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讓你帶她一個人來,為什麽帶了兩個?”


    康綏從掛掉電話後,整個人就像是個冒著火星的炸.藥桶,一觸即燃。


    他坐在這間破木屋裏多等了快一刻鍾才見到哈邁,耐心霎時降到零點,打量著哈邁身後那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小姑娘,語氣更是不悅:“這模樣,看起來也有個十五六了吧?我怎麽不知道你家還個這麽大的女孩兒?”


    “一個嫌少,兩個也不嫌多嘛,您多賺點,”哈邁陪著笑臉,殷切地湊上前去,朝康綏撚了撚手指,舔著嘴唇,低切地說,“綏哥……那我也多來點兒貨?”


    康綏皮笑肉不笑地瞥他眼,“想多要多少啊?”


    “就……”哈邁訕笑連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伸了兩個手指,“起碼也……兩條吧。”


    “兩條?”康綏搭在另一張凳子上的腿突然撤開,高高一揚,狠狠將哈邁踹倒在地,低身過去,伸出一根手指,笑了笑,“就一條。”


    “綏、綏哥……”


    哈邁來不及吃痛,手腳並用地從地上爬起,牽住繩子把用黑布蒙著雙眼和口鼻的兩個小姑娘從旁邊拉過來。


    “您、您看啊……不一定是年紀越小越好吧?就這個大點兒的丫頭,從老遠的城裏來的,走丟了家人也不知道,她模樣又水靈,外麵那些稍有點兒錢的老光棍肯定都喜歡呀……”


    晚晚聽哈邁這麽說,狠狠地抖了一下,眼淚洶洶從眼眶裏逼了出來,再次濡濕了蒙眼的布子。


    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但他們的對話和凶惡的語氣,就足夠讓她恐懼到極點。


    她連掙紮都不敢,雙手被死死捆在身後,那粗糙的麻繩幾乎要箍碎了她的骨頭。


    康綏不耐地說:“你是覺得她值一條貨的錢?”


    “……是、是。”


    康綏默了半晌,像是在思考,最後似是鬆口了,又問哈邁:“就要兩條麽?”


    哈邁眼前亮了亮,殷殷地點頭:“是,是……”


    “行啊,”康綏跺了跺腳,站起來,吩咐手下架住晚晚和哈丹,對哈邁冷笑,“會跟我討價還價了,我以後得讓道上的兄弟們對你刮目相看了,是不是?坐地起價玩兒的好,玩兒的是真好啊。”


    哈邁再次堆起笑容:“不敢……不敢,誰不知道道上都是康爺跟綏哥您說了算,綏哥多高看我一眼,那就是刮目相看了。”


    康綏哼笑了聲,讓手下阿沅拿來包貨,直接扔到康綏麵前的桌子上去,桌上有個秤。


    “今年發了洪澇,你們窮得要死,你知道這麽一條貨被炒到多貴了麽?”


    哈邁看到那包冰.毒,興奮得眼中直冒火星,剛想去碰,聽康綏這麽說了這麽句,縮了縮手。


    他注意到表盤的指針沒轉到那個數字“2”上,興奮勁兒登時消了大半。


    俗稱的“一條貨”就是一公斤,那指針在“1”附近搖擺,別說不足兩公斤,差一點兒都不到一條的量。


    哈邁臉上笑容盡失,“綏哥……這……”


    “你不會真以為我在誇你有腦子吧?”康綏冷冷橫他一眼,朝阿沅一揚下巴,“去,把他指頭剁了,就留一根,我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信口就跟老子要兩條貨。”


    “——綏哥……綏哥!!!”


    哈邁厲聲大叫,立馬就被阿沅和幾個人高馬大的手下按在了桌子上。那貨他是一指頭都沒碰到,轉眼之間,阿沅已經拔出了刀,將他的小指連根切了下來!


    “啊——!!!!”


    慘叫聲繞梁三尺,在巴掌大的屋內回旋不絕。


    晚晚嚇得不成樣子,吞噎著眼淚,不住地發抖,身旁的哈丹也嚇哭了。


    她們的嘴巴被堵住,無法哭出聲,也不敢哭出聲,就像被掐住了喉嚨,隻敢低低地嗚咽。


    “操——哭什麽啊,女人是真他媽的煩。”康綏頭痛地揉了揉額,在三重奏的哭聲和慘叫聲中大喊大叫著,催促阿沅,“趕緊的,剁幹淨了就帶她們走,真他媽耽誤時間!”


    “是!”阿沅中氣十足地答了聲,命人按死了哈邁,不讓他掙紮太厲害,一刀下去就剁掉了哈邁的無名指。


    阿沅自然知道康綏是怕誰來。


    那會兒接了個電話,康綏整個人就不對勁兒了,這會算時間也快……


    哐當——


    剛切到哈邁中指,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


    “……”


    康綏剛要點煙,手一抖,就啪嗒落了地。


    阿沅動作同時停下,轉頭看向門口,臉色登時變了,“綏、綏哥……”


    沈知晝長腿一收,放下腳,然後就笑了起來:“唷,都在呢?”


    “……”


    他提起腰間掛著的兩把槍,對準屋內的人,彎著唇,“那就一起死吧。”


    一時槍聲四迭,震耳欲聾。


    屋內霎時間亂成一團,哈丹嗚咽著,狠狠地撞到了晚晚身上。


    晚晚跟著她失去了平衡,兩人一齊摔倒在地。她們的手被捆在背後,如何也動彈不得,就那麽蜷縮在地上,動也不敢動。


    “爸爸親自來找你,你也不給我磕頭問個好——”沈知晝長臂揮出,槍口直衝康綏的腦門——


    “是不是,不太禮貌呢?”


    同一時刻,康綏也毫不示弱地將槍口狠狠地抵在了他的左胸口上,一手捂著腰上冒血的傷口,有些艱難地冷笑:“怎麽,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教訓我了?”


    沈知晝佯裝訝異,低睨了眼康綏抵在自己胸口的槍,唇角彎起個淺淺的弧度,神色絲毫不亂。


    他抬腳,就那麽讓康綏的槍抵住他的胸口,步步向前。


    他走一步,康綏就退一步,麵上的恐懼也就更多一分,方才高漲的氣勢也漸漸弱了下去。


    他眼底笑意稍濃,輕誚地反唇相譏:“平時見到我不是嚇得跟隻狗似的,怎麽,背著我殺人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氣勢這麽足?”


    康綏梗著脖子怒喝:“你以為我不敢開槍?”


    “開啊——”


    沈知晝一口咬過他的話,突然就拔高了音調!


    “……”康綏被這聲嚇得一抖,沈知晝卻又輕輕地笑了起來,他的聲線跟著緩下來,像是在好聲好氣地商量,“殺了我,你就是鬼了。”


    “……”康綏吞吞口水,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把槍撤離了沈知晝胸口,有些沒底氣地說,“那你如果殺了我,你就是內鬼。”


    “哦,我還以為你不懂這個道理。”沈知晝卻沒放下手裏的槍,槍口在康綏腦門兒上磕了磕,眯起一雙漆黑不見底的眸,神色愈發危險,“我抓回來的瘦猴,和那個胖子,是你殺的嗎?”


    康綏抿了抿唇,堅定地搖頭:“不是。”


    沈知晝有些意外,挑了下眉,眼底浮起興色。


    康綏看了他一眼,辯解道:“——真的不是!我殺了他們的話,不就中計了嗎?我有那麽傻,我會害自己的好兄弟?”


    沈知晝聞言一頓,緩緩放下了手裏的槍,疏懶地笑:“好兄弟?”


    “再說了,”康綏繼續說:“我殺了他們對我有什麽好處?你跟我是一根繩上的……”


    “好處?”沈知晝換了手,另一隻手的槍,直直朝上,倏地就抵住了康綏的下頜。


    男人眯著雙漂亮的眸子,輕輕微笑著,聲音清冽又冷靜:“你是最明白好處的人,不是麽?”


    沈知晝不是第一次這樣反複無常,然而康綏的臉色才剛緩和沒一會兒,就又白了大半,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仿佛是這麽四五年來,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康綏結結巴巴地說:“你知道的,現在……就隻有別人以為我們在鬥,加上我爸要抓內鬼……如果,是我殺了瘦猴,大家都會認為……是我栽贓給你……”


    “你很懂啊。”沈知晝輕笑著打斷他,俊朗的麵容上一時卻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你要我說幾遍,真的……不是我,”康綏懇切地看著他,最後說,“一定是有人栽贓我,挑撥你我之間的關係,我如果這麽做,是對我自己有好處,但以後我接了我爸的班,我要怎麽麵對你,我們可是好兄弟,我會逼著不得不殺了你……”


    砰——


    子彈擦著空氣,倏地擊中了康綏的太陽穴!


    他話音未落,瞳孔瞬間黯淡下去,向後一栽,整個人轟然跌到在地!


    死了。


    沈知晝沒有開槍,他的手指,甚至都不在扳機上。


    他警惕地神色一凜,循著子彈而來的方向望出窗。


    一幢高低相近的建築物上方,掠過一個黑色的身影,擦過漸漸消沉的暮色,立刻消失不見。


    顯然,是狙擊手。


    就是不知,是誰派來栽贓他的。


    他不以為然地冷笑,神色驀地冷了三分,一腳踢開了康綏。


    一轉頭,注意到窩在桌角瑟瑟發抖的阿沅,和康綏剩下的幾個手下,他們或多或少都受了槍傷。


    他眉眼一挑,蹲下來,笑著對阿沅說:“看清楚了,可不是我開的槍,我和你們綏哥可是好兄弟。”


    阿沅看著他,捂著冒血的腿,點點頭。


    接著,他聽到了女孩兒斷斷續續的哭聲。


    剛才隻顧著料理康綏,都未注意到牆邊縮著兩個小姑娘,一大一小。


    他讓阿闞去開車過來,虎仔便抱著那個小一些的女孩兒先出去。他蹲過去,看著那個稍大一些的姑娘。


    她像是在土裏滾了圈兒似的,裙子都沾滿了土,但仍掩映不住她白皙細膩的皮膚。


    細皮嫩肉的,倒真不像這個鎮子上的女孩兒。這裏地處赤道以下,太陽直射,日頭毒辣,居民常年勞作,大多都皮膚黝黑而粗糙。


    最後那一聲槍響過後,世界靜了很久,很久。


    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失了明。周圍越靜,晚晚越覺得害怕。


    忽然,一雙略帶涼意的手,滑過她脖頸的皮膚。


    “嗚嗚……”她害怕地向後一縮,卻沒躲過去。


    那雙手幫她拿掉了堵住嘴巴的布條,她得以哭出聲,察覺到那是男人的手,也是男人的氣息,她更加害怕。


    他的手停在她左耳附近,人就跟著沉默了很久,接著用刀幫她解開綁住雙手的繩子。


    卻沒有解開她眼睛上的布條。


    她看不見是誰。


    “求你……”她驚懼不已,怕他朝她開槍,或是突然給她一刀,切下她的指頭,隻得低聲嗚咽著,語無倫次地求饒,“求求你,別殺我……我好、好怕……你別、別……”


    腰上驀地貼過個堅實的力道,緊接著墜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輕淡的煙草味緊緊包裹住她。


    “求求你……”


    她在他懷裏把身體繃得僵硬,仍發著抖,嗚嚶不止。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無限地放大。貼近了他,感受到他呼吸的節律,她不由地怔了怔。


    熟悉的氣息。


    像是雨夜將息的風,還有寒涼的金屬槍柄,抵住她下巴的觸感。


    “……”她居然不是那麽怕了,更了更,大著膽子,下意識地輕輕出聲,“……哥哥?”


    他沉默地抱起她,一直向外走。


    傍晚的風很涼,夾著一股潮意和花香。


    最後他像是將她安穩地放在了某個柔軟的地方。


    一隻略帶涼意的手捏過她一側的臉頰,有人覆身過來,涼薄的呼吸掠過她左耳。她聽到了他沉啞的嗓音:


    “瘦了。”


    作者有話要說:沈某人:嗯????居然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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