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危兆 (2)


    楊霖愣了愣,探手入懷取出一把折扇,從榻上站起來身走到狄仁傑的麵前,恭恭敬敬地舉雙手將折扇遞了過去。www.tsxsw.COM沈槐的額頭冒出了汗珠,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榻上那莊重的身影,這便是計劃中至為關鍵的一個步驟了。


    楊霖垂頭等了很久,書房裏毫無動靜,他平托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鼓起勇氣,抬起眼睛看了看麵前的狄仁傑,這一看之下真是大為震驚!隻見燭光的映襯下,狄仁傑滄桑的臉上兩行老淚是如此觸目驚心,楊霖的手哆嗦地更厲害了,他語無倫次地嘟囔著:“狄、狄大人,您……我……”一瞬間,他心中的淒楚超過了恐懼,自己的眼中也湧上了酸楚的淚水,酸甜苦辣難以盡述,楊霖啊楊霖,你這究竟是在做什麽呀?


    狄仁傑卻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看見,他的眼裏隻有楊霖手中的那柄折扇,事隔三十多年,他仍然可以一眼就認出它來,深褐色的玳瑁扇骨,色澤彌久愈鮮,在燭光下隱隱閃動,好像她的眼睛,如月夜下的幽潭一樣深邃,又像初生的嬰兒那樣純粹,狄仁傑並沒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麵,他隻是遲疑著不敢去觸碰那柄折扇,似乎隻要輕輕一碰,往事灰暗的麵紗就會脫落,他不知道要怎樣去承受真相盡顯的一刻,更不知道自己這顆風中殘燭般的心,是否還能夠承受得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沈槐的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沈槐猛一轉身,原來是仆人送上茶盞。沈槐接過茶盤,在門上輕輕敲擊兩下,狄仁傑全身一怔,定了定神叫道:“進來。”一邊攏起袖子拭淚,一邊伸手取過折扇輕輕納入懷中。沈槐走進書房,若無其事地叫了聲:“大人。”將茶盞置於幾上,又道:“大人,天色不早了,您看卑職是不是先帶楊霖先生熟悉下他的居所,來日方長,有話大人今後盡可慢慢說。”


    狄仁傑此時已心力交瘁,擺擺手道:“嗯,這樣也好。沈槐啊,那就麻煩你了。”“那卑職就先告退了。”沈槐抱拳施禮,楊霖也慌亂地向狄仁傑作了個揖,狄仁傑對他和藹地微笑:“楊霖啊,你那柄折扇今日就先借於老夫賞玩,可否?”“當然,當然。”楊霖邊說邊退,幾乎是逃出了狄仁傑的書房。


    沈槐帶著楊霖匆匆來到東跨院,月光清亮,樹影婆娑,狄春離開時很周到地在廂房中點亮一盞紗燈,暗紅色的燈光帶來絲絲暖意,讓楊霖有種恍惚到家的感覺。一進屋,楊霖便精疲力盡地癱在椅子上,一邊頻頻拭汗,沈槐鄙夷地看著他,哼道:“真沒想到,你還挺會騙人。這世上能把狄仁傑大人騙得團團轉的,我倒還真是很少見到。”


    楊霖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辯解了一句:“還,還不是你交代的……”沈槐聲色俱厲地斥道:“你說什麽?這一切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告訴你楊霖,該說的話我都對你說清楚了,不想再重複!要想取回你的東西,就看你做得如何,當然,如果表現得好,榮華富貴就在眼前。今天你都看見了,該相信了吧!”楊霖沒有說話,隻死死瞪著桌上的一個包袱,這是他隨身攜帶的全部行李。


    沈槐走了,楊霖四下打量著這套素雅潔淨的屋子,看了半天才選定臥室裏的床榻,打開包裹,取出紫金剪刀和那封信,小心翼翼地塞到褥子的最裏頭。


    沙陀磧的春天出奇地短暫,隻不過才四月的天氣,除了早晚氣溫驟降以後,仍能令人感到刺骨的寒凍,其餘時間裏,火辣辣的太陽毫無遮擋地照在茫茫無際的沙地上,被黃色沙土反射後的陽光成倍地刺眼,隻一會兒就能曬得人頭暈眼花。而沙漠上春天的風暴更盛,沙塵漫卷鋪天蓋地,如黃巾遮空,又似迷霧築籠,人身上的水分就此飛速地流失,沒多久就會變得口幹舌燥、精神萎靡。但即使這樣,這段時間也已經算是沙陀磧中通行的最佳時機了,再過一個多月,整個沙陀磧就會變成火輪灼烤下炙熱的熔爐,到那時候就連最堅韌的韓海之舟——駱駝,也會對這片莽莽沙海望而卻步的。


    然而駐紮在伊柏泰的人們別無選擇,從冬到夏,這沙漠最深處的監牢就是他們無法逃離的煉獄,在這裏呆久了,生活的目的變得簡單而純粹,那就是: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這天傍晚,乘著日頭西落所帶來的片刻涼爽,潘大忠步履匆匆,朝武遜的營房走去。自李元芳他們離開以後,武遜就搬去了原來呂嘉的大營房居住。潘大忠來到營房門前,守衛朝他抱拳招呼:“潘火長。”潘大忠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舉步就要往裏走,守衛攔道:“潘火長,武校尉正在休息,他吩咐過,任何人不得入內。”


    潘大忠把眼一橫:“屁話!下午操練的時候,是武校尉自己約我過來商討軍務,怎麽突然就不得入內了?”守衛為難地道:“這……可武校尉的確是這樣關照屬下的,我,要不我進去給您通報一聲?”潘大忠臉色鐵青地點了點頭。


    守衛剛進營房就又轉了回來,滿臉困惑地道:“潘火長,武校尉不在裏麵。”“什麽?!”潘大忠死盯著守衛,把那守衛看得額頭上汗珠直冒,支支吾吾地道:“原來在裏麵的,怎麽突然就……”潘大忠捏了捏拳頭,厲聲道:“讓我進去看看!”守衛也急了,搶身攔在門口:“武校尉嚴令他人不得入內,屬下萬不敢違令。潘火長,反正武校尉也不在裏頭,您、您還是在這裏等等吧,否則武校尉回來若是看見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潘大忠把牙咬得吱咯亂響,整個伊柏泰惟有呂嘉的這個營房有前後兩扇門,從後門出去就是一左一右兩個地下監獄的入口,此刻潘大忠心中惶恐萬狀,生怕武遜是偷偷地去了地下監獄。這段時間來潘大忠遵武遜之命又陪他下去過幾次,每次都拿著自己繪製的圖紙,一路小心引導,有把握不讓武遜發現任何可疑之處,但如果他自己一個人拿著圖紙下去察看,結果就很難說了。而更要命的是,假如武遜這麽做,就說明他對老潘失去了信任……


    潘大忠想了想,剛打算繞到左右兩個入口去詢問,隱隱約約地就覺得營房後麵有條人影一閃而過,他大喝一聲:“什麽人?!”便往武遜的營房內直衝進去,那守衛還想阻擋,潘大忠一邊喊著:“有刺客!”,一邊奮力推開守衛。衝進門內,諾大的營房冷清清的,空無一人。潘大忠徑直走到後門前,門沒有關牢,地上亂七八糟的沙土中幾個清晰可辨的腳印,潘大忠皺眉細看,腳印通往營房右邊的一排櫃子,於是他獰笑著朝櫃子走去。


    守衛也跟著潘大忠跑進來,正急得抓耳撓腮、無所適從,突然前門大開,就見武遜邁著大步衝進來,滿臉怒氣地大喝:“你們在幹什麽?!”潘大忠嚇得一跳,趕緊指著櫃子道:“武校尉,剛才、剛才我看見有人從後門進了您的營房,似乎躲在這裏……”武遜緊鎖雙眉,瞪了眼老潘,疾步走到櫃子前,劈手拉開櫃門瞧了瞧,喊道:“娘的!屁都沒有,老潘你搞什麽鬼?!”說著,他把櫃門甩攏,橫眉立目地站在老潘麵前。


    “這,這,我剛才明明看見……”潘大忠十分尷尬,武遜又瞪著那守衛:“還有你,怎麽隨隨便便就放人進來!”潘大忠明知武遜是針對自己,搪塞不過去,便解釋道:“武校尉息怒,咳,剛才是我奉您的命令來找您談事,他不讓我進我就在門口等著,結果恰好看到似乎有人溜進您營房的後門,情急之下才闖了進來。嗬嗬,如今看來是卑職眼花了,還請武校尉見諒、見諒!”


    武遜哼了一聲,餘怒未消地一屁股坐到榻上,朝潘大忠和守衛擺擺手,兩人點頭哈腰地往外退,才到門口,武遜又悶悶地叫了聲:“老潘,你留一下。”潘大忠恭敬地重回武遜麵前,就見武遜滿臉掛霜,沉吟了半天,才道:“老潘啊,我心情不好,你別在意。咳!剛才也是氣悶得不行才到外麵走了一圈,真是鬧心啊!”


    潘大忠殷勤地湊上前:“武校尉,您這是怎麽了?誰惹您老人家這麽不痛快?”武遜愣了愣,猛地一拍桌子,低聲吼道:“還有誰?還不是那個錢刺史?!”“啊?錢刺史又怎麽了?”武遜冷笑:“老潘啊,錢刺史回複我上次那封軍報,李校尉離開伊柏泰,到今天也有十多天了吧?”潘大忠轉了轉眼珠:“嗯,算起來差不多。”武遜又道:“那你說錢大人要是昭告了過往商隊,現在又是商路上最繁忙的時候,這些天沙陀磧上也應該有些動靜了吧?”


    “嗯,這倒也是。”潘大忠連連點頭。“可是,他娘的!”武遜又狠狠地一拍桌子:“這沙陀磧仍然像死了一樣,別說商隊,我看連鳥都懶得從這裏過,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啊?別不是錢歸南又把咱們給耍了吧?”“這個……”潘大忠想了想:“武校尉,也可能時間還未到吧,您再耐心等幾天?”“我有耐心,可這沙漠沒耐心啊,再過上半個月二十天,沙陀磧就要熱死人了,我們還剿個屁匪,就等著曬人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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