要上午,光有些晃眼,紀雅雲有些看不清剛好逆著光的霍瀾音的容貌。她遲疑地問:“你是太子哥哥的婢女?”


    霍瀾音輕輕搖頭,卻也不解釋。


    紀雅雲皺起眉,後知後覺明白了。


    “那好吧。”她嘟囔一聲,踩著侍衛放下的腳凳上馬車。她一腳踏上馬車時,前麵的馬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紀雅雲叫了一聲,身子朝一側栽歪。


    霍瀾音及時拉了她一把。


    “紀姑娘,當心。”


    天上的雲悠悠飄著,剛好遮了烈日,沒有逆眼的光,紀雅雲一下子看清了霍瀾音的臉。


    她看呆了一瞬,連原本要說什麽話都忘了。


    “紀姑娘?”


    紀雅雲回過神來。她進了車廂,在霍瀾音對麵的長凳坐下。她身後跟著的小丫鬟彎心也要上來。可是紀雅雲看了一眼車廂裏隻有霍瀾音一個人,她讓彎心不要上來。


    “那奴婢去哪兒啊?”彎心詢問。


    紀雅雲“咦”了一聲。一般出行,主子坐前麵的馬車,丫鬟婆子小廝會坐在後麵的馬車裏,也是看管著後麵馬車裏放著的行囊。


    可是紀雅雲記得剛剛並沒看見後麵還有一輛馬車跟著。她瞥向霍瀾音,問:“你沒帶丫鬟?”


    “帶了,她騎馬。”


    紀雅雲轉頭瞪向彎心。彎心揪著眉頭,連連擺手,心虛地小聲說:“奴婢不會騎馬……”


    不得已,彎心還是跟著上了馬車,坐在角落裏。


    紀雅雲挺直腰杆,十足名媛的端莊坐姿。隻是,她總忍不住去偷看霍瀾音。


    不對呀,為什麽要偷看?紀雅雲想明白了,根本沒有偷看的必要,於是她光明正大地上上下下打量著霍瀾音。


    霍瀾音今日穿著馮嬸給她縫製的那身襦裙。馮嬸說得謙遜,可她做這套裙子的確是花了心思的。雖然料子算不得上乘,卻也漂亮得緊。以蒲荷為意。米白的上襦,搭著艾綠罩紗的齊胸下裙。薄薄的艾綠覆在柔軟的米白裏裙上。隨著霍瀾音的動作,艾綠色的輕紗如水流動,上麵的蒲荷相映,若隱若現。胸口寬帶和上襦的寬袖上繡著粉色的荷,為這身素雅的裙裝添了幾分柔軟。


    長長的墨綠係帶垂落,厚重的料子又將她胸前的粉意壓了壓,多了幾分婉約端莊。


    紀雅雲問:“你的衣服是哪裏的繡娘做的?”


    “隻是尋常農戶家婦人所做。”霍瀾音端起茶壺,倒了兩杯茶,“紀姑娘一路行來累了吧?喝些茶潤潤喉。”


    “你放那唄。”紀雅雲沒接。


    霍瀾音依言將遞過去的茶盞放回桌子,她端起自己的那一盞茶慢悠悠地品著。


    “我將來是要嫁給太子哥哥的!”


    霍瀾音差點嗆到。


    紀雅雲驕驕傲傲地說:“太子哥哥可給你名分了?估計是沒有的。不過你放心,隻要你本分聽話,名分這些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霍瀾音抬起眼睛望著紀雅雲,遲疑地問:“……那我先謝謝紀姑娘?”


    紀雅雲吸了吸鼻子,問:“你身上塗了什麽香料,這麽好聞的。”


    霍瀾音猶豫了一下,說道:“不是香料,是幼時生病用藥之後留下的。”


    “藥的味道?”紀雅雲驚訝極了。她微微湊前,想更湊近些去聞,又不好意思。


    霍瀾音還是周瀾音的時候,沒少見姑娘家們的小鬥爭。她原以為京中姑娘的手腕會更厲害一些,可是眼前這位……就算是扔到西澤那樣的小地方,恐怕都不夠看的吧……


    要麽是被家裏養得太好,要麽是城府極深。思來想去,霍瀾音也不敢在這短短的接觸中,判斷紀雅雲是哪一種。


    衛瞻騎馬在霍平疆身側,他瞥了一眼霍平疆手腕上的麻繩,問:“將軍,夫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怎麽突然問這個?”


    衛瞻沉默了片刻,回頭看了一眼後麵的馬車。他收回視線,道:“為一女子如此,覺得很神奇。”


    “沒什麽可說的。”霍平疆目視前方,麵無表情。


    衛瞻道:“小郡主重情將軍多時,這回你回京,估計她會討賜婚的旨意。”


    “殿下當多多慮己。”


    霍平疆話音剛落,後麵的馬車裏傳來紀雅雲的尖叫。


    衛瞻立刻調轉馬頭,卻見隻是一隻車轅陷入泥裏,讓馬車稍微偏了些。他打馬過去,拉開門向裏看。


    紀雅雲驚慌失措,霍瀾音神色淡淡。


    “太子哥哥!”紀雅雲紅著眼圈,像看見了大救星,像衛瞻晚來一步,她就要摔死了似的。


    “停。”


    衛瞻幹脆下令停軍歇息。他翻身下了馬,隨手將馬鞭遞給了身側的士兵。


    略傾斜著的馬車隻是稍微晃了一下,紀雅雲又立刻大驚失色。


    霍瀾音無奈,輕輕扶了她一把,溫聲細語地勸慰著:“紀姑娘,隻是很淺的水坑,沒關係的。我們下去就好。”


    “哦……”


    霍瀾音先起身,彎著腰往車廂外走。她剛邁出車廂,衛瞻上前,握住她的細腰。霍瀾音驚訝地抬眼望了他一眼,對上衛瞻目光的那一刹那,她又匆匆移開了視線,將手輕輕搭在衛瞻的小臂,任由他將她從馬車上抱下來。


    “太子哥哥……”


    “下來的時候當心一些。”衛瞻說完,也沒等還在車上的紀雅雲下來,順手牽了霍瀾音的手,往不遠處士兵收拾停歇的地方走。


    還在車廂裏的紀雅雲呆呆望著衛瞻的背影,委屈地說:“表哥把她抱下去,不管我……”


    彎心急忙勸:“姑娘別難過。身份有別,那個女人已經是殿下的人了,自然能抱的。咱們姑娘還未出閣,大殿下為了姑娘考慮也不能唐突的!”


    紀雅雲覺得彎心說得對,和彎心攙扶著下了馬車。


    玄甲兵效率很高地做好了午飯。他們這些人訓練有素,即使是吃飯,這樣放鬆的時刻,也一個個坐得端正。他們吃東西的時候很專注,也不說話,甚至連吃東西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一丁點,好似隨時準備迎敵。


    霍瀾音坐在衛瞻身側,默默吃著東西。這一個月,她從起先的不適應,到現在已經能比較適應與軍隊同行。


    最初,她震驚於玄甲軍吃飯的速度,趕忙練習加速,生怕沒吃飽就要啟程。隻是後來她發現衛瞻吃東西還是慢悠悠的,並不管那些玄甲軍早就吃完收拾好,他徑自悠閑著。霍瀾音也重新跟著慢下來,能好好吃飯了。


    軍中都是男子,雖說玄甲軍值得信任,可是霍瀾音這一個月,每日周圍都是黑壓壓的一群男子,到底還是覺得有些別扭。所以她隻要下了馬車,便寸步不離地跟在衛瞻身側。


    霍瀾音正吃著飯,米飯上忽然多了一塊鮮菇。霍瀾音看了衛瞻一眼,衛瞻麵無表情地吃著飯,將她的目光無視。霍瀾音收回視線,默默將鮮菇吃了。


    “殿下對你真好。”紀雅雲有點酸酸的。


    霍瀾音有點心情複雜。


    ——衛瞻不吃鮮菇。


    不過她並不討厭鮮菇,還挺喜歡的。


    她還沒想好如何回紀雅雲的話,紀雅雲已經不理她了。紀雅雲轉過頭看向了衛瞻,她扁著嘴,不開心地說:“太子哥哥,你怎麽都不理我的。我是真的不要嫁給二殿下!”


    衛瞻“嗯”了一聲,道:“是不能嫁。”


    紀雅雲開心得笑了。她坐在對麵,離得稍微有些遠,沒聽清衛瞻接下來的話,霍瀾音卻聽清了。


    他說:“別害我弟。”


    這一次,霍瀾音是真的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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