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瞻將博山爐放在一側,支著下巴瞧她,問:“到底是丟了,還是被搶了?”


    霍瀾音眉心蹙起,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掙紮半晌,她才小聲開口:“被、被人要挾要走的……”


    “又換了個說法。”衛瞻道,“一會兒是不是要說被你吃進肚子裏,求我幫你剖開肚子翻找出來,嗯?”


    低著頭的霍瀾音抬起眼睛,忍了許久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她、她捏著我的把柄,她說若不給她,她就告訴你……”霍瀾音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小聲啜涕,委屈得不得了。


    “什麽把柄說來聽聽。”


    霍瀾音使勁兒咬著唇,將唇瓣咬得紅紅。


    “我、我……我曾經和別人定過親。”霍瀾音一副豁出去,坦白從寬的樣子。


    衛瞻想了一下,開口:“那個什麽……王什麽來著?”


    “不是王什麽……”霍瀾音搖頭,“是另外一個人……”


    “呦嗬,還挺搶手。”衛瞻笑,朝霍瀾音招手。


    霍瀾音偷偷看了一眼衛瞻的臉色,才朝他走過去。她將手放在衛瞻的大手裏,被他輕輕一拉,帶入懷中。長袍間,她的長腿若隱若現。


    衛瞻瞥了一眼,手掌撫過,漫不經心地捏著她腿內側的軟肉,道:“所以來告狀了?”


    “嗯!”霍瀾音使勁兒點頭。


    衛瞻揉捏雪肌軟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霍瀾音雙手捧住衛瞻的手腕,仰起臉來看他,說:“殿下,你幫我要回來好不好?好不好?隻要你陪我過去,讓她知道那是你送給我的,她一定就會還給我。”


    衛瞻的手掌繼續向上,問:“被要去的時候為何不說?”


    衛瞻指間的動作讓霍瀾音身子僵了一下,她垂眸看了一眼衛瞻沒進袍間的手腕,努力收回思緒,靠在衛瞻胸口委屈地說:“我說了的。可是她不信。她說殿下不可能把那麽貴重的東西給我,定然是我先前自己買的……”


    “霍瀾音,你求人的姿態隻是這般?”衛瞻說著,去扯霍瀾音身上的長袍。


    香肩半漏,在玄色長袍的映襯下,瑩如皚雪。


    霍瀾音大為頭疼。


    不是說一精十血?這人怎不知疲的?當真是日夜都不肯放過她?


    此時不過正午而已。


    霍瀾音轉過頭,去望窗外的日頭。忽見一道人影。霍瀾音驚呼一聲,迅速拉起胸口的衣襟,埋首在衛瞻懷裏。


    她後知後覺窗外走過的人似乎是個女人。她不由鬆了口氣。那女人不是周府的人,卻有些眼熟,霍瀾音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那人。


    衛瞻順著霍瀾音的視線瞥了一眼,安撫似地摸了摸她的頭,道:“我這裏有事,傍晚陪你去討回來。”


    霍瀾音仰起臉來,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給我撐腰?”


    “對。給你撐腰。”衛瞻捏了捏她的臉,拇指指腹撚了一下她鼻尖上的那粒美人痣,才鬆手。


    聞言,霍瀾音的臉上立刻綻出燦爛的笑。她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深情望著他,捧起他的手,輕輕吻了吻他的手指。她的雙頰立刻浮現一絲緋紅,羞怯地迅速從衛瞻懷裏逃開。她提著膝下衣擺往裏屋跑去,露出雪白的玉足和一小節小腿。


    她回到裏屋換上自己的衣服,這才離開。衛瞻下午有事再好不過,她也正好有要事去做。


    她走出衛瞻房門,迎麵遇見那個剛剛經過窗外的清秀姑娘。兩人擦肩而過,霍瀾音一下子想起來她上次曾見過這個姑娘抱著幾包藥離開望霄院。那時,她還懷疑衛瞻要用這個姑娘取代自己。


    隻是後來這個姑娘再沒出現,她才打消了疑惑。眼下馬上要離開西澤,這個姑娘怎麽又出現了?


    霍瀾音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她做了這麽多準備,不能在最後關頭被衛瞻丟下。即使是隻有一絲的可能,她也不能掉以輕心。


    回房之後,她借口要親手為衛瞻下廚,帶著鶯時出府親自采買。


    ——她要去找齊家的那個管家。


    要找到齊家那個管家著實費了些手段和時間。等她將事情辦好回到周府,已經是傍晚,夕陽西沉,晚霞鋪滿天。


    霍瀾音剛回到周府,就感覺到府裏的氣氛不太對,丫鬟小廝一個個腳步匆匆。


    霍瀾音加快腳步回到葳蕤院。


    小豆子蹲在院門口,一個人丟石子兒玩,對立在一旁的奚海生說:“這周府好玩的事兒可真多嘿!”


    奚海生咳嗽一聲,示意霍瀾音回來了,小豆子立刻閉嘴不說了。


    霍瀾音回房去尋姚媽媽。


    “阿娘,府裏是出什麽大事兒了?”


    姚媽媽點頭,皺著眉:“不是什麽好事兒。東院那位夫人剛剛割腕,現在郎中還在那兒,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小廝去請老爺,還沒回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霍瀾音追問。


    姚媽媽歎了口氣,才說:“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老爺身邊的那個小廝寶意闖進了大姑娘的房中,當時大姑娘正在沐浴。剛巧西院夫人去看望大姑娘,撞見此事。西院夫人誇讚寶意老實本分,說要將寶意入贅進府,成全大姑娘再嫁。當時大姑娘和寶意齊齊跪下拒絕。西院夫人卻冷了臉,聲稱是為大姑娘好。若是她嫌棄寶意是個小廝,她可以幫著將寶意寄名在親戚家譜中。若她仍是嫌棄寶意,這毀主子清白的奴才隻能亂棍打死。”


    霍瀾音皺眉:“寶意向來守規矩,若當真不是和大姊私下相通,他也做不出偷香竊玉之事。這事太巧了。隻是……目的是什麽?”


    “是巧。”姚媽媽說,“消息很快傳到了東院夫人那兒,一直被禁足的她竟急匆匆跑了過來。你知道的,東院那位脾氣不好,指著人鼻子罵的時候,誰也遭不住。西院夫人雖然口拙,可身邊跟著一大群人。兩位夫人一向不和,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動了手。到底是西院夫人人多勢眾,拖著寶意打了個半死,讓大姑娘做選擇。”


    姚媽媽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東院夫人頗有絲破罐子破摔的意思,道出寶意和大姑娘是同母異父的姐弟。”


    霍瀾音驚了。


    這才明了這事兒繞了一圈不是針對大姑娘,也不是針對寶意一個小廝,而是要置東院夫人於死地。


    先是換子,如今再這一出……


    小豆子在外麵叩門,細著嗓子請示:“夫人,殿下問您可還去?”


    這個時候那邊定然亂成了一片,現在過去?可霍瀾音轉念一想,能請動衛瞻這尊大佛的機會十分難得,仍決定趕過去。


    霍瀾音趕去衛瞻的房間時,那個清秀的姑娘仍在房中。她坐在窗下,手握著筆在寫寫畫畫,十分專注,霍瀾音進去時,她亦不曾抬頭。


    霍瀾音流轉的目光悄悄掃過衛瞻和那個姑娘,確定兩個人身上的衣服工整。衛瞻仍穿著她離開時穿的衣裳,而那個姑娘身上的衣裙也是整整齊齊。霍瀾音十分懂得衛瞻的粗暴,若他真做了,自己衣服可能完好,那女人的衣服覺不會完整無缺。


    “發什麽呆?”衛瞻立在門口。


    霍瀾音匆匆跟上去,小聲說:“看看那個姑娘漂不漂亮。”


    “然後?”


    霍瀾音聲音更小:“看看有沒有競爭力。”


    “再然後?”衛瞻又問。


    霍瀾音唇角輕翹,帶著絲小驕傲:“我比她漂亮。”


    衛瞻嗤笑了一聲,頷首,道:“嗯,也比她臭。”


    霍瀾音詢問府裏的丫鬟,得知錢媽媽此時跟著宋氏去了東院。霍瀾音看了衛瞻一眼,去東院尋錢媽媽。


    霍瀾音並不意外。想來今日這場陰謀,正是錢媽媽的主意。宋氏可想不出這麽一招。


    東院哭聲一片,有趙氏的哭聲,也有大姑娘的哭聲。寶意趴在長凳上,褲子上全是血跡。


    霍瀾音和衛瞻站在門口,朝堂廳望去。


    原來周玉清已經回來了。


    趙氏披頭散發,手腕上纏著被鮮血染紅的紗布。宋氏的頭發也亂了,衣服也髒了。錢媽媽拐著拐杖站在角落。大姑娘周靜蘭跪坐在趙氏身旁,失魂落魄。


    衛瞻想要進去,霍瀾音拉住他的手腕,撒嬌似地衝他搖搖頭。


    周玉清眉頭緊鎖,問:“寶意不是同鄉的孩子,是你兒子?”


    “是。”趙氏麵無表情。


    周玉清看了周靜蘭一眼,問:“自儀和靜蘭都知道?”


    “是。”


    “他是誰的兒子?”周玉清忍著難受,再問。


    趙氏忽然憤怒地咆哮:“我不知道!不知道!”


    宋氏忽然開口:“她到這時候還不肯說。說不定自儀和靜蘭也……”


    “你給我住口!”周玉清瞪了宋氏一眼。


    宋氏被這麽一吼,頓時紅了眼睛。做出這等不要臉之事的人分明不是她,為什麽她要被吼?


    周玉清起身,朝趙氏走去,在她麵前蹲下來,望著她的眼睛:“告訴我。”


    趙氏忽然發了瘋一樣地去打周玉清的臉,一巴掌又一巴掌。她揪著周玉清的衣領吼:“到處都在打仗!到處都是西夷人!到處都是土匪!我要怎麽喂飽兩個孩子,你告訴我啊?你問我寶意是誰的孩子,我怎麽知道!我怎麽知道……”


    周玉清想問她為什麽不告訴他,為什麽獨自忍了這麽多年。可是他張了張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心中絞痛難忍。所有的話語,最後隻剩痛苦壓抑的一聲:“阿秀……”


    他這才明白趙氏為何如此怨恨,為何曾經心善的妻性情大變,做出換子這樣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霍瀾音邁過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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