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抽嗎?”


    沈知晝指尖一撚,就將她手裏的那煙劫了回來,懶懶地傾身過去,斂低了眉眼,挑著一點笑意看著她。


    “……不、不好抽。”


    她紅著臉,匆匆地別開頭,剛才的勇氣溜了個沒影兒,不敢看他的眼睛。


    “膽子很大啊。”


    意識到他一條手臂還懶懶地搭在她肩上的同時,他忽然就放開了她。


    她站在這裏有些無所適從。


    金奐跑了,夏彤也匆匆地離開了,她甚至沒來得及解釋。可這會兒說什麽,做什麽,也絲毫不能緩解自己的尷尬。


    “我、我去車上……”她轉身,正欲上車,他突然又伸出手,將她拉開一半的車門按了回去!


    ——砰的一聲。


    仿佛在她心上開了一槍。


    她被他橫攔在身前。


    “誰讓你走了?我話還沒說完,”他半擁她在懷中,俯身過去,靠近她,“晚晚,乖女孩兒可不能學抽煙。”


    “……”


    她一怔,火氣騰騰從心底竄上來,擰著眉,鄭重其事地說:“我不是小孩兒了。”


    他眉眼一挑,就笑了:“那你是什麽?”


    她一時氣結:“我……”


    “你是什麽啊。”他輕歎著,低了低眸,凝視著手上那煙。


    她狠抽了一口,都快燃到了頭,幾乎要燙到他指尖。


    煙蒂上還留有一道淺淺的齒痕,像是什麽小獸撕咬過的痕跡。


    剛才一刹那間的柔軟,從他唇上生澀地碾過的觸感似乎還在,他抿了抿唇,不自覺地回味了一番,喉結跟著一滾,揚手又將那煙咬在自己唇上,懶懶地覷了她一眼,哼笑著:


    “你是小女人?”


    這陌生的稱呼,讓她有些不適。


    她怔怔地抬眸,一直看著他將那支煙抽到了盡頭,最後摘下來,撚滅了,掐掉那一抹猩紅。


    像是在她心上狠狠地揪了一把。


    “好抽嗎?”她大著膽子問他。


    他笑道:“嗯,還不錯。”


    她心如擂鼓,臉登時燒灼起來。


    那是……她咬過的,地方。


    算了……明明是她先搶過來。


    他的唇也挨過那裏的。


    “晚晚。”


    “……嗯?”


    “你今天膽子很大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就是想證明,她也不是他妹妹了。


    怎麽就那麽魯莽……就親了他。


    “但是,可不要跟你同學說我是你男朋友啊,”他說著,轉身就坐上了駕駛座,“利用我可以,但是真的讓別人誤會了可不好。”


    她愣了愣。


    她沒有利用他。


    她跟著打開後車座的車門,坐了上去,聽他繼續說:“小小年紀不要早戀,都快高考了,讀大學了再去想戀愛的事。”


    她心底一陣酸意。


    默了良久,再開口時,用很輕很輕,幾乎隻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問他:


    “那我讀大學了,就可以喜歡你了嗎?”


    他不是察覺不到。


    隻是第一次,聽到她親口說喜歡。


    他扣安全帶的動作一頓,愣了半秒,接著“哢噠——”一聲,給那安全帶扣好,緩緩地發動起車子,沉靜而緩慢地說:


    “晚晚,哥哥隻能是哥哥。”


    “你不是我哥哥了,”她心裏澀澀的,扣了扣身下座椅上的皮質車墊,用力到幾乎要扣出個洞來似的,不知在執拗什麽,補充道,“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嗯,是啊,我不是了。”更多文在威心共種號:read186


    他有些悵然地說著,卻聽不出是到底是後悔還是不後悔。


    輕緩地旋了兩圈方向,駛出這條街,他的心思也仿佛跟著顛倒了一番,末了苦惱地笑起來,反問她,


    “那我是什麽啊?”


    她紅了眼眶,不客氣地說:“你是混蛋。”


    “是,我是混蛋。”


    她低下頭,視線漸漸被淚水氤氳,抿了抿唇,努力地回想起他嘴唇的觸感,已然有了哭腔:


    “我就喜歡混蛋。”


    “別喜歡混蛋,”他說,“一個混蛋而已,不值得你這麽喜歡。”


    她無可理解地抬頭:“為什麽?”


    “不值得就是不值得,沒有為什麽。”他喘了口氣,壓了壓愈發不安分的心跳,加快了車速,“走,帶你回家一趟。”


    “……幹什麽?”


    他毫不收斂地笑起來:“你惹了我,我要毀屍滅跡。”


    “……混蛋。”她撅了噘嘴,“好壞。”


    “混蛋說,”他笑著,“下不為例。”


    “什麽?”


    “下次再敢突然親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怎麽不客氣?”她突然來了性子,“你能對我做什麽?你……真能殺了我?我不是你妹妹了,你什麽都能對我做了?”


    “誰知道呢。”


    她的眼淚頓時湧上來,喊道:“——沈知晝!”


    “在呢。”


    “你……給我停車——”


    她憋足了氣,重重地捶打了兩下車門,砰砰直響。


    “幹什麽?”


    “停車!”


    “我要是不呢——”


    她語無倫次地說:“那我,我就跳下去!”


    他剛想開玩笑說“你跳啊”,才驚覺沒鎖住車門,扣動手旁的按鈕之前,她已經打開了車門!


    車速在高架上開得極快,一股凜冽的風跟著就卷了進來。


    他臉色一白,趕緊緩下車速,低喝了聲:“——晚晚,坐回去!把車門關上!”


    她噙著淚,不依不饒地喊:“——你停車!”


    “你關門!”


    “停不停?”


    “……”


    “你停不停?”


    “——好。”


    他透過後視鏡看到她推著那門就要出去,主動妥協了。


    他頭一次這麽害怕。


    他在子彈中摸爬滾打,時時刻刻在刀尖兒上行走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害怕過。


    她也是頭一次膽子這麽大。


    他沉聲說:“好,我下高架就停!沈晚晚,你趕緊——給我把車門關上!坐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哪來的膽子就把車門推開了。


    她今天的所作所為,膽子實在不小。


    風夾著冷空氣,鞭子一樣抽打著她臉,盯著那地麵,她人也跟著眩暈,直犯怵。


    聽他妥協了,趕緊一把拉回車門,跌回了座位。


    她仍有些驚魂未定,撫著胸口,卻還是抖著聲音向他確認:“你……說好了,下高架……就停車。”


    哢噠——


    一聲脆響,車門被鎖住了。


    他清朗的笑聲隨即飄過來:“我什麽時候說過?”


    “沈知晝——”


    下了高架一路暢通,一腳油門下去,就開進了她家小區。他旋了一圈方向,平穩地拐進去,疏疏懶懶地笑了起來:


    “小屁孩兒,沒大沒小,叫哥哥。”


    她氣得心肝脾肺腎都跟著一起疼,又氣又想哭,捂著腦門兒,痛苦地說:“不是說,不當我哥哥了嗎?你幹什麽啊……”


    “為了避免你對我胡思亂想,我認為,必要的情況下還是需要擺正一下我們的關係。”


    “我們之間沒有關係。這句話,也是你自己說的。”


    他停下車,忽然就有些啞然:“哦?是嗎。”


    那還真是不妙。


    自己說的話,這會兒居然都像巴掌一樣打他的臉。


    有點兒疼。


    她繼續說:“……你別耍賴,你說過的。”


    “行吧,”他再次妥協了,停穩了車,解開安全帶,回頭對她繼續重複了一遍自己那會兒說的話,“說好了,下次,再敢突然親我,就對你不客氣。”


    “怎麽……不客氣?”她又像剛才一樣問,“你真能……殺了我啊?”


    他這一刻,突然覺得小孩兒實在難打發。


    她還小的時候,一鬧脾氣,他說兩句好話,買個冰淇淋哄哄就好了,她哭,她鬧,他逗逗她,勉強也能安生。


    而現在,顯然沒那麽容易了。


    長大了,也更難纏了。


    “怎麽不客氣呢,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他有些苦惱地思索著,想了半天也沒想好,回了下頭,準備跟她好好商量商量,“要不這樣吧,晚晚……”


    話音未落,他的臉頰上貼過來兩隻溫熱的小手。


    她紅著眼睛,捧住他的臉,又湊過來,輕輕闔了闔漾滿濕意的眸,蜻蜓點水般,在他唇邊落下柔和的一吻。


    “……”


    他的心向下重重地墜了一下。


    接著,迅速起跳。


    心髒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的血液一瞬間噴張至全身。


    他心口一點點燥熱起來。


    頭一次,在她麵前感到了慌張。


    她撒手鬆開他,坐回去,小臉通紅,喘著氣,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還要……怎麽對我不客氣啊?我又……又親了,怎麽樣?反正,你不是我哥哥了,我也不是你妹妹了,我想、想怎樣就……”


    他抿了下唇,慢條斯理地鬆開安全帶,然後轉過身,看著她,臉上沒什麽表情:“晚晚。”


    她渾身一凜,“……幹什麽?”


    他眯起眼,眸色愈發危險,笑吟吟地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她搖頭,拒絕道:“我……不。”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麽了,頻頻招惹他好幾次。


    他好像真的生氣了……


    她也是,明明知道他不好惹,還偏偏在他心上三番五次手舞足蹈。


    他強忍著脾氣,看著縮在那邊,剛才還雄赳赳的,這會兒卻像個受了驚被嚇蔫了的小貓兒似的。


    他不由地牽了牽唇角,頓覺她這副模樣極其好笑。


    明明是她占他便宜,怎麽搞得像是他欺負了她一樣?


    他沉了沉聲,又說一遍:“過來。”


    “……”


    “沒聽到我說話?剛才膽子不還很大嗎?”


    她抖了抖,戰戰兢兢地盯著他,在他發脾氣的前一秒,小心地挪動自己,湊過去。


    他欠了欠身,一手捏過她嬌俏的下巴,人跟著貼近。


    鼻尖兒離她不過寸厘。


    他凝視著她微微泛著紅,兩次侵犯過他的唇,喉結輕輕地滾了滾,低啞地出聲:


    “你不聽話,怎麽辦?”


    “……”


    “晚晚,我說過了吧?你再胡來,我就對你不客氣。”


    “……”她滿臉通紅,恐懼地閉了閉眼。


    她記得的。


    她也不知今天怎麽就這麽膽大包天。


    這一刻,他要怎麽發脾氣,是生是死,卻好像不是那麽重要了。


    因為她連做到呼吸順暢,都很難很難了,壓抑著愈發激烈的心跳,都忘了躲開他。


    她是怕他的。


    可是,自他說不要她再叫他哥哥了,她的膽量,好像在爭分奪秒地茁壯起來,以至於現在與他幾近咫尺,她都絲毫不會躲了。


    抑或是,她從心底就根本不想躲。


    就想像這樣,與他交繞著彼此的氣息。


    感官和心跳,都一點點地氤氳成潮濕曖昧的空氣,流竄在寸厘之間的空間裏。


    逐漸融化兩顆心。


    “你不乖,”他又低啞地重複一遍,“怎麽辦呢,晚晚。”


    她睜了睜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如一隻被惡狼捕獲了當作晚餐的小白兔,作為他的獵物,在生死關頭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向他告饒。


    他眯了眯眼:“也敢瞪我了,出息了。”


    “……我沒。”


    他對她的辯解置若罔聞。


    “還敢親我,還兩次,你的膽子太大了,沈晚晚。我真的要不認識你了。”


    她聽他語氣愈發低沉嚴厲,心口跟著一繃。


    一下子感到了害怕。


    “怎麽辦呢,”他苦惱地笑起來,然後抬起手,輕輕地捏了捏她柔軟的臉頰,“你要氣死我了,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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