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瀾音身子一僵,臉頰瞬間發熱。她被衛瞻抗在肩上,隨著衛瞻的腳步,視線一晃一晃的。緊接著,她又是自嘲一笑。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心道也沒什麽可尷尬羞窘的。


    “臭。”


    霍瀾音懵了一下,不敢置信地下意識反問:“什麽?”


    衛瞻又拍了一巴掌,懶得再說第二遍。


    被扔上床榻的時候,霍瀾音還是懵懵的。


    臭?


    他說她身上臭?


    女子養在深閨時,即使有傾城容貌也未必人人皆知。而她正是因為身上淡淡的香味兒芳名遠揚。現在有人說她臭?


    霍瀾音呆怔出神的時候,衛瞻三兩下動作便將她已經被撕壞的裙子扯下來,欺身壓上。霍瀾音整個身子繃緊,再也沒有心神去想什麽香不香臭不臭的問題了。她僵硬地由著衛瞻擺布,放在一側的手指尖兒顫了顫,輕輕攥著一旁的棉褥,力道一點一點加重,最後將棉褥緊緊攥在掌心,用盡全力。


    視線裏是衛瞻身軀的陰影罩下來,彷如一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她側轉過頭,不想去看麵前衛瞻的身影。眼睫顫了顫,她將雙眸闔上,貝齒緊扣,忍受疼痛。


    頸間忽然一涼,像是貼了一塊冰,寒意瞬間襲遍霍瀾音全身。她嚇了一跳,不由“唔”的一聲,驚呼出聲。


    衛瞻的動作明顯停了一瞬,不過也隻是一瞬罷了。


    霍瀾音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貼在頸間的東西是衛瞻的麵具。原來他戴著帷帽不夠,帷帽裏麵竟還戴了一張麵具。


    想來,他很介意別人看見他那張被毀了的臉。


    不是霍瀾音走神想東想西,而是她逼著自己分散注意力去想別的事情。她嚐試著胡思亂想,可一次又一次失敗,感官完全忽略不了。


    她偏過頭,望向輕輕晃動的床幔。


    床榻四角壓著暖爐,讓床榻之內十分溫暖。冰涼的麵具摩挲著霍瀾音的細頸。昏暗的暖賬裏旖旎一片,隻是這份旖旎沒有溫度。


    當衛瞻終於起身,霍瀾音悄悄舒了口氣。


    衛瞻躺到一側,一動不動。


    他不動,霍瀾音也不敢動。她仔細去聽身側男人的氣息,等著他睡著,猜著他可睡著。


    過了許久,衛瞻還是一動不動。霍瀾音輕輕去扯一旁的被子,遮在身上,吸取溫暖,雖然帳內本就一片暖意。


    她怔怔望著床頂的幔帳,腦子裏空空的,什麽都沒有去想。睡,自然也是睡不著的。


    忽然,身側的衛瞻坐起。


    霍瀾音心裏“咯噔”一聲。


    “殿下……啊!”


    衛瞻翻身跨坐在霍瀾音的腰腹,手掌掐住她的脖子,讓她未說完的話變成了一聲驚呼。衛瞻的手很冰,掌心的疤痕磨著霍瀾音軟膩的肌膚。他掐著霍瀾音脖子的力度在加重。


    他想掐死她!


    霍瀾音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雙手去掰衛瞻的手腕,奮力掙紮起來。然而纖細嬌小的她所有掙紮都不能撼動衛瞻分毫,何況承歡過後的虛弱無力。


    霍瀾音逐漸覺得無法喘息。


    不,她不想死!


    慌亂之中,她使出全部的力氣朝衛瞻的臉打了一巴掌。巴掌落在衛瞻的金屬麵具上,發出沉重的悶音。衛瞻被打得偏過臉。而霍瀾音的手直接被震開,疼得她手心發麻。


    好在衛瞻掐住霍瀾音脖子的動作停了下來,且慢慢鬆了手。


    霍瀾音用發抖的手去推衛瞻,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那麽輕易地將衛瞻推開。


    衛瞻跪坐在一旁,垂著頭。


    霍瀾音看不見他的表情,整個人慌得厲害。她連連後退,抱著被子縮到床角,驚懼警惕地盯著一動不動的衛瞻。


    這一刻,霍瀾音忽然想到如果這個時候她高呼救命,也沒有人會衝來救她。她早就被所有人拋棄,又怎麽會有人管她死活。倘若哥哥在家可否會來救她?還是會像家裏其他人一樣把她當成搶奪荷珠一切的賊?


    過了許久,衛瞻朝一側無聲躺了下去。


    他就這樣睡著了?還是昏迷了?霍瀾音不知道,也不敢去證實。她仍舊縮在角落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衛瞻。


    又過了許久,霍瀾音緊張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些。她悄悄揉了揉仍舊酸麻的手心,後怕起來。她剛剛打了太子爺一巴掌?


    還是覺得難熬。


    反正她已經完成了任務,現在離開也沒有關係吧?


    霍瀾音不想再留在這間恐怖的房間。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廢了些功夫才下了床。雙腳踩在地麵的刹那,身形不穩差點跌倒。她慌亂中伸手去扶床沿,卻不想剛好搭在衛瞻的手臂,嚇得她趕忙縮回手。


    她看了衛瞻一眼,見他還是沒什麽反應,慌忙轉身,哆哆嗦嗦去拿掛在黃梨木衣架上的鬥篷,將自己的身子裹起來,光著腳往外跑。


    剛一出屋,她大大吸了口氣,緊接著是一口接著一口地大聲喘息。


    “音音!”角落裏傳來姚媽媽的聲音。她在這寒冬臘月的雪夜裏守了半夜。積雪落了她一身。


    霍瀾音循聲望見姚媽媽,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她朝姚媽媽奔去,撲進姚媽媽的懷裏。


    “沒事了沒事了,咱們回家去。”姚媽媽沒問她為什麽這個時候跑出來,她什麽也沒問,轉身蹲下把光著腳的霍瀾音背在背上。


    下了半夜的大雪,積雪很厚。昏暗中,姚媽媽深一腳淺一腳,背著女兒回家。


    若她的男人沒有戰死,她也不會淪落奴籍,她們母女也不會走到今日。一滴又一滴的熱淚陷進雪地中。她恨透了戰爭。


    耳房的窗戶被推開一道縫,林嬤嬤詫異地看著姚媽媽背著霍瀾音離開的背影。她沉吟了片刻,默默關上窗戶。


    鶯時也沒睡,她按照姚媽媽的吩咐,忙活著給霍瀾音煮粥、熬藥、燒熱水。見姚媽媽背著霍瀾音回來,她趕緊迎了上去。


    “姚媽媽……”鶯時見到霍瀾音的樣子,一時手足無措。


    “熱水燒好了沒有?”姚媽媽問。


    “應該差不多了,我現在就去給桶裏加水!”鶯時什麽也不敢問,趕緊跑去忙活起來。


    姚媽媽把霍瀾音放下來,在霍瀾音麵前蹲下來想要去看她的腳。


    霍瀾音向後退了一步,搖頭說:“沒事。”


    姚媽媽去看霍瀾音的臉色,她臉色煞白,可是眼睛已經不紅了,好似並沒有哭過。


    霍瀾音沒有接姚媽媽遞過來的鞋子,腳步匆匆朝窗下的長桌跑去。她動作有些慌亂地攤開放在桌角的地圖,睜大了眼睛,目光長久地落在地圖上。


    “音音……”姚媽媽擔憂地輕喚。


    霍瀾音好像沒聽見一樣沒有應,她胡亂將地圖推到一側,攤開一張宣紙,蘸了濃墨,開始憑借記憶描繪地圖。一座座山,一座座城,一條條路……


    可是地圖太大,她畫著畫著就記錯了路。她默默將畫錯的宣紙揉成團,再攤開一張宣紙,繼續描繪。


    天下之大總有她容身之地,世間路千萬條,總有她能走的那一條。


    姚媽媽立在一旁,心酸地默默望著她。


    直到鶯時跑進來稟告熱水都放好了,霍瀾音才停下筆,去了偏屋,將整個冰涼的身子泡在熱水裏。


    她纖細的腰紅了一大片,是被衛瞻捏過的痕跡。


    看得姚媽媽又一次落了淚。


    霍瀾音吩咐:“把錢媽媽下午送過來的花料倒進來,全部。”


    她不喜歡自己身上的那股藥味兒。


    霍瀾音捧起熱水澆在自己的頸窩,一次又一次,好像這樣能澆掉衛瞻麵具摩挲她頸間的冰涼感覺。


    姚媽媽將一碗褐色的湯藥遞給霍瀾音,霍瀾音皺眉搖頭,並不想喝。姚媽媽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這是避子湯。”


    霍瀾音微怔,半晌,用濕漉漉的手接過這碗避子湯,默默喝光。


    藥是苦的,也是熱的。泡在熱水裏的霍瀾音整個人暖和起來,也逐漸沒了剛剛跑出來時的失魂落魄。


    她看向一臉擔憂的姚媽媽和鶯時,扯起唇角溫柔笑起來,溫聲細語:“沒事的,我這不好好的嗎?你們不要擔心我。”


    “騙人!”鶯時沒有姚媽媽的沉穩,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霍瀾音隻是笑笑。


    七日前,她點頭答應時,就明白自己選了什麽路。這幾日,她做足了思想準備,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麽,所以也並沒有那麽抗拒衛瞻的碰觸,即使讓她主動,她也能做到。


    讓她狼狽不堪驚恐萬分的是後來衛瞻想要掐死她的行為,死裏逃生,如今想來也是令她一陣陣後怕。不過她並不想對姚媽媽和鶯時說這段插曲,免得她們擔心。


    “鶯時,你去把熱粥端過來給音音吃一些。”姚媽媽說。


    鶯時應了一聲,小跑著去辦。然而她跑出去沒多久,立刻跑了回來,兩手空空,臉色難看。


    “怎麽了?”姚媽媽皺眉問。


    霍瀾音看向鶯時,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那邊又……又派人來、來請姑娘過去……”


    向來好脾氣的姚媽媽也氣得不行,憤憤道:“這……這太過分了!不行!不能去!”


    水下,霍瀾音悄悄揉了揉仍舊酸麻的手心。他醒了要為那一巴掌找她算賬了嗎?


    霍瀾音這一次過去,林嬤嬤仍舊執著燈候在門口,為霍瀾音開了門。


    她邁進門檻,房門在身後關合,周身又是一片黑暗。她的眼睛還沒有適應這種黑暗,便聽見衛瞻疑惑問:


    “我剛剛打你了?”


    霍瀾音怔住了,衛瞻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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